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山上獐鹿野獸最多，打不盡的，有本事竟去尋來吃?！毖θ寿F道：“這倒不消mama叮矚，但我等多要吃到斗米壇酒，一個半缸干什么事，不到一二天就完了?！逼抛拥溃骸斑@兩缸酒米吃不盡的。今日吃了多少，明日又長了多少出來，憑你吃千萬年也不肯完的?！北娙苏f：“有這樣好處！如此老mama請便吧?！蹦瞧抛映隽瞬剀姸矗褪蔷盘煨兓诖耍差D了九人竟是騰云去了。

    單講九個火頭軍，其夜飽餐夜膳已畢，過了一宵。明日上山打獵的打獵，煮飯的煮飯，游玩的游玩，好不快樂，倒也清靜安穩(wěn)，猶如仙家一般。若喜歡吃酒，一日吃他五六通，止不過野獸rou過酒過飯。自此安閑自在，在藏軍洞住了數(shù)日，總是人鬼不知，那里還把出仕干功掛在身上？多忘記了。

    我且按下藏軍洞九人之言。如今又要說到天仙谷張環(huán)父子守了一夜，天明望下一看，滿山凹盡是火灰，諒九人九騎也化為灰了。如今同了四子一婿回到自己營中，在此商議要哭訴天子事情。忽軍師府差人傳令，著張環(huán)父子作速起兵離了獨(dú)木關(guān)，前往建都攻打三江越虎城，破得城池，汝命可保，還要官上加官，不得違誤。那張環(huán)父子得了此令，滿心歡悅：“我的兒，這是軍師好意，暗中救我父子性命，如今不怕元帥歸罪了?！碑?dāng)日就此打扮，傳令三軍拔寨起兵，離了獨(dú)木關(guān)，正走建都去了。這是非一日之功，要曉得一路進(jìn)兵，徐茂功從不傳令，今日為何傳起令來？軍師心中明白，猶恐元帥歸罪張環(huán)，所以把張環(huán)提調(diào)建都，使他活了性命。元帥尉遲恭聞得張環(huán)不在獨(dú)木關(guān)，明知軍師救了他性命，所以就往三江越虎城去了，只得無奈何，原由他去。薛仁貴依然不見。

    我且按下獨(dú)木關(guān)朝廷之事。單講到三江越虎城，高建莊王身登龍位，傍有軍師雅里貞，底下各位文臣武將站立兩旁。單有元帥蓋蘇文不在，他往朱皮山求木角大仙煉飛刀去了，尚未回程，雖有千軍萬馬在越虎城，無人提調(diào)。

    君臣正在議論，忽有小番報進(jìn)來道：“啟上狼主千歲，不好了，獨(dú)木關(guān)已破，安殿寶已死，不道兵臨建都來了?！备呓ㄇf王聽見失了獨(dú)木關(guān)，挑死安殿寶，嚇得魂不附體，叫聲：“軍師，為今之計怎生是好？元帥又不在城，倘一日兵來，誰人抵?jǐn)?？”眾文武大家無計可施，軍師雅里貞上前奏道：“狼主龍心韜安，臣有一計，能擒中原君臣將士?！鼻f王大喜，說道：“軍師有何妙計？”雅里貞說：“聞得大唐名將甚廣，況有火頭軍驍勇，元帥尚且在鳳凰山大敗，安殿寶有名能將，也死在他們之手，料我數(shù)員將卒那里守得住三江越虎城，不如把那城池調(diào)空，我們安頓營盤在駕鸞山上，把四門大開，專等唐兵一進(jìn)城中，臣便點(diǎn)將暗中埋伏，統(tǒng)大兵把城圍困，連扎數(shù)皮營帳，待他總有能人，也難踹出此營。然后慢慢攻打，豈不唐王性命如在反掌之中？”

    莊王說：“軍師妙計甚高?！蔽某嘉鋵o不歡心。即便降旨小兒郎官員等類，盡皆搬到駕鸞山居住，點(diǎn)齊數(shù)十萬人馬暗中埋伏，專要圍困城池，我且不表。

    單講張環(huán)父子，在路耽擱四五天，這一日早到三江越虎城了。張環(huán)說：“我的兒，此城乃國王身居之處，諒來能人勇士猛將強(qiáng)兵不知多少在內(nèi)，如今又少火頭軍，只怕未必破得此城?！北妰旱溃骸罢?，只怕難以立功?！?/br>
    父子正在馬上言談，那一首早有探子馬報來了：“啟上大老爺，前面番城不知為何城門大開，吊橋放平，但且旗幡招展，并無將卒把守，因此特來報與老爺?shù)弥！睆埈h(huán)說：“有這等事，阿，我兒，這是什么原故？想是他們聞得我那火頭軍利害，所以不戰(zhàn)而自退了，也算天賜循環(huán)，不如占了越虎城，待天子到來就要立功了?！焙巫趹椛锨敖新暎骸霸栏?，非也！可記得掃北里邊空城，弄出大事來招架不住，今日他又是空城之計了，不可上他的當(dāng)。”

    張士貴道：“這等見機(jī)而作就是。他邦排的詭計，我們只要進(jìn)得城，報天子那邊，只說你本事高強(qiáng)，攻破越虎城，待他上了功勞簿，尉遲恭赦了我們之罪就是了，管他圍住不圍住。”四子道：“爹爹言之有理。”忙傳大小三軍統(tǒng)進(jìn)三江越虎城。三聲炮響，把四城緊閉，吊橋高扯，城上改換旗號，城中扎定營盤，尋查仔細(xì)已畢，即便差人速報獨(dú)木關(guān)去了。

    朝廷與茂功正在御營言談，忽有當(dāng)駕官啟奏說：“陛下在上，今有先鋒張環(huán)同婿宗憲攻破越虎城，奪了建都一帶地方，請陛下作速到越虎城?！必懹^天子聽奏開言道：“徐先生，這張士貴原算得一家梁棟，不上幾天就奪了建都地方，真算異人了。”尉遲恭說：“萬歲，既然張環(huán)取了建都，待臣興兵保駕往越虎城?！碧熳拥溃骸霸獛浹灾欣怼！本吹聜髁畲笮∪娋韼て鸪蹋陧懭?，天子身登龍鳳輦，眾大臣保住龍駕，一路上旌旗飄蕩，劍戟層層，離卻獨(dú)木關(guān)。在路耽擱數(shù)天，早到三江越虎城。張士貴父子遠(yuǎn)遠(yuǎn)出城迎接，朝廷進(jìn)往城中，身登銀鑾殿，眾臣朝參已畢，大元帥傳令五十萬大隊(duì)人馬扎住營頭，把四城緊閉。張士貴前來見駕說：“陛下在上，小臣攻破越虎城，逃遁了高建莊王，還未獻(xiàn)降表，略立微功在駕下，待番王獻(xiàn)了降表，然后班師。”朝廷說：“此愛卿之大功?！蔽具t恭記了功勞簿。忽有黑風(fēng)關(guān)獅子口來了報馬一騎，叫進(jìn)城來，飛報銀鑾殿說：“萬歲爺在上，長國公王大老爺看守戰(zhàn)船，冒了風(fēng)寒，得其一病，前日已經(jīng)身故，盛殮在黑風(fēng)關(guān)了。今戰(zhàn)船無人看守，恐番兵奪取，故來請旨定奪?！碧熳勇勓哉f：”阿呀！王君可得病身亡了嗎？”不覺十分傷感，便說：“戰(zhàn)船是要緊之事，徐先生如今差那一個去看守？”茂功說：“今建都已取，料無能將，況張先鋒立功甚廣，不免差張環(huán)去看守戰(zhàn)船便去。”朝廷聽了軍師之言，降旨張環(huán)帶領(lǐng)一萬雄兵到黑風(fēng)關(guān)看守。張環(huán)領(lǐng)旨辭駕回營，同四子滿身打扮，帶領(lǐng)人馬出了越虎城，竟望黑風(fēng)關(guān)看守戰(zhàn)船我且不表。

    單講高建莊王暗點(diǎn)人馬，探聽唐王君臣已進(jìn)入城中，就把四面旗號一起，早有百萬番兵圍統(tǒng)四門，齊扎營盤，共有十層皮帳，旗幡五色，霞光萬號，嚇得城上唐兵連忙報進(jìn)銀鑾殿去了：“報！啟上萬歲爺，不好了，城外足有百萬番兵困住四城，密不通風(fēng)了?！眹樀锰铺熳踊瓴辉谏?，眾文武冷汗直淋，分明上了空城之計了。敬德道：“多是軍師大人不好，張士貴只靠得應(yīng)夢賢臣，所以破關(guān)數(shù)座如入無人之境，如今既曉薛仁貴不在里頭，張環(huán)有何能處，差他來攻打越虎城，自然上了他們詭計了。”朝廷道：“如今張士貴在此也好沖殺番營，偏偏又差他往黑風(fēng)關(guān)去了。這個城池有什么堅固，被他們攻破起來，豈不多要喪命在此嗎？”茂功道：“請陛下且往城上去瞧看一番，不知那番兵圍困得利害不利害?！?/br>
    朝廷說：“軍師說得有理?！北阃具t恭、程咬金眾大臣一齊上西城一看說：“阿??！扎得好營盤也！”你看殺氣騰騰，槍刀密密，如潮水的一般，果然好利害也。

    但只見：東按藍(lán)青旗，西按白絞旗，南有大紅旗，北有皂貂旗。黑霧層層漲，紅沙漠漠生，千條殺氣鎖長空，一派腥sao迷宇宙。營前擺古怪槍刀，寨后插稀奇劍戟，盡都是高梁大鼻兒郎，那有個眉清目秀壯士。巡營把都兒吃生rou飲活血，好似魈羊獵犬；管隊(duì)小番們戲人頭玩骷骸，猶如夜叉魍魎。

    有一起蓬著頭，如氈片，似鋼針，賽鐵線，黃發(fā)三裹打鏈墜，腥腥血染朱砂餅；有一起古怪腮，銅鈴眼，睜一睜如燈盞，神目兩道光毫，臭口一張過耳畔；有一起撈海胡，短禿胡，竹根胡，蝦須胡，三絡(luò)須，萬把鋼針攢嘴上，一團(tuán)茅草長唇邊；有一起紫金箍，雙挑雉尾；有一起狐貍尾，帽著紅纓；有一起三只眼，對著鷹嘴鼻；有一起彎弓臉，生就鍍金牙；有一起抱著孩兒鞍上睡；有一起摟著番婆馬上眠；有一起雙手去扯，扯的帶毛雞；有一起咬牙亂嚼，嚼的牛羊rou。紅日無光霎然長，旌旗戈戟透寒光；好似酆都城內(nèi)無門鎖，果使番邦惡鬼亂投胎。阿唷??！好一派絕險番營。朝廷看了，把舌亂伸，諸大臣無不驚慌。

    忽聽見城邊豁刺刺三聲炮響，營頭一亂，多說：“大元帥到了?！边@蓋蘇文在朱皮山練好飛刀，又在魚游國借雄兵十萬，今又團(tuán)團(tuán)一圍，元帥守住西城，御營扎定東城，南城北城都有能將八員。雄兵數(shù)百萬按住要路，憑你三頭六臂，雙翅騰云也難殺出番營。

    不表城上君臣害怕。單講蓋蘇文全身披掛，坐馬端兵，號炮一聲，來至西門城下，兩旁副將千員隨后，旗幡招展，思量就要攻城，忽抬頭一看，見龍旗底下唐天子怎生打扮，但見他：頭戴赤金嵌寶九龍搶珠冠，面如銀盆，兩道蛾眉，一雙龍眼，兩耳垂肩，海下五綹須髯直過肚腹。身穿暗龍戲水絳黃袍，腰圍金鑲碧玉帶，下面有城墻遮蔽就看不明白。坐在九曲黃羅傘下，果然有些洪福。南有徐茂功，北有尉遲恭，還有一個頭上烏金盔，身穿皂絞顯龍蟒，一派胡須都是花白的了，蓋蘇文也不認(rèn)得是誰。在著底下呼聲大叫：“呔！城上的可就是唐王李世民嗎？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今日已上我邦暗算之計，汝等君臣一切休想再活，快把唐太宗獻(xiàn)出來也！”這一聲叫喊，驚得天子渾身冷汗，眾大臣多吃了一驚，望底下瞧，卻原來就是蓋蘇文。程咬金不曾認(rèn)得，但見他怎生打扮，原來：頭戴青銅鳳翼盔，紅纓斗大向天威，身穿青銅甲，引得絳環(huán)片片飛，內(nèi)襯綠繡袍，繡龍又繡鳳，夾臂左有寶雕弓，左插狼牙箭幾根，坐下混海駒，四蹄跑發(fā)響如雷，手端赤銅刀，左手提刀右手推，果然好一員番將也。

    那程咬金看罷便叫：“元帥，城下這一員番將倒來得威武，不知是什么人？”尉遲恭說：“老千歲，這個青銅臉的番奴就是番邦掌兵權(quán)的大元帥蓋蘇文。前日在鳳凰山下喪的數(shù)家老將總兵官，盡被他飛刀剁死的?！背桃Ы鹇犚姶搜?，放聲大哭道：“我兄弟們盡死在這青臉鬼手內(nèi)的？”敬德道：“正是?！背桃Ы鹫f：“阿呀！如此說是我的大仇人了，正所謂，仇人在眼分外眼紅，快些發(fā)炮開城，待我下去與兄弟們報仇雪恨?！背⒙犚姵桃Ы鹨鲴R與蓋蘇文斗戰(zhàn)，連忙喝住道：“程王兄不要造次，使不得的，這蓋蘇文英雄無比，況有飛刀厲害，你年高老邁，若是下去，那里是他對手？”分明是：

    不知懦怯才微弱，強(qiáng)與將軍斗戰(zhàn)亡。

    畢竟不知程咬金出戰(zhàn)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護(hù)國公魂游天府　小爵主掛白救駕

    第二十五回　護(hù)國公魂游天府　小爵主掛白救駕

    詩曰：

    唐王御駕困番城，還仗忠心報國臣。

    遺命親兒跨海去，神明相護(hù)破番兵。

    咬金說：“阿呀！萬歲阿，自古說，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況又當(dāng)初在山東賈閏甫家樓上插血為盟，三十六個好友曾說，一人有難三十六人救之，三十六人有難一人救之。如今二十余人盡喪在這青臉鬼刀下，我老臣不見仇人猶可，可仇人在眼，我不去報仇，不是那些眾兄弟在陰司怨我無義了？一定要下去報仇！”徐茂功一把扯住叫聲：“程兄弟，斷斷去不得的，這蓋蘇文有九把柳葉飛刀利害，青光可以傷人，諒你怎生報得仇來，豈不枉送性命？”

    咬金悲淚說：“殺我兄弟之人誓不兩立，那怕他飛刀利害？我若死番將刀下，為國身喪；倘有徼幸，眾兄弟陰靈有感，殺得番將首級，豈不是海底冤仇一旦休了？”元帥尉遲恭一把上前扯住說：“老千歲，斷然使不得！”下面文臣武將再三解勸才得阻住。程咬金大話雖說，到底也是怕死的，見眾人再三解勸，方才趁勢住了，便說：“造化了他，但這狗頭只是氣他不過。”靠定城垛，望城下喝道：“呔！青臉鬼番狗奴，你敢在鳳凰山把我兄弟們傷害，此恨未報，今又前來討戰(zhàn)，分明活不耐煩了，你好好把顱頭割下萬事全休，若有半聲不肯，可曉程爺爺?shù)氖侄螁?？我趕下城來，叫你們百萬番兵盡皆片甲不留。”那蓋蘇文在底下說：“可惱可惱！本帥看你年高老邁，安享在家只恐不妙，你還要思量與本帥斗戰(zhàn)嗎？快留一個名兒是什么，這樣夸大口?！?/br>
    程咬金說：“我的大名中原不必說了，就是那六國三川七十二島，口外無有不知，嬰兒閨女誰人不曉？你枉為東遼元帥，大天邦老將之名多不聞的嗎？我留個名兒與你，乃我主駕下實(shí)受魯國公姓程雙名稱為咬金，可曉得我三十六斧厲害？你有多大本事，敢在城下耀武揚(yáng)威？”蓋蘇文喝道：“老蠻子，你既夸能為何不下城來？”程咬金道：“你敢走到護(hù)城河邊，我有仙法厲害，你在城下，我在城上，有本事取你首級?！鄙w蘇文聽說，心中暗暗稱奇，說道：“不知什么東西，城上城下多取得命的，待我走前去，你倒獻(xiàn)獻(xiàn)你仙法看?！币Ы鹫f：“還要過來些?！鄙w蘇文把馬帶近護(hù)城河邊說：“快獻(xiàn)仙法?！?/br>
    朝廷見他引過蓋蘇文，只道程咬金果然在中原學(xué)了什么仙法來的，其中稀罕看他，那曉程咬金見蓋蘇文到了河口，喝叫住：“著！看我仙法！”左手攀弓，右手搭箭，望城下射將下去，蓋蘇文不提防的，那知這箭夾著面孔上來的，說聲：“阿呀，不好！”連忙把頭一偏貼，正射傷左耳，鮮血直淋，帶轉(zhuǎn)馬頭回營去了。程咬金好不快活，說：“略報小仇，出我之氣?！背⒈阏f：“老王兄，你做出來的事就是稀奇的?！背⑼酥T臣退到銀鑾殿商議退番兵之策。

    一宵過了，明日大元帥蓋蘇文又在西城討戰(zhàn)。這一首報：“啟上萬歲皇爺，城下蓋蘇文又在那里攻城討戰(zhàn)，請陛下降旨定奪。”朝廷說：“為今之計怎么樣？”程咬金說：“待我再去賞他一箭?！蔽具t恭道：“老千歲又在這里發(fā)呆了，昨日他不防備，被你射了一箭，今日他來討戰(zhàn)，還上你的當(dāng)？待本帥出馬前去。”天子道：“不可出馬，你難道不曉他有飛刀的嗎？”敬德說：“陛下，他雖有飛刀利害，如今在著城下討戰(zhàn)，本帥不去抵?jǐn)?，誰人出馬？”朝廷說：“雖只如此，到底把免戰(zhàn)牌掛出去好。”敬德領(lǐng)旨傳令下去，城上免戰(zhàn)牌高挑。蓋蘇文哈哈大笑，回營來見狼主說：“臣看大唐營中，也沒有什么能人在內(nèi)，故而把免戰(zhàn)牌高挑，量他們縱有雄兵也難踹出番營。不要說破城活捉，就是那糧草一絕，豈不多要餓死？”高建莊王聞?wù)f此言，滿心歡喜：“若能擒得住唐王，皆是軍師元帥之功！”

    也不表番營之言。再講三江越虎城中，貞觀天子滿臉愁容說：“徐先生，今日被番兵圍住，看來難轉(zhuǎn)中原了。又不能回京討救，就有驍勇眾將，總是飛刀利害，也難取勝蓋蘇文。若困住城中一年半載，糧草又要絕了，如何是好？”徐茂功叫聲：“陛下龍心韜安，我們閉城不出，免戰(zhàn)高挑，不要說一年半載，只消等過頭二十天，就有救兵到了。”朝廷說：“果然嗎？可是薛仁貴來救駕嗎？”茂功說：“不是薛仁貴。”朝廷說：“這么倒是張環(huán)不成？”

    茂功說：“一發(fā)不是。從今日算去，有了二十天，還陛下有人救駕便了。若不準(zhǔn)，便算不得臣的陰陽定數(shù)了?！碧熳拥溃骸安徊?，徐先生陰陽有準(zhǔn)，定算無差。且悶坐過去等這二十天看?！弊源朔瑢⑷杖展コ怯憫?zhàn)，老主意不去理他。正是：光陰迅速催人老，日月如梭曉夜奔。

    少表貞觀閉城不戰(zhàn)老等救兵。單講大國長安護(hù)國公秦叔寶臨終這日，相傳各府小爵主到床前，一個個教訓(xùn)說：“我當(dāng)初幼年間，視死如歸，槍刀內(nèi)過日，不惜辛苦，才做到一家公位。汝等正在青年少壯，當(dāng)干功立業(yè)，不可偷懶安享在家。我死之后，須當(dāng)領(lǐng)兵前去保駕立功。我兒過來，為父一點(diǎn)忠心報國，就是尉遲恭督兵保駕，聞報一路平安，為父不能托膽放心，思量病好還要去保駕。如今看來，病勢沉重，是不能的了。為父倘有三長兩短，功名事大，祭葬事小，或三朝五日將來殯殮了，也不必守孝。單人獨(dú)騎前往東遼，戴孝立功，為國盡忠，方為孝子，為父死在九泉，自當(dāng)保護(hù)你立功揚(yáng)名后世，孩兒盡孝，天下人知。若忘我今日臨終之言，算為逆子了。”懷玉含淚跪領(lǐng)教訓(xùn)。秦瓊又叫羅通過來說：“侄兒，你雖在木陽城，朝廷也是一忿之氣將你削職，你母親乃女流之輩，不知大節(jié)，萬分不快，但是古人有兩句詩說得好：

    人爵不如天爵貴，功名怎比孝名高。

    原是勸勉人子事親之意，你不要拿來認(rèn)做了真，到底為人功名為大。況且你少年本事高強(qiáng)，伯父未死之言，前去立功，朝廷決不來見責(zé)的?！绷_通答應(yīng)叔寶。這一日各府子侄一個個都是這樣吩咐，公子不敢逆命。叔寶歸天，喪葬已完，眾爵主不忘遺命，奏聞殿下，起兵十萬，依然羅通督兵，有這一班段家兄弟、滕氏弟昆、程鐵牛、尉遲號懷。秦懷玉受父訓(xùn)，教他戴孝立功，為前部先鋒。他頭戴三梁冠，身穿麻布衣，草索拴腰，腳踏蒲鞋，手執(zhí)哭喪棒，隨身帶領(lǐng)三千人馬，逢山開路，過海起岸，星飛趕至三江越虎城，剛剛徐茂功所算的二十天救兵已到。

    懷玉遠(yuǎn)遠(yuǎn)望去，營盤密密不計其數(shù)，多是蜈蚣旗招展，圍住四城，并不見本國人馬旌旗，心中吃了一驚。打發(fā)探子上前打聽朝廷安扎何方。去不多時，前來回報說：“駙馬爺，不好了，但見四營盡是番兵圍繞城池，并不見我邦一個兵卒，一定萬歲人馬被困在城?！鼻貞延裾f：“既如此，安營下寨，待元帥大兵一到，然后開兵。”放炮一聲，安下營寨。明日羅通大兵已到，秦懷玉上前接住說：“兄弟，就在此處安營了罷！”羅通說：“且到城邊朝見父王，然后安營?！睉延竦溃骸澳憧闯峭鉅I盤，盡是番邦人馬，我們的兵將一個也不見，想當(dāng)然，定然困在城中。幸喜我們興兵來得湊巧，等候兄弟到來商議救駕?！绷_通道：“哥哥說得有理。”便傳軍令，大小三軍安下營寨，一聲炮響，十萬大兵齊齊扎下營盤。眾爵主聚集帥營，議論破番之策，羅通說：“秦哥，番兵圍困城池，必然有幾百萬，所以城中老伯父不能殺出，須要里應(yīng)外合才能救保?！鼻貞延竦溃骸斑@也不難，當(dāng)年掃北，兄弟獨(dú)馬單槍前去報號，今日理當(dāng)愚兄踹進(jìn)番營先去報知，就可里應(yīng)外合了。”羅通道：“若說報號，原是小弟去，何勞哥哥出馬?！睉延竦溃骸靶值?，你這句講差了。當(dāng)日破虜平北，原是奉旨的挑選元帥救駕，故此兄弟去報號。今日出兵不是奉旨的，為兄不過受父親臨終之言，叫我戴孝立功，不惜身軀，所以愿為先鋒，以搶頭功，不忘我父遺訓(xùn)。一路上太太平平并無立功，今日理當(dāng)是我單槍獨(dú)馬前去報號，算愚兄全了忠孝之心。”羅通道：“這也說得是，讓哥哥前去報號，事不宜遲，速速前去，須要小心?！睉延竦溃骸皶缘??！鼻貞延翊餍⒃谏?，又不頂盔，又不穿甲，坐下呼雷豹，手執(zhí)提爐槍，擺一擺，大吼一聲，沖向前來。

    單講番營內(nèi)把都兒抬頭看見，叫聲：“哥阿，不好了！大唐朝有救兵到了，有個中原蠻子來踹營了?！蹦莻€說：“兄弟，他不是踹營的，他單人獨(dú)騎而來，是到城報號的。哥啊，不差我們發(fā)亂箭射他便了?！鼻貞延翊蠛鹊溃骸安灰偶√彀钣泄珷斁缺搅?，汝等作速棄圍退去，還可保全性命，若然執(zhí)意不從，盡要死在我爵主槍刀之下，斷不容情的！快快讓我一條進(jìn)城之路，通個信息?！北姺抢锟下牐痛笈f：“你們這班該死的，不肯讓路，我爵主爺要動惱了！”大呼一聲，豁刺刺望著亂箭中冒過來了，沖進(jìn)番營，手起槍落好挑，識時者散往四城，不識時者槍挑而亡，殺條血路進(jìn)了第一座營盤，拼著性命殺進(jìn)第二座營頭。這番不好了，那些偏正牙將花智魯達(dá)胡臘，提著一字镋，端把兩人刀，四楞锏，舉起開山斧，抱定大銀錘，攔住在懷玉馬頭前，一字镋裹頭就打，兩刃刀劈頂梁心，四楞锏護(hù)身招架，開山斧當(dāng)面相迎，大銀錘前心就蓋，好一場廝殺。那懷玉全不在心，掄動提爐槍，前遮后攔，左鉤右掠，一個落空，傷掉了幾員番將。把馬一催，又踹進(jìn)四五座營盤，兵馬一發(fā)多了，但見槍刀耀目，并無進(jìn)路。懷玉乃是少年英雄，開了殺戒，碰著槍就死，重重營帳挑開，連踹十座營帳，方到護(hù)城河畔。懷玉出得營來，抬頭一看，但見越虎城城上繡出天邦旗號，把馬帶住，正欲叫城，忽聽得兩營中豁刺刺一聲炮響，齊聲吶喊，鼓聲如雷，有一員番將沖出來了。秦懷玉抬頭一看，但見這員番將怎生打扮：頭上盔是生鐵，四方臉白如雪，兩道眉彎如月，一雙眼染白黑，高梁鼻三寸直，兜風(fēng)耳歪裂裂，獅子口半尺闊，腮下胡根根鐵，素白袍蠶絲織，銀條甲掛柳葉，護(hù)心鏡光皎潔，腰掛劍常見血，虎頭靴新時式，雙鐵鞭雌雄合，坐下馬飛跑出。

    沖到懷玉跟前，把雙鞭一起；秦懷玉把槍抬定喝道：“來者是誰？快留名兒！”

    那員番將便說：“唐將聽著，魔乃紅袍大力子蓋元帥麾下總兵大將軍，姓梅名龍，奉帥主將令保守西城，你有多少本事？敢來侵犯西城！”懷玉大怒說：“不必多言，照爵主槍！”便舉槍便刺，梅龍把鞭相迎，兩馬相交，槍鞭并舉，不上三四回合，馬有七八個照面，梅龍有些來不得了，回頭叫：“眾將快來！”這一班番將槍刀并舉，上前把懷玉圍住。數(shù)十將殺一個，懷玉自然戰(zhàn)不過起來了，還算少上豪杰，一條槍掄在手中，前遮后攔，左鉤右掠，上護(hù)其身，下護(hù)其馬，殺得秦懷玉呼呼喘氣，心中想道：“報號要緊，挑了他罷！”緊一緊提爐槍，喝聲：“去罷！”一槍望番將面門挑來，正中咽喉，梅龍喊聲：“不好！”挑在水里去了。這些將官見主將已死，大家走散回營去了。懷玉踹氣定了，把馬帶到西城吊橋首叫一聲：“城上那位公爺在此？快報說本邦爵主救兵到了，秦懷玉進(jìn)城要見父王，快快開城?！?/br>
    不表秦公子在城叫號。單講城中唐天子算到二十天不見救兵，忙問道：“徐先生，你說算到二十天有救兵到來。今日原不見有兵馬來救?！泵φf：“臣陰陽有準(zhǔn)，禍福無差。此刻中原救兵已在城外了?！蔽具t恭說：“果有此事嗎？待我上城去看來?！背⒌溃骸巴跣秩タ?，有救兵速來報朕知道?！?/br>
    敬德答應(yīng)，上馬來至西城，望下一看，只聽秦懷玉正在叫城。尉遲恭仔細(xì)一看，見吊橋下一員小將身穿重孝，卻認(rèn)得秦瓊之子。敬德暗想：難道秦老千歲身故了嗎？可惜，可惜！“阿，賢侄，令尊病恙，聞得險危，你今一身重孝，莫非已歸天去了嗎？”秦懷玉應(yīng)道：“正是家父身故了?！本吹聡@道：“哎，本帥只道征東班師，還有相見之日，那知老千歲一旦歸天而去。阿，賢侄，你怎生得知駕困番城前來相救？可帶幾家爵主，多少人馬？”秦懷玉道：“老伯父有所不知，小侄奉家父臨終囑托，命我戴孝立功，各府兄弟多受家父之命，要求干功立業(yè)，帶得雄兵十萬，安營大路一側(cè)。小侄不敢違家父之嚴(yán)命，今單人踹營，望伯父速賜開城，算為報號頭功。”尉遲恭在城上聽見了暗想：“這秦懷玉小狗頭，前年把我打了兩次，此恨未消，今日趁此機(jī)會欲效當(dāng)初銀國公蘇定方一樣，要他殺個四門，本帥在城上看他力怯就出去接應(yīng)，也不為過?！蔽具t恭算計已定，便開言叫聲：“賢侄，這里西城軍師向有軍令，凡一應(yīng)兵將出入，單除西門，余下盡可出入，這西門開不得的，軍師把風(fēng)水按定此門，連我也不解其意，如今賢侄雖來報號，本帥也不好擅開此門，待我去請軍師定奪?！鼻貞延衤犚姳阏f：“有這等事？既然軍師按在此風(fēng)水，也不必去問，西城開不得，自有南門，請伯父往南城去等，小侄殺到南城門便了?！本吹录僖庹f道：“好一個將門之子?！闭f罷也往南城去了。秦懷玉把馬行動，沿著護(hù)城河去走將轉(zhuǎn)來，到了南門，相近吊橋，只聽忽拉一聲炮響，沖出兩員大將，你道他怎生模樣？但見馬頭前有二十四對大紅旗左右一分，又只見兩員番將怎生打扮：紅銅盔插纓尖，頭如巴斗相圓，長眉毛如鐵線，生一雙的大眼，兩只耳兜在面，腮與胡鬢兼連。

    這一個打扮又奇異，你看他：赤銅盔霞光現(xiàn)，護(hù)心鏡照妖見，大紅袍九龍頭，鐵胎弓虎頭弦，右插著狼牙箭，反尖靴虎朝天，赤免馬胭脂點(diǎn)。

    這兩將上前，一個用刀，一個用槍，擋住懷玉馬前說：“來的南蠻子，用是銅包頭鐵包頸，由你在西城傷了我邦大將一員，又不進(jìn)城，反來侵犯我南城?！鼻貞延裾f：“我把你該死的狗頭，難道不聞爵主爺槍法厲害嗎？你多大本事，敢攔阻馬前送死？留下名來，公子爺好挑你?！狈瑢⒄f：“你要問魔，聽著：魔乃六國三川七十二海島紅袍大力子蓋麾下?！闭牵簝蓡T番將同驍勇，道姓通名并逞雄。

    畢竟不知秦懷玉破南門如何進(jìn)去，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秦懷玉沖殺四門　老將軍陰靈顯圣

    第二十六回　秦懷玉沖殺四門　老將軍陰靈顯圣

    詩曰：

    蘇文驍勇獨(dú)夸雄，全仗飛刀惡毒兇。

    不是忠魂來報國，焉能小將立奇功。

    單講番將通名：“魔乃蓋元帥麾下加為無敵大將軍巴廉、巴剛便是。可知我弟兄本事？你不到南城還可壽長，既到南城，性命頃刻就要送了?！鼻貞延竦溃骸澳阈菀淠?，放馬過來，照爵主爺槍罷！”插一槍望巴廉面門直刺過來。巴廉說聲：“好槍！”也把手中紫金槍急忙架住，噶嘟一響，梟在旁首，那馬沖鋒過去轉(zhuǎn)背回來。巴剛也起手中赤銅刀喝聲：“小蠻子，看刀！”

    插一刀望懷玉面門上剁來。懷玉叫聲：“不好！”把提爐槍望刀上噶啷噶啷只一抬，原有泰山沉重，在馬上亂晃，豁刺一聲，馬才沖過去。巴廉又是一槍分心就刺，他把槍噶啷一響，逼在旁首。懷玉本事雖是利害，被兩個番將逼住，只好招架，那里還有還槍開去，只好把鋼牙咬緊，發(fā)動羅家槍，噶啷一聲分開刀槍，照定巴廉、巴剛面門，兜咽喉，左肩膊，右肩膊，兩肋胸膛分心就刺。巴廉紫金槍在手中，噶啷叮當(dāng)，叮當(dāng)噶啷，前遮后攔，左鉤右掠，鉤開了槍，逼開了槍；巴剛手中赤銅刀，鉤攔遮架，遮架鉤攔，上護(hù)其身，下護(hù)其馬，擋開了槍，抬開了槍。好殺！這三人殺在一堆。正是：棋逢敵手無高下，將遇良才各顯能。一來一往鷹轉(zhuǎn)翅，一沖一撞鳳翻身。十二馬蹄分上下，六條膊子定輸贏。麒麟閣上標(biāo)名姓，逍遙樓上祭孤魂。槍來刀架叮當(dāng)響，刀去槍迎迸火星。世間豪杰人無數(shù)，果然三位猛將軍。

    這一場大戰(zhàn)，殺到有二十余合，兩員番將汗流脊背，懷玉馬仰人翻，呼呼喘氣，正有些來不得了。那巴廉好槍法，左插花，右插花，雙龍入海，二鳳穿花，朝天一柱香，使了透心涼；那巴剛這口刀，上面摩云蓋頂，下面枯樹盤要根，量天切草，護(hù)馬分鬃，插插的亂砍下來。秦懷玉把槍多已架在旁邊，不覺發(fā)起怒來，把提爐槍緊一緊喝聲：“去吧！”嗖的一槍挑將進(jìn)來，巴廉喊聲：“不好！”閃躲也不及，正中咽喉，，挑往番營前去了。巴剛見挑了哥哥，不覺心內(nèi)一慌，手中刀松得松，秦懷玉橫轉(zhuǎn)桿子，照著巴剛攔腰一擊，轟隆翻下馬來，鮮血直噴，一命身亡了。那懷玉雖傷兩員番將，力乏得極了，在馬上眼花燎亂，慢慢的走到吊橋，望上一看，尉遲恭早在上面。懷玉便叫聲：“老伯父，快快開城，放小侄進(jìn)去?！本吹抡f：“賢侄，本帥方才一時錯了主意，叫你走北城到放了你進(jìn)來，不想走了南城，倒又要賢侄殺一門，好放你進(jìn)去?！睉延裾f：“老伯父，為什么緣故呢？這里南門又放不得進(jìn)城？”

    敬德道：“賢侄，你有所不知，這里朝廷龍駕正對南門一條直路，況番兵此處眾多，緊閉在此，尚且屢次攻城，若把城門一開，倘被番兵一沖，雖不能傷天子，到底不妙。賢侄，殺往東城放你進(jìn)來，方才不驚龍駕，有何不美？”

    秦懷玉聽說此言，明知尉遲恭作孽，在此算計他，說：“也罷，既是老伯父如此說，待小侄再殺奔東城，你還有別說嗎？”敬德道：“賢侄，殺到東城，本帥再無別說，在城上先行?！鼻貞延窦睅яR韁，望著東城繞城而來，望見東門，城邊未曾走近，只聽番營內(nèi)一聲炮響，戰(zhàn)鼓如雷，沖出一將來了，你道他怎生打扮：

    頭戴一頂斗蓬盔，高插大紅緯。面孔猶如紫漆堆，兩近朱砂眉，雙眼如碧水，口開獅子威，腮下胡須滿嘴堆。身穿一領(lǐng)青銅甲，亮光輝，官綠袍，九龍隊(duì)。護(hù)心鏡，前后開。手端著兩柄錘，青鬃馬上前催，喝一聲好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