凝重。

    李復儒此人，寒門出生最重面子，生平最怕別人小看，也最恨別人輕視。經(jīng)女兒一提，思及沈家的所作所為，確實不無輕賤之意。

    “老爺，jiejie在世時，三娘年紀還小。許是她自己聽岔，長輩們之間的玩笑話被她當真。妾身想著，沈家是什么人家，萬沒有抵賴親事的道理。”

    鞏氏這一勸，李復儒亦覺得有理。往常上朝下朝時，沈尚書與他和顏悅色，少不得會jiāo談兩句，實在不像是看輕自己。

    “母親說得真真的，竟像是親眼所見我娘與沈夫人開玩笑似的。即便是玩笑的話，沈家若真是無意，何不早些言明，為何一直誤導我？分明是他們沒將我們李家看在眼中，以為可以肆意折辱，隨意輕慢。明知我是李家女，身后是李府滿門，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事情，為何避口不提，反倒冷眼旁觀，任由世人笑我癡心妄想？”

    “三娘糊涂，流言而已，沈尚書怎會理會？”

    鞏氏心疼地說著，無奈搖頭。

    李錦素依舊半抬著頭，垂著眼眸。

    這樣的她，倒是讓鞏氏想起另一個人，那便是故去的佟氏。佟氏出身高，鞏氏在閨中時曾有幸見過幾回。

    那時候佟氏是高高在上的昌德侯府嫡長女，又是那樣的天仙樣貌。京中的眾多公子愛慕其風采，與之吟詩敘談，討其歡心。

    彼時的鞏氏，一個五品官家的嫡女，身份并不夠與之相jiāo。

    鞏氏在打量李三娘的同時，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原來的三娘，空有佟氏的美貌，卻沒有佟氏的靈氣，做事癡傻，還認死理，愚昧好糊弄。

    而眼前的三娘，仿佛靈竅已開，像換了一個人。

    李錦素清亮的眼神恰巧抬起，撞個正著。

    “爹，他們不理會，不正是因為瞧不上我們李家，根本不看在眼里嗎？”

    李復儒臉一黑，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沈家辱她即是辱自己。打狗還得看主人，何況是他的嫡女。

    他手指摩著新?lián)Q的杯子，不耐道:“你看你成何體統(tǒng)，還不快些回房換身衣裳?！?/br>
    李錦素正yu退下，一陣香風襲來。

    廳堂進來一位亭亭的少女，少女撲在她的身上。拉著她仔細打量一番，目露憐惜，替她整理零亂的發(fā)，“父親，您別責怪三娘，是雯秀不好，是我沒有看好三娘?！?/br>
    少女正是鞏氏的親女，段氏雯秀。段雯秀繼承了鞏氏的好相貌，比之更甚。一身銀色錦緞的斗篷，襯著那張臉如四五月的梨花一般，瑩白無瑕。

    “雯秀，此事與你無關(guān)，你快些退下?！崩顝腿鍖Χ析┬愫皖亹偵?，到底不是親女，再是親切也透著一股隔閡。

    段雯秀搖頭，“父親，雯秀不怕連累，那些人要嚼舌根就讓他們嚼去。名聲哪及三meimei重要，雯秀情愿不嫁人，也不想看到三娘受罰?？墒歉赣H若不處罰，別人會說父親縱女姑息，悖逆禮教。所以父親要罰，就罰雯秀吧，雯秀愿替三娘受過?！?/br>
    李復儒瞳仁微沉，沒錯，若是自己輕輕揭過，莫說是旁人，就是同僚們都會以此事做文章，攻訐他不修私德，縱容女兒。

    官聲何等重要，豈可有半點閃失。

    “老爺，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三娘此次行事太過不妥。要是我們毫無動靜，外人會以為我們李家家風不正，縱容自家姑娘癡纏外男。這般為人，豈不是朝別人手中遞話柄？雯秀是jiejie，就由她代妹受過，別人也不好說什么?！?/br>
    鞏氏的話令李復儒又是心頭一顫，在他的心中，外人的眼光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不錯，三娘這事一定要罰。

    他還未開口，那邊李錦素已是出聲。

    “母親此言差矣，此事我無錯。若是因此而受罰，等于坐實錯在三娘。無錯而向別人低頭，視同懦弱。我李家哪點不如別人，居然這等沒有風骨？人不辱我，我卻自辱之，是何道理？”

    鞏氏暗恨，用帕子按了眼角，“你這孩子，也太死心眼了。終究你去尋沈公子是事實，你大鬧崇文書院是事實。咱們服個軟，讓你雯秀jiejie替你受罰，你趕緊回房歇著吧?！?/br>
    李復儒臉色yin睛不定，半晌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