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薛剛反唐 作者:如蓮居士 第一回 仁貴安葬白虎山 仁杰拒色臨清店 詩曰: 開卷遺篇演大唐,忠良jian佞詐和賢。 巍巍薛氏留青史,干藝皇家取后綿。 這部書,乃是薛剛大鬧花燈,打死皇子,驚崩圣駕,三祭鐵丘墳,保駕廬陵王,中興大唐天下全部傳記。話說征西元帥兩遼王薛丁山,同夫人樊梨花,平了西涼,擇日班師回朝。先一日,親唐國王納羅排筵餞行,眾功勛皆在席飲酒。飲至半酣,內有秦漢、刁月娥夫妻二人,出席走至樊梨花面前,稟道?!皫煾概R下山之時,吩咐道:西涼一平,叫我夫妻二人仍回云夢山修真,不受紅塵之福。今當拜元帥夫人,即要回山去了?!狈婊ǖ溃骸澳惴蚱薅耍瑧砬甯?,與天地同朽。既立心要回山去,也不敢相強。但我們俱是宿債未完,不知何日方能脫此勞碌矣?!庇忠娞迫f仞叫聲元帥夫人道:“我已死二十九年,蒙九天玄女娘娘復救重生,則此身已是化外之身,今當拜別元帥夫人,往鸞鳳山修真學道?!狈婊ㄔS允。 座中竇必虎對秦漢道:“師弟,你好造化,夫妻回山修真學道,就苦了我了?!鼻貪h笑道:“師兄,我萬不如你夫妻二人。同在皇家,做了平西侯大將軍,永鎮(zhèn)鎖陽城,穿好吃好,堂上一呼,階下百諾,何等威風,何等快活!且是年年這西域一百余國去長安進貢,從你鎖陽城經過,那一邦不送你禮物,那一國不看你的號令?真真威風無比,快活無窮。怎似我夫妻二人,回山去吃的是淡菜黃韭,穿的是百衲布衣,閑時丹房煉丹,忙時桃園種菜,挑水打柴。若此比你,差一萬倍了?!背桃Ы鹇犃硕酥?,不覺笑道:“我看世上的人,如同做夢一般,若要比到萬仞兄與秦漢夫婦,真真是千萬中不能得有一二。萬仞兄他們偏些晚輩,都不曉得,你我是曉得的。只說我們弟兄四人,昔年少壯之時,在山東濟南府賈柳店刺血會盟,起手反山東,劫府獄,占瓦崗寨稱孤道寡,首先倡亂,掀翻了大隋天下。又弄出十八邦王子、六十四路煙塵,分據州郡,各自稱尊。直至先帝太宗晉陽起義,西定關中,招納我們一班朋友,親冒矢石,南征北討、東蕩西除,血戰(zhàn)九年,平一六合,方成一統江山。到今日吾主已亡,四十個好朋友,都死得干干凈凈,惟有一個謝戍癸成了仙,萬仞兄死而復活,得志修真,如今止有一個老人徐茂公尚健,還有我這老不死活在這里,終不知怎生死法哩!回想起來,人生于世,如同一夢,到不如逍遙自在的快活。”萬仞道:“知節(jié)兄,你乃是紅塵中之福將,名垂千古。就是那一班眾弟兄,人雖死了,亦流芳百世,如同不死一般,如何說得似夢?”眾人聞言,無不嘆息。酒罷,秦漢、刁月娥、唐萬仞拜別起身,眾人一齊送出鍋底城,灑淚而別。 次日,樊梨花下令班師,親唐國王率領文武,送出城十里而回,大兵奏凱還朝。不想路上柳太夫人得病于接天關,醫(yī)治不痊死了,薛丁山、薛金蓮一班舉哀,收殮入棺,扶柩到白虎關。薛丁山要將父母靈柩扶回山西絳州祖塋安葬,樊梨花忙道:“不可!絳州土薄,殺氣甚重,若葬在絳州,日后公婆靈柩決難保全。此地有一白虎山,極好風水,若葬于此,千古不朽?!倍∩揭姥裕瑩袢諏⑷寿F夫妻之柩,葬于白虎關東白虎山,山上立廟,墳側留人看守。樊梨花善曉陰陽,他早曉得后來薛剛大鬧花燈,踢死皇子,武則天有旨,凡薛氏墳墓,盡行掘開,暴尸拋骨。仁貴夫妻幸無安葬于此,得以全免,此是后話不提。當下安葬已畢,大兵起身,一路奏凱回朝。 再說先王太宗皇帝貞觀十一年,大開科舉,以孔穎達為主試,于志寧為監(jiān)臨,遍行皇榜,招集天下士子。其時山西太原府河陽縣,有一人姓狄,名仁杰,年方二十三歲,生得豐姿俊雅,學富五車,其年別了雙親,帶個小廝,上京應試,一路而來。一日行至臨清,天色已晚,主仆二人投了歇店。這店中屋后只有一間幽雅書房,僅容一張床鋪。吃了夜飯,只得著小廝在外房安歇,狄仁杰獨會無聊,閉門對燈看書。 到了二更,忽聽房門開響,走進一個女人來。仁杰抬頭一看,見那女人生得身材楚楚,容貌妖嬌,秋波一轉,令人魂銷,心內吃了一驚,不知是人是鬼,只得起身施禮道:“小娘子黑夜至此,有何見教?”那女人微微笑道:“賤妾青年失偶,長夜無聊,今幸郎君光臨,使妾不勝幸甚。”仁杰見他花容月貌,不覺動起yuhuo來,即欲上前交感,忽又轉想道:“美色人人所愛,但是上天不可欺也。”遂對那女子道:“承小娘子美意。但想此事有關名節(jié),學生斷不敢為?!蹦桥幼呓暗溃骸袄删搜?,是以賤妾為殘花敗柳,不堪攀折。但妾已出頭露面,尋你一場,不得如此,豈可空回,望君憐之?!钡懒T,雙手把仁杰摟住。仁杰此時yuhuo難禁,又欲相就,忽又想道:“不可,不可!”忙把身子掙脫,上前去拉那房門,一時性急,拉不開,無計脫身,假說:“小娘子美情,我非木石,能不動心!只有一件,不敢侵犯小娘子貴體?!蹦桥说??!袄删谇啻耗晟伲瑓s為那一件,不肯沾連賤體?”仁杰詐說道:“身患惡瘡,爛了三年,好生之物,已不周全,何以取樂于小娘子乎!”那女子道:“郎君的疾,妾亦不敢相強,情愿與君共枕同衾半夜,妾愿足矣?!闭f罷,雙手搭在仁杰肩上,粉臉相親。此時正有許多風月,仁杰意欲動心,又想到上天不可欺之句,即道:“此事不可,不可”口內雖說,而yin心往往轉動,幾次三番,拒絕不脫,心中忽又想道:“如此美女,若一旦于此不肖之事,倘此女死后,其尸腐爛,萬竅蛆鉆,臭不可言,”心中這一想,yin念頓息,把那女人兩手脫開,說道:“小娘子,我有四句詩,寫于你看,然后同睡?!蹦桥艘娙式軕?,立著不動。仁杰途取筆在手,題詩四句。詩曰: 美色人間至樂春,我yin人婦婦yin人。 若將美色思亡婦,遍體蛆鉆滅色心。 女子看罷,雖然識字,不解其意,請問其詳。仁杰道:“人人這點好色之心,不能禁止,雖神仙亦不能免。但是上天難欺,有壞陰騭。我見小娘子杏臉桃腮,朱唇玉頸,就是鐵人也要銷魂。這點yuhuo,那得能滅,滅而復發(fā),如此者三,若有三位美人,已敗三人之行矣。今只把小娘子作死過之人,一七已過,萬竅蛆鉆,臭氣逼人,yin心頓消。若小娘子還有慕我之心,亦只好把我也比作死過之人,想到遍體蛆鉆,一堆枯骨,任你容貌蓋世,此火斷不能生矣?!蹦桥勇犃诉@一席話,一想,忙拜于仁杰前,口稱:“郎君,妾要去此邪念,亦非一日,只是yuhuo難消。如今聽了此言,如夢初醒,終身記念不忘,可為半世節(jié)婦矣,全賴郎君金言,今當拜謝!望郎君勿以妾之丑態(tài)所泄,終身感戴不朽。”拜畢,出房而去。 仁杰見那女子去了,心中大喜。又恐那女子轉來,聽得金雞三唱,急叫小廝進內收拾行李,算還店錢,到前面人家梳洗吃飯而行。正是:舉心動念,天地皆知。再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 李淳風課識天機 武媚娘初沾雨露 第二回 李淳風課識天機 武媚娘初沾雨露 不說狄仁杰在路行程,單說太宗丁酉年點選宮娥。其時有荊州刺史蓋文達,點得美女一名,叫做武媚娘。刺史想道:“‘媚娘’二字叫得不好,明日御前豈有稱之理!”進改名武曌,取日月當空,萬方照臨之意,差官送入京中。太宗一見大喜,留在宮中,宿了一夜。次日拜武曌為才人,左右不離。又封武氏一門官職,升蓋文達為弘文館學士,武曌之父武士彠為都督,一時榮耀,寵幸非常。有詩為證: 荊州美女出自貧,月貌花容似洛神。 yin蕩千秋作話柄,專權二九作明君。 深宮日日笙歌詠,梨院朝朝舞衫云。 高宗二百山河重,留得丹書污汗青。 其時司天監(jiān)李淳風,知唐室有殺戮親王之驚,女主專權帝位,因此密奏太宗。太宗笑道:“豈有婦人能居大寶之理?這定是男子,或名中帶著‘武’字,如有犯忌,即便殺了?!贝藭r華州刺史李君羨,因他貌美,人都稱他為李五娘,太宗聞之,忌而生疑,赍詔召至半路殺之。又傳旨各處搜求,凡有姓武,或縣名武,名字涉于婦人類,盡行誅戮。 李淳風知屈殺多人,連忙奏道:“陛下勿殺害眾人。臣前日所奏,上達天意,不敢有誤。武氏乃宮中武氏也,望陛下去之。”此時太宗正當錦帳歡娛,鴛枕取樂,怎肯將武氏貶殺,便道:“卿既能知未來天意,可曉得今科狀元是誰?”李淳風道:“陛下暫停一日,臣當魂游天府,便知分曉?!碧跍首?。 是日,李淳風沐浴齋戒,焚香望天祝告,祝畢,遂臥于殿前。直至黃昏,方才醒來,即俯伏奏道:“陛下在宮與武氏yin樂,上帝怒極,必須殺之??赏焯煲?。若問今科狀元,臣見天榜名姓,乃火犬二人之杰。有彩旗一對,上有詩一首,詩曰: 美色人間至樂春,我yin人婦婦yin人。 若將美色思亡婦,遍體蛆鉆滅色心。 太宗聽了,命李淳風書其姓氏詩句,藏于盒中,加上皇封,置于金匾,候揭榜之日,取出一對,如果不差,即廢才人武氏。說罷,退朝入宮。是夜有疾,臥病在床,次日罷朝。 有東宮太子,乃是高宗,入宮問安,武氏故意裝出許多風流,小心勾引高宗。高宗一看武氏,但見: 玉釵斜插鬢云松,不似雀微鏡里容。 頻蹙遠山增媚態(tài),盼登秋水轉情濃。 高宗看見武氏這一般的風流俊俏,因想道:“怪不得父王愛這妃子,有了病,有這等艷色,自然夜夜不空了?!北懔粜挠街舜艘阅克颓?,未得其便。偶爾高宗出外小解,武氏忙取金盆取水,跪捧于地,進與高宗凈手。高宗見他嬌媚,遂戲將清水灑其面上,低低念云: 昨憶巫山夢里魂,陽臺路隔奈無門。 武氏即便輕輕答云: 未曾錦帳風云會,先沐君王雨露恩。 高宗大喜道:“觀汝才色兼美,深得我心。”遂攜他手而起,竟入便宮無人之處,著武氏去了小衣,遂成云雨之歡。這不叫做: 君王只愛新人樂,忘卻綱常天子尊。 不一時二人云收雨散,武氏泣道:“妾侍至尊,感承垂念。今蒙殿下之恩,遂犯私通之律。倘日后位登九五,則置妾于何地?”高宗聞言,發(fā)誓道:“俟宮車晏駕,朕即冊汝為后。有違此言,天厭絕之!”武氏道:“口說無憑,須留表記?!备咦诩唇馑寰琵堁蛑癍h(huán)為贈,武氏叩首而謝。自此以后,宮中出入,并無阻擋。 太宗漸漸龍體無恙。至放榜日期,首名狀元姓狄,名仁杰,二名楊炯,三名盧照鄰,傳臚王勃。太宗看罷,吃了一驚,心中想道:“我只道李淳風是狂言,誰知連一字也不差,豈非天意!”即召李淳風進便殿,問道:“卿說狀元名姓不對,何也?”李淳風奏道:“臣一時不敢泄露天機,將狄仁杰三字分開,所以說‘火犬二人之杰’,乃是狄仁杰也。臣該萬死,求殺武氏?!碧诘溃骸拔涫显陔迣m中,服侍一場,并無過犯,豈可賜死!朕自有主意,將他遣發(fā)便了?!辈恢涫先绾蜗侣洌衣犗禄胤纸?。 第三回 武才人出宮為尼 褚遂良入朝直諫 第三回 武才人出宮為尼 褚遂良入朝直諫 當下太宗聽了李淳風,遂追了武士彠都督之職,便宣武氏出宮。不一時武氏出宮,俯伏在地,涕泣流淚。太宗道:“朕念汝深宮服侍一場,赦汝一死。宮中房內寶玩物件,一概賜汝,以尼庵一所贈汝,以終天年,永不收用。各官亦不許再譖?!蔽涫现x恩,出宮為尼去了。太宗即選狀元狄仁杰進殿,問其有詩之故,命取李淳風寫的詩句,與狄仁杰觀看。仁杰看了大驚,奏道:“此臣于路上旅店之中,有一少婦苦欲私臣,臣被他三番調戲,yuhuo三發(fā),臣恐累德,唯唯不敢,后遂不能禁止,作此絕欲之詩,才得保全,不損陰鴛?!碧诖笙驳溃骸按四穗抻懈?,得此良臣,真真仁厚長者?!被仡櫢咦诘溃骸拔覂河懈?,當受此仁德之臣?!奔礆J授為直諫御史,仁杰謝恩出朝。 太宗回宮,舊病復發(fā),日重一日,醫(yī)藥不痊,進駕崩于宮內。傳位于高宗,改元永徽元年,以王妃為皇后,勤修國政,用賢去jian。心中只想武氏,暗使內監(jiān)打聽武氏為尼之處,卻在興龍庵內,分付武氏留發(fā),俟后來召及。至太宗崩后次年,高宗傳旨,托言往興龍庵燒香,令群臣排駕,向興龍庵而來。 再說武氏自從太宗發(fā)出為尼,受不過凄涼寂寞,老尼志明做腳,勾引了白馬寺小和尚懷義,私通已非一日。這日高宗駕臨,于路但見: 行官迢遞接仙臺,郭外驂驥羽倚來。 出護皇輿回回合,天臨展極五云間。 春留翠柳供行客,香到桃花囗囗杯。 獨愧周南留滯者,侍臣遙望柏梁材。 當日興龍庵眾尼,聞聽圣駕來臨,同武氏忙忙迎接高宗入庵。眾尼三呼萬歲,俯伏在地。高宗看見武氏,御手挽扶,遂同到佛前燒了香,就攜武氏同入云房。武氏泣道:“陛下位至九重,忘了九龍玉環(huán)之約乎?”高宗道:“朕豈能忘,恐人談論,故爾遲遲。今特駕臨,正謂三載不見,如隔天壤,思卿之心,何嘗一日無之!”說畢,二人送在云房交歡。正是: 發(fā)結尼姑百媚生,君王一見使yin蒸。 高宗二百山河主,貽臭千年污汗青。 不多時,內侍奏道:“左仆射譜遂良在外催促圣駕回宮?!备咦诜指段涫希骸懊魅针拗鴥仁箒碚?,切不可令人知覺。”武氏謝恩。 當時高宗回宮,到了次日,暗著內侍裴中清用車載武氏入宮,立為則天昭儀。褚遂良聞知此事,吃一大驚,忙入朝來。方進午門,遇見裴中清出朝,中清問道:“褚老大人何往?”遂良道:“聞知圣上招納先帝才人武氏為則天昭儀,特來諫阻?!迸嶂星逍Φ溃骸凹{也納了,諫之何益?不如請回府去罷。”遂良聞言,大聲喝道:“都是你們這等逢君逆賊,誰要你管,還不快走!”裴中清笑道:“我讓你是先朝老臣,我且回去。”說畢竟出午門而去。褚遂良嘆道:“狄仁杰不在,征西諸將未回,徐茂公等不知幾時才到。”心中忿恨,親身鳴鐘擊鼓,請駕臨朝。高宗在宮聞知,說:“是了,褚遂良又來多事了?!蔽鋭t天道:“何不殺之?”高宗道:“他乃先帝顧命之臣,須緩緩圖之?!狈指秲仁蹋骸盎貜妥笃蜕?,說朕知道了。叫他回府去罷?!眱仁虃髦汲鐾猓宜炝嫉溃骸拔曳嵌嗍?,因受先帝托孤之恩,不得不言?!钡攘税肴眨灰姵鰧m,只得嘆息回府去了。 高宗自納武則天之后,把一個正宮皇后拋在一邊,每日耽于酒色、不理朝政,武氏百般巧媚挑唆,高宗聽信巧言,遂有廢貶正宮皇后之意。畢竟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征西將回朝受爵 武昭儀暗害正宮 第四回 征西將回朝受爵 武昭儀暗害正宮 不說高宗寵幸武則天,且說薛丁山大兵奏凱回朝,在路行程非止一日,到了長安。高宗命文武出郭迎接。次日早朝,御玄武樓,受西域貢禮降表,眾將卸甲入朝。徐茂公進朝,褚遂良拱手迎道:“老千歲,圣上寵幸武氏。若是見駕,以社稷為重?!泵珣Z,遂上樓見駕。高宗賜坐,茂公把征西將士勞苦之事說了一遍,高宗安慰了一番,即命光祿司于是日設宴,大宴功臣,擇日加封。宴畢,群臣謝恩,辭朝而出。褚遂良忙問茂公:“武氏若何?”茂公道:“此系天意,難以挽回?!彼炝碱D足嘆道:“徐(責力)只可為將,不可為相。只此一言,把唐家江山將屬他人矣?!闭f畢,氣恨出朝,回府去了。 再說次日薛丁山在長安城外立起魂幡,招仁貴薛王及母柳太夫人魂魄,開喪掛孝。后日,高宗大封功臣,以薛丁山為上柱國、西京留守、兩遼王,子孫世襲;妻樊梨花為鎮(zhèn)國一品夫人,高瓊英為定國夫人,高蘭英為安國夫人,程金定為護國夫人,申媚花為寧國夫人,榮封三代;以程咬金為開國長壽魯王,賜安車駟馬,宮女三十六人,加九錫,入朝不趨,劍屆上殿,贊拜不名,榮封三代,閑居養(yǎng)老,不必入朝,以程萬牛襲魯王之職;以徐茂公為開國英王,平章重事,賜田萬頃,以子敬業(yè)世襲英國公之職。其余征西將及西涼將降將,俱各論功升賞,一一加封,并無遺漏。 次年,武則天生太子,高宗更加寵幸,自此高宗稱天帝,武氏稱天后。一日徐(責力)身故,享年九十三歲,高宗聞之,不勝悲傷,賜御祭御墓。此時武則天謀奪正宮之心愈急,凡武氏兄弟子侄和張昌宗、張易之,俱認勛戚,盡居顯爵,勢傾朝野。內宮恃寵,王親大臣半歸武氏,都為心腹,凡正宮王后一舉一動,無不盡知,時常在高宗面前譖言王后的過失。高宗亦大有廢王后立武氏之心,因王后系元配,又無大過,一時難于廢出。 是年,卻值王后身懷六甲,后見王守一在府,積甘露水,書符拜斗,禱告天地,求王后生一太子。早有侍臣報知武氏,武氏想道:“王后不生子,萬歲定立吾子為東宮;著王后一生太子,立嫡不立庶,這東宮之位就到不了吾子了?!弊笏加蚁耄辈钚母箖仁?,悄悄召郎侍許敬宗及樞密府使張?zhí)熳?、張?zhí)煊胰?,入宮計議其事,許以“廢得王后,冊上我為正宮,左右二相當分張氏二人,平章之職當與許敬宗?!比说溃骸按耸虏浑y,侍臣三人明日見主,先上一本,說后兄王守一有弒主之心,每夜于府上積天露,書符拜斗,咒咀天子。娘娘一面速買囑王后宮女,如此如此,包管廢卻正宮,立娘娘為后。”武氏大喜,三人辭出。 武氏即悄悄買囑王后宮女,“照依如此辦理,不可泄露,事成定有重賞?!蓖鹾髮m女回宮,即照武氏所囑辦妥。至晚,高宗駕幸西宮,武氏迎駕入宮,叫一聲:“萬歲,今日為始,臣妾不敢留駕在此,請駕到正宮中去歇罷,免得害了萬歲的性命?!备咦隗@道:“這是怎說,何以見朕在貴妃宮中,便害了性命?即速奏明,以釋朕疑?!蔽涫掀溃骸版糇嗝鳎鹾舐勚?,妾即死矣?!备咦诘溃骸坝须拮髦?,王后何能害卿,不妨直奏?!蔽涫系溃骸巴鹾蠛捩曰笫ド?,不但有殺妾之心,竟有謀害萬歲之意。妾聞官中造一木人,寫上圣上年庚八字,釘了手足,埋于龍榻之下,與國舅王守一咀咒萬歲,欲謀天位。訪聞此事是真,求萬歲作主?!备咦诼勓裕笈溃骸坝羞@等事,一發(fā)反了!”忿恨而起,來至后宮。 王后接駕,高宗喝道:“你干得好事,焉敢謀咒朕躬!”王后不知何故,只嚇得目瞪口呆,不能回答。眾內侍齊至龍榻下把土掘開,不上二尺,果有一木人,取將起來,上邊寫御諱八字,又有五個大針,釘了手足中心。高宗怒極,手指王后罵道:“賤人!朕與你何仇,造此木人咒朕,朕豈不能廢你么!”王后泣道:“此木人不知是那一個埋在此地,連我一些也不知,也不知是何人害我。我與陛下結發(fā)之情,焉有此心?陛下休聽讒言,屈害于我。”高宗道:“朕若不聽讒言,天子之位不久付于王守一了!”說畢,忿恨而出,往西宮而來。 次日駕臨早朝,有許敬宗、張?zhí)熳?、張?zhí)煊胰松媳荆瑓送跏匾恍膽阎\逆,于府中積天露書符拜斗,咒咀圣上,有篡位之心。高宗道:“不消三卿彈奏,朕早已知之?!彼煜轮及淹跏匾蝗夷孟拢焊笆胁軘厥?,并諭文武百官,欲廢王后。旨一下,群臣皆驚。閃過司徒趙國公長孫無忌、西臺御史褚遂良,同眾老臣奏道:“王后賢惠素著,中外皆知;王守一赤心為國,誰人不曉。今陛下一旦聽信匪言,以‘莫須有’三字,即將國舅誅戮而廢王后,恐中外聞之,有傷陛下之明,臣等死亦不敢奉詔。”高宗道:“王后私造木人,書朕八字,埋釘宮中;王守一在家咀咒朕躬,欲謀大逆,理應正法,卿等何得諫阻?”長孫無忌道:“王后與陛下結發(fā)元配,豈一旦有此反心,其中寧無jian謀暗算?陛下明見萬里,何得即誅國舅而廢王后,實為有傷仁政。”高宗見群臣苦諫,無可奈何,下旨將王守一收入天牢,發(fā)樞密院張?zhí)熳?、張?zhí)煊覈烙嵕咦?,忿怒退朝?/br> 駕至西宮,武氏接入,問事若何,高宗道:“王守一發(fā)張?zhí)熳蠖瞬閷?,朕欲廢后立汝,怎奈母舅長孫無忌與一班托孤老臣再三苦諫,權且忍下,然朕心已定,昭陽之印繹當付與汝矣。”武氏暗喜,悄悄差心腹囑托張?zhí)熳蠖耍瑒毡貙⑼跏匾粐缹徶涫ブ異?。二人依旨將王守一極刑拷訊,王守一寧死不招,可憐負屈含冤死于獄內。未知王后后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高宗誤信報女仇 杜回忠心救小主 第五回 高宗誤信報女仇 杜回忠心救小主 話說高宗自拿問王守一之后,竟不到王后宮中去了。一日,王后親往西富來候天子,適高宗卻游御園,不在宮內。武氏正抱一歲小公主在宮閑坐,忽報王皇后駕至,武氏眉頭一皺,計上心生,即將公主放在龍床,吩咐宮女如此如此,自閃人側室去了。王后一到西宮,眾宮女跪迎,王后問道:“萬歲爺在宮否?”宮女道:“在御園,想必就回來。”王后聽了,下輦入宮,至龍床邊,見公主啼哭,王后把公主抱起,撫弄一回,等久不見駕回,依舊將公主放下,自回本宮去了。 武氏見王后已去,急忙來至龍床,狠了狠心腸,將公主登時扼死,把被蓋好,自己仍舊往側室去了。少時高宗駕回西宮,問貴妃何在,宮女道:“在偏院。”不多時武氏亦回,高宗道:“朕女呢?”武氏道:“方才吃了乳睡去,此時好醒了?!弊咧链策叄议_龍帳,假做失聲道:“不好了!為何公主悶死了?”高宗大驚,抱起死尸,放聲大哭。武氏問:“何人至此,大膽悶死公主?”宮女道:無人入宮,方才止有娘娘入宮,不許奴婢們通報,獨自進宮,好一回功夫就去了?!蔽涫狭鳒I道:“王后,你好狠心!不能害我,即謀害了公主!”高宗大怒道:“賤人如此悍惡,殺朕之女,今次必定廢之!”即時草詔,諭親王文武大臣,擇次日告把天地,貶王后為庶人,冊立武氏為后。詔旨一下,文武皆驚。 次日,高宗不坐大殿,御太乙殿,武氏垂簾于后,召文武會議。大司徒趙國公長孫無忌、大司空褚遂良等人議。褚選良道:“司徒元老,司空大臣,身命雖重,今日之事,當以死諫。”一同進殿,山呼已畢,高宗宣諭:“王后失德,謀死公主,不堪以母儀天下,今與眾卿共議,廢王后為庶人,冊立武氏為后,昭告天地祖宗,山川社稷,速選儀文,卿等毋得再議?!瘪疫M良俯伏在地,奏道:“臣蒙先帝托孤之重,今日愿以死報陛下。王后賢明無罪,中外咸知。先帝臨終之時,執(zhí)陛下之手對臣道:‘朕佳兒佳婦,今已效卿,若無大故,不可廢也?!鹊垭m崩,言猶在耳。今陛下無故一旦廢嫡,有傷先帝之靈,臣死亦不敢奏詔。”高宗道:“王后殺朕女,焉得無罪!朕心已定,冊立武氏,無得再諫!”遂良叩首流涕道:“陛下即欲廢后,另立公卿大夫之女,盡可選立為后,何必冊立武氏?且武氏曾經侍過先帝,若立為后,臣恐千秋之后,難逃直筆,將以陛下為何如主!陛下必欲立武氏為后,還陛下笏,乞放歸田里。”高宗羞怒交集,無言可答。武氏在簾內大聲道:“如此無禮,何不殺之!”長孫無忌道:“不可!遂良乃先帝托孤之老臣,豈可誅辱!”因命左右扶遂良出。高宗遂下詔廢王皇后為庶人,貶入冷宮。有詩為證,詩曰: 賢哉元后著芳名,執(zhí)掌昭陽無改更。 豈知武氏無情算,暗謀生女陷昭陽。 雖有忠臣多諫語,那能轉意聽直良。 狐媚尚能偏惑主,至今提起實堪傷。 高宗既廢了王后,遂立武氏為皇后,詔告天下,貶褚遂良為崖州刺史,長孫無忌解司徒職,升張?zhí)熳鬄樽筘┫啵瑥執(zhí)煊覟橛邑┫?,許敬宗為大司徒。武氏自為皇后,權歸掌握,因高宗病目,每坐朝,武氏坐于側,垂簾御政,時人號為二圣臨朝。于是武氏之侄武承嗣、武三思等,俱居顯職,橫行朝野,政事悉決于武氏,高宗惟拱手聽之而已。武氏又差心腹內侍,常至冷宮,打聽王后生產,欲行謀害,又發(fā)矯旨一道,前往崖州,著褚進良自盡??蓱z褚送良一個忠直老臣,亦死于武氏之手。 再說王后貶入冷宮,終日哭泣,欲尋一死。又想腹中有妊,不知是男是女,倘或生一太子,也好留傳一點骨血,與母報仇,若尋一死,豈不傷了腹中兒命。自解自嘆,在冷宮過了數月。這一日到了半夜,腹中忽覺疼痛,兩個宮女撫背扶胸道:“娘娘想要生產?!奔爸廖甯?,王后更加疼痛,不多一時,生下一個太子來了。宮女急忙燒湯沐浴,又取件舊衣包裹太子。王后抱在懷中看了看,止不住流淚,叫聲:“苦命兒啊,為母的若不貶下冷官,此時生下你來,文武進表稱賀,何等風光!如今在此冷宮,生下你來,還有何人來看視,便比到百姓人家,也不能及他一二。”說罷,不住傷悲。 早有武氏賄囑宮人報知武氏,武氏道:“王后生太子,休使萬歲知道。我想斬草不除根,萌芽又發(fā)生,不如將他母子一齊殺了,便斷后患?!敝饕庖欢?,就叫宮女悄悄去喚掌宮太監(jiān)杜國進來。宮女去不多時,杜回來到叩頭,便問:“喚奴婢進宮,有何分付?”武氏叱退左右,叫聲:“杜回,我有一件大事,托你去做。若除得我心腹之患,我當賞你一個大大的美差?!倍呕氐溃骸澳锬镏灰愿溃揪腿プ?。”武氏道:“王后今生下一個太子,恐萬歲知道,復立王氏,并立其子為東宮。此我心腹大患,不可不除、我與你短刀一把,今晚到冷宮,將他母子殺害,回來我賞你兩江巡按之職?!倍呕芈勓源篌@,不敢不允,便道:“娘娘吩咐。怎敢有違?!蔽涫洗笙?,遂給與短刀。 杜回接刀出宮,暗道:“武氏,你好心狠!既奪了正宮,又要殺他母子,我想怎生救得太子出宮才好?!毕肓艘换兀缘溃骸氨仨毴绱巳绱?,方能求得太子。”等至黃昏,悄悄來到冷宮門首。宮女一見,問道:“杜公公,要見娘娘么?”杜回道:“正是?!睂m女即與他傳報。王后道:“可叫他進來?!倍呕厝雽m,走至床前跪下,叫聲:“娘娘,奴婢杜回叩頭!”王后道:“夤夜至此,有何話說?”杜回道:“娘娘,不好了!”看見兩邊宮女,又住了口。王后道:“這宮女是我心腹,有話但說不妨。”杜回道:“可恨武氏聞知娘娘生下太子,將奴婢喚進宮去,給奴婢短刀一把,叫我殺害娘娘并太子性命?!蓖鹾笠宦劥搜?,嚇得魂不附體,便道:“賤妃!我與你何仇,既占我正宮之位,又要害我母子性命!”哭了一聲:“兒??!可憐你方出娘胎,就做無頭之鬼!罷,罷,杜回,你既奉武氏之命,速速收我母子的首級去罷!”杜回聞言,嚇得汗流如雨,哭道:“奴婢是娘娘舊日手下之人,豈忍加刃于娘娘小主?我杜回此來是要救太子出宮,日后長大,好與娘娘報仇?!蓖鹾蟮溃骸澳愎兄倚拿??”杜回道:“若有別心,也不對娘娘明說了?!蓖鹾蟮溃骸澳愎绱耍闶俏夷缸拥拇蠖魅肆?!”忙下床便拜?;5亩呕夭蛔〉倪殿^,說:“娘娘,不要折殺了奴婢!”王后起來,向床坐下,又問道:“你今救太子出宮,要逃那里去?”杜回道:“奴婢想來,別處卻不能容身,惟有抱太子往江夏府中去。老王爺孝恭已死,有殿下李開芳襲職,又系宗室,更有忠心,奴婢抱太子前去,自然收藏。但娘娘方產病體,如何出得宮去?”王后道:“止要你救出太子,我死亦無所恨。但宮中四下俱是武氏之人,你如何救得太子出去?”杜回道:“娘娘,此時趁夜靜,無人知覺,請娘娘來寫下哀詔一道,拜托江夏王撫養(yǎng)太子,娘娘再與太子起了名,日后可以報仇。奴婢抱太子從后宰門出去便了,請娘娘以速為妙。”王后途咬破指尖,寫下血書一道,又想了一想,因天明生下此子,就取名李旦,將書封好,付與杜回。又將床中抱起太子,兩眼淚如雨下,叫聲:“我那苦命的兒,才出母胎,就要離別!你的命不該死,杜回抱你出宮,不可啼哭,日后成人,見此血書,如見母面。”叮嚀了一番。只見太子面有笑容,并不啼哭。杜回再三催促,王后無奈,心如刀割,將太子付與杜回。杜回接了太子,別了娘娘,竟出冷宮而去。要知端末,再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江夏王救護真龍 通城虎打jian闖禍 第六回 江夏王救護真龍 通城虎打jian闖禍 話說王后見太子去了,只哭得死而復蘇,遂自縊于冷宮。兩個宮女見王后已死,一同自縊而亡。 再說杜回抱了太子,心驚膽戰(zhàn),悄悄出了后宰門,直奔江夏王的府中來。此時已有四更時分,江夏王李開芳尚在宴客未散。你道請的是何人?一位是英王李敬業(yè),此時茂公已亡,敬業(yè)襲了父職,本姓徐,當初太宗賜茂公姓李,至今不改。一位是左都御史,姓馬名周,乃淮西蔡州人氏,文高北斗,武勝孫吳,十五歲中了解元,十六歲中了會元,殿了第一甲第一名狀元,娶有兩位夫人。長林氏,次李氏,名喚湘君,勇冠三軍,萬人莫敵。其時馬周年方十九,為人忠直,昔年出征吐番有功,升了西臺御史。江夏王此晚請人吃酒,尚未散席,外邊杜回來至府門,拾起石頭照鼓上打去,鼓聲大振。原來親王的鼓,不是亂打的,非駕崩國變,概不傳鼓。當下江夏王正與馬周、敬業(yè)吃酒,一聞鼓聲,忙問何人傳鼓,家將回稟是掌宮太監(jiān)杜回,江夏王分付喚進來。 杜回抱了太子,慌慌張張走到殿上,叫了一聲“千歲”,看見了英王及馬周,便住了口。開芳道:“所抱之子是誰,為何暮夜至此傳鼓?”杜回道:“奴婢因抱此子,不便叩頭,求千歲屏去人眾,奴婢好講?!遍_芳喝退人眾,殿上只有敬業(yè)、馬周。開芳道:“英王乃開國元勛,馬爺又忠直義士,縱有機密事,皆可與聞不妨。有何大事,你快說來!”杜回道:“有正宮王娘娘哀書在此,請千歲一看,便知明白?!遍_芳接書一看,與敬業(yè)、馬周一齊大驚,且喜救出了太子。開芳接過太子,仔細一看,不覺淚下。敬業(yè)、馬周皆淚流,叫一聲:“千歲,當今圣上聽信jian佞,將王后貶入冷宮,又遭武氏謀害,幸虧杜太監(jiān)一片忠心,救出小主,投奔千歲。千歲當撫養(yǎng)府中,待圣上萬歲后,當扶小主正位。我二人愿與千歲共之!”開芳道:“日后天子登天,嫡庶之分,理應此子正位。孤當與二位仁兄共佐之,上不負先帝之恩,下不負王后之托?!本徒卸呕兀骸澳憬駥m中也回去不得,且藏在孤府中,撫養(yǎng)太子,只說孤大世子李琪所生。待他日后成人,將這血書與他觀看,便可與他母親報仇?!倍呕剡抵x。開芳叫乳母抱太子進去。到次日假言生下一孫,杳無一人知覺,按下不表。 且說武氏到次日天明,不見杜回回報,心中甚疑。忽見有一宮女來報,說:“冷宮王娘娘并兩個宮女,俱自吊死宮中?!蔽涫下勓?,又驚又喜驚的是杜回、太子不知去向,喜的是王后一死,拔去眼中之釘。一面分付將王后以庶民禮收殮,一面發(fā)旨訪拿逃監(jiān)杜回。自王后一死,武氏心中無所忌憚,高宗一舉一動,反為武氏所制。 英王與江夏王、馬周,有匡扶唐室之志,上本求為外藩。高宗允奏,下旨令英王徐敬業(yè)節(jié)度淮陽,出鎮(zhèn)揚州,令江夏王李開芳留守西京,西臺御史馬周為輔。圣旨一下,敬業(yè)即日起程,住鎮(zhèn)揚州。李開芳留守長安,與馬周參贊軍務,私圖恢復唐室江山,按下不表。 再說兩遼王薛丁山生有四子,一名薛猛,乃高蘭英所生;一名薛勇,乃高瓊英所生;一名薛剛,乃樊梨花所生;一名薛強,乃程金定所生。這四位爵主惟有薛剛性躁,時年十八,生得面如黑漆,體如煙熏,力大無究,專好抱不平,替人出力,長安城中人人怕他,故此人給他起了一個渾名,叫做“通城虎”。他結交的是越王羅章,胡國公秦海并程統、程飛虎、尉遲青山、尉遲高嶺這一般好動的人,終日飲酒射獵,半夜三更或出或入,無所禁忌,兩遼王并管他不下。 這一日,薛剛約了眾友出城游玩,到晚入城,又在酒店飲酒,呼三喝六,直飲到三更時分,俱已大醉。分付家將算還酒錢,一同出了店門,見月色如同白日,都不騎馬,步行玩月回府。也是合當有事,遠遠望見大轎一乘,前呼后擁,喝道而來。薛剛早已看見燈籠上寫著“左相府張”,就知道是jian臣張?zhí)熳?,叫一聲:“眾位兄弟,我看張?zhí)熳筮@廝,眼大無人,不免乘此給他一個大沒體面如何?”眾英雄俱有酒興,皆說道:“好!”一齊上前,攔阻大轎,喝道:“什么人,擅敢大膽犯夜!”張?zhí)熳笠娛沁@班功勛,連忙下轎,說道:“是老夫,在中州侯武三思府中飲酒,不覺夜深了些?!毖偟溃骸胺牌?!此時不在府內,黑夜行走,大膽極矣!你今犯夜,律應杖責。眾兄弟們,還不快打!只打他犯夜,不管他是不是丞相?!贝藭r張?zhí)熳笥锌陔y分,躲閃不及,被薛剛揪翻在地,程統、程飛虎就抽出他的轎杠來,盡力便打。張?zhí)熳箅m有從人,見是這班功勛,俱各早已躲藏了。眾人一齊打了六七十轎杠,只打得張?zhí)熳蟀巧聿粍樱皇墙叙?,眾人方才大笑而去。不知張?zhí)熳笕绾位馗?,再聽下回分解?/br> 第七回 程咬金朝房辯論 張?zhí)熳笕虤獬蕴?/br> 第七回 程咬金朝房辯論 張?zhí)熳笕虤獬蕴?/br> 話說張?zhí)熳蟊淮颍锌噙B天,從人們見眾功勛去遠,方才走出來,扶他上轎回府。且說薛剛與眾人打了張?zhí)熳?,一路同行,薛剛道:“眾位,我們一時高興,打便打了,須防他明日上本。”羅章、秦海二人道:“怕他怎的,那怕他吃了老虎心、豹子膽,也不敢上本意我?!毖偟溃骸八圮浥掠玻蝗つ?,定來找我?!背探y道:“不妨,我弟兄回府,稟知家父,聳出我祖,明日上朝,與他歪纏,包管無事?!毖偞笙?,各自回府。 單說程統弟兄二人回至府中,程萬牛、程鐵牛老弟兄兩個尚在未睡,一見他二人回來,便問道:“為何這時候才回來?”程統道:“兒早已回來,因路上闖了一場大禍?所以來遲。只怕這禍有些開交不得?!比f牛道:“闖出什么大禍?”程統道:“是張?zhí)熳笤谖淙几谐跃苹貋?,孩兒與羅、秦、薛剛吃酒,方出酒店,遇見張?zhí)熳笞谵I內,裝腔反道我們犯夜,要鎖打孩兒,我們一時不忿,將他拉出轎來,打了他一頓轎杠。只怕他明日上本尋我們。”程鐵牛道:“他半夜三更在外吃酒,如何反說別人犯夜?你們正該打他?!背倘f牛道:“我想這廝懼羅章是圣上御戚,秦海是天子外甥,他決不敢去惹。他定然要奏兩遼王與我們縱子行兇,辱打元宰,到要提防他。不如我同你去對爹爹說知,聳出他老人來,自然無事?!辫F牛道:“哥哥說得有理。” 二人來至內宅,見了程咬金,稟道:“爹爹,兩個孫兒與羅、秦、薛剛一班聚飲回來,半路遇見張?zhí)熳笤谖淙几谐跃苹丶遥约翰槐苋?,反說孫兒們犯夜,要鎖打孫兒們,誰料這些后生們正在血氣方剛之時,竟拉他下轎,打了他一頓轎杠,張?zhí)熳笱煽细尚?,明日必定上本。倘然輸與他,豈不沒了我們功臣的體面?為此孩兒稟知爹爹,怎生設法不輸與他才好。”程咬金道:“文官不巡夜,張?zhí)熳蟛凰甲约旱牟皇?,反來鎖打別人犯夜,況吾孫與羅、秦、薛剛,皆系功臣之子,武將之兒,理當巡夜,查視皇城,就被后生們打一頓何妨!你們放心,明早我親自入朝,包管無事。”萬牛、鐵牛、程統、程飛虎聞此言,俱各大喜退出,各自去睡了。 到了五更,文武百官齊集朝房,張?zhí)煊乙姀執(zhí)熳笮凶卟槐?,便問:“哥哥之足,為何不便?”張?zhí)熳蟀岩箒碇隆桓嬖V,“如今只等天子臨朝,當面哭奏,以報此仇?!睆?zhí)煊殷@訝道:“哥哥可曉得羅章、秦海是天子至親,如何與他做得對頭?”張?zhí)熳蟮溃骸拔乙延兄饕?,竟把薛剛為首?!痹挭q未了,只見左右報道:“老魯王爺臨朝?!北娢奈湟积R出朝房迎接。眾施禮畢,張?zhí)熳蟮溃骸袄锨q,今早上朝,卻為何事?”程咬金道:“老夫特為夜來之事,你今日來是上本不上本?”張?zhí)熳蟮溃骸跋鹿僬嬖V老千歲,你想身為大臣,誰無相知請酒,如何說下官是犯夜?兩遼王之子薛剛及二位令孫,在途以轎杠毒打,如何忍得?老千歲當如何處分?”程咬金道:“足下既為宰輔,豈不知大唐律例,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半夜三更,在外吃酒夜行,該當何罪?況且中州侯的酒,也是私宴,如何奏得圣上?再這一班人,皆是武將功臣之子,理應巡夜,以防不虞。你今違旨飲酒夜行,又自恃丞相,藐視眾人,豈不是你自己尋了一場打來,與眾功臣之子何涉?老夫勸你忍耐了罷,你若是定要奏聞,老夫亦當面圣,即以此公論言之,只怕圣上還要罰你一個不是,請自思之?!睆?zhí)熳竽瑹o言,張?zhí)煊业溃骸案绺?,我想吃虧是小,法令事大,老千歲說的這話也不差,不如忍耐了罷。老千歲也不必面圣,請回府罷?!背桃Ы鸬溃骸霸笍淖衩??!彼炱鹕砘馗2恢傔@班人后來又做出何事,欲知端底,再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 張?zhí)煊医虉鍪苋琛》婊ㄌ蒙仙?/br> 第八回 張?zhí)煊医虉鍪苋琛》婊ㄌ蒙仙?/br> 卻說薛剛這班人,聞聽張?zhí)熳蟛⒉簧媳?,俱備大喜,依舊日日在外游玩。過了一月,這一日薛剛帶了家將,騎馬往教場中來射箭,行到教場門首,只見許多人役,擠擁不開,薛剛問道:“何人在此cao演?”家將道:“是張右丞相cao演御林軍?!毖偮勓?,大怒道:“又不奉旨,為何私自cao演禁兵?不是造反,意欲何為?”遂縱馬飛奔演武廳來。張?zhí)煊以趶d上,見薛剛來,料是來看演cao。只見薛剛到了廳前下馬,飛奔上廳來,張?zhí)煊颐φ酒鹕?,才叫一聲:“三爵主,”早被薛剛將張?zhí)煊乙话殉蹲?,往下一撩,喝令家將綁了。家將一聲答應,把張?zhí)煊医壸?。御林軍不知何故,齊吃一驚,嚇得張?zhí)煊一瓴桓襟w,忙問道:“為什么綁我?”薛剛道:“反賊,我且問你,你是文官,并不統屬武事,如何私自cao演禁兵?明有謀反之心!”喝令左右綁去砍了。正在吵鬧之間,忽見羅章、秦海、程統、程飛虎、尉遲青山、尉遲高嶺走上廳來,忙問何故,薛剛即將他私演禁兵,明有造反之心,故殺之以與朝廷除惡,羅章道:“不要殺他,只將他綁打四十,罰他擅自cao兵之罪,禁他下次便了?!毖偟溃骸叭绱吮阋肆怂??!狈指都覍⒂么蠊鲗⑺卮蛩氖?。家將答應一聲,將張?zhí)煊揖痉诘?,用力打了四十。打完,眾英雄一哄下廳上馬,俱往郊外游玩去了。 張?zhí)煊姨弁礋o比,誓不于薛剛干休,從人扶他上轎,也不回他自己府去,竟到張?zhí)熳蟾衼?。天左一見,大驚道:“賢弟,如何這等光景?”天右道:“我與薛丁山勢不兩立,縱子行兇,也沒有縱到這步田地的!”遂把cao演禁兵被薛剛毆辱一事,一一說了一遍,“我明日定要入朝上本!”天左聞言,大怒道:“有這等事?我和你先去告訴魯王,明日再入朝上本?!闭f罷,二人上轎,竟往魯王府中來見程咬金。 程咬金一見,便問天右:“公為何遵足有些不便?”天右見問,不覺淚下,就將cao演禁兵被薛剛凌辱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又道:“我明早啟奏兩遼王傳功倚勢,縱子行兇,毒打元老,該得何罪?如今還求老千歲公論?!背桃Ы鹇勓?,想了一想道:“這件事,不是老夫護著兩遼王與薛剛,似天右公也有些不是。天右公,你乃右丞相,樞密院自有你文官應辦的政事,你又非武職,又不是功勛將代,如何去cao演禁兵?且足下又不奉旨,私演禁兵,是何意思?恐其中也不能無不是?!睆?zhí)熳蟮溃骸疤煊壹从胁皇?,或是老千歲,或是別的王爺打了,天右也還氣得過,這薛剛仗著祖父之力,得了一個爵主,黃毛未退,乳臭未干,如何敢私下毒打大臣?”程咬金道:“這話說得也是,老夫勸你不須上本,我同你去到兩遼王府中,叫薛剛陪你一個罪,出了此氣何如?若必要上本,足也當自想,私演禁兵之罪,怎好奏知天子?”張?zhí)煊业溃骸袄锨q說得不差,他果肯給我陪罪,也就罷了,”程咬金道:“既如此,老夫即同行?!?/br> 三人遂起身上轎,來到兩遼王府,見了薛丁山。禮畢坐下,丁山道:“老千歲同二位賢相降臨,有何見教?”咬金道:“老夫因令三公今早打了右丞相四十棍,二相要奏知圣上,老夫于中解和,特同來見賢王。三令公可在府么?”丁山大驚道:“逆子出去,尚未回來,如何打了右丞相?”天左道:“王爺,你還不知三爵主在外橫行哩!昨前晚間,途中遇見三爵主,說我犯了夜,把我打了一頓轎杠,彼時我欲奏聞,被程老千歲攔住。今舍弟cao演禁兵,令郎說舍弟私演人馬,意在造反,要將舍弟取斬,幸虧一班眾功勛來到解勸,遂將舍弟打了四十大根。請問王爺,世上有這等事么?勢必奏知天子,因程老千歲再三勸解,特來求王爺一言而決?!币Ы鹫f:“不必說了,只叫令郎出來,陪一個罪,便完了這事?!倍∩疆斚麦@訝不已,遂罵:“逆子不服父訓,如此橫行,我那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