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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間刑事部》

    作者：藤萍

    1 x部門

    “靠！為什么簡歷里不能自稱老娘？老娘從十四歲上網(wǎng)二十二歲畢業(yè)從來沒改過稱呼，從來不用馬甲一向使用本尊，id都叫黑山老娘了，怎么可能不讓老娘自稱老娘？我靠！”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蹬著一雙莫約十公分的細(xì)跟高跟鞋的年輕女子夾著一大堆七零八落的材料怒氣沖沖的從招聘會那人山人海的現(xiàn)場擠了出來。千千萬萬人往里猛擠，但見此女一路以細(xì)高跟左蹬右踹，殺出重圍，走出招聘會的時候長長吐出一口氣，“耶穌他媽，又失業(yè)了！”

    身周來來去去的畢業(yè)生都以敬畏的眼光看著這位逆向沖出來的女生，來招聘會的畢業(yè)生無不穿得整整齊齊，談吐唯恐不端莊、儀表唯恐不堂堂，這位滿口粗話行徑野蠻的不知是什么人物……

    “耶穌他媽？什么是耶穌他媽？”在黑衣女生沖出來的時候，身旁有人好奇的問了一句。

    “耶穌他媽就是圣母瑪利亞，老娘的老娘是拜上帝的。”黑衣女生轉(zhuǎn)身，對著問她的人瞪了一眼，“你誰??？”

    問她的人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肩頭有幾條藍(lán)黑色的條紋，質(zhì)地很好的純棉衣服給人柔軟干凈的感覺，面前的人看起來年紀(jì)和自己差不多，是個男生?，F(xiàn)在是陰天，陰沉沉快下雨又不下半死不活的那種陰天，這男生卻撐了一把傘。黑衣女生看著他，這個人很白，皮膚白皙潤澤，五官很柔和，也許是因為穿著運動衣，所以看起來像那種乖了一輩子不沾煙酒色也不認(rèn)得搖頭丸的小男生，再加上撐了一把傘，看起來很有……某一種傾向的感覺。

    她以詭異的眼光打量著這個撐傘的男生，“你是誰？”

    撐傘的男生微微笑了一下，“我姓姜，叫姜天然?！?/br>
    她曖昧的對著他笑了一下，“老娘姓霍，叫霍星，有事么？”

    “你好，我只是想知道什么叫‘耶穌他媽’?！苯烊缓苷J(rèn)真的說，“我是來招聘的?！?/br>
    ??？霍星上上下下看著這穿得雪白雪白，長得也雪白雪白的小男生，半晌懷疑的問，“你是來招聘的？呃……你是哪一家公司的？”

    “x部門?！?/br>
    “哈？”霍星倒退兩步，“x部門？那老娘是x大學(xué)x專業(yè)x級畢業(yè)生，你要么？”

    “可以啊，我們部門的工作比較辛苦，相對的薪水也比較高，但能通過考驗的人不多?！苯烊蝗匀皇悄歉毖┌坠缘哪樱叭绻阍敢鈶?yīng)聘，請?zhí)顚戇@張表格，在填表之前，把表格上所有的注意事項看完?！?/br>
    敢情他真的是來招聘的？不會是來騙人的吧？靠！不知道是出來騙人還是被人騙！霍星接過他手里的表格，狐疑的瞟了他一眼，姜天然依然眼神專注神態(tài)溫柔，于是她拿著表格看了下去。

    “x部門招聘專用表，x部門監(jiān)制，不得復(fù)印?！?/br>
    靠！x部門是啥？難道是精神病院？霍星繼續(xù)看下去，只見在一堆“姓名、性別、身份證號”之類的常規(guī)項目之外，下面有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項：“應(yīng)聘人員有保密的義務(wù)，在聘用期之內(nèi)不得使用任何方式與非本部門的人員聯(lián)系。本職工作具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使用的器械須由應(yīng)聘人員自行購買。應(yīng)聘人員應(yīng)不畏水、畏火、恐高，不對任何物品、藥物過敏，具備游泳、攀爬、長跑等能力，持有a2以上駕照……”霍星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應(yīng)聘者應(yīng)具有良好心理素質(zhì)，面對任何意外事件均有有效的處理方法……”

    “你們是在招保鏢嗎？”霍星看了一半，終于沒耐心看下去，“老娘只關(guān)心工資多少？有沒有社保？”

    “工資也是保密的，但一般不會低于每月一萬四千三百五十五?！苯烊徽J(rèn)真地說，“我們是特殊保險，退休的時候可以領(lǐng)兩倍的工資?！?/br>
    “哇！”霍星舉高那張表格，“條件很多，價碼很動人，看起來和某賓館招聘服務(wù)生月薪兩萬的那種貼紙廣告差不多，老娘憑啥相信你不是拐賣婦女的托，想把年幼無知又拜金愛錢的女人騙到哪里去賣？”

    “我沒有辦法證明?！苯烊谎劢尬⑽⒁幻?，他微笑起來眉眼并不太彎，因為皮膚白皙，又沒有瑕疵，微笑起來就像一只天然呆的白兔，沒有半點騙子的氣質(zhì)。

    “呃……”霍星對著他看了半天，“老娘……勉強……相信你。”

    “歡迎加入x部門。”姜天然微微鞠身，對她行了個禮，真誠地說，“霍小姐，我真心認(rèn)為你具有通過考驗的潛質(zhì)?！?/br>
    十天之后……

    姜天然！老娘把你想象得太膚淺了太膚淺了太膚淺了！你不是拐賣婦女的托！你是地獄門口的惡魔！是帶人下油鍋的牛頭馬面！是兔子臉的變態(tài)！是青面獠牙的妖怪……

    “三分十二秒。”

    “呼——呼——呼——”霍星背著五十斤重的鉛塊，滿身是泥，彎下腰快死一樣的喘息，那站在一邊依然神態(tài)溫柔，穿得一身白白的教練認(rèn)真地說，“進(jìn)步了一秒，再來一遍?！?/br>
    “再來一遍？”霍星扛著那五十斤的鉛塊，搖搖晃晃的向他走來，半死不活的拖著舌頭，含糊不清的問，“還要再來一遍？老娘不是沒跑過八百米，但是這種——這種——啊啊啊啊——”她抱著頭，“這種電鋸驚魂樣跑道——到底是誰想出來的？有跑得過的人嗎？那種人類存在嗎？”

    眼前的“跑道”和普通的跑道一樣，是橢圓形的四百米。只不過這四百米中有沙坑、泥坑、亂石陣、六十度斜坡、九十度遮擋板、有游泳池、游泳池上面有一根漂浮的木頭、有鐵絲網(wǎng)、有阻車釘、最驚悚的是——居然還有硫酸區(qū)、紅外線觸發(fā)區(qū)、火炭區(qū)。

    “我設(shè)計的?！睖厝嵫┌椎慕烊荒弥P記本輕輕的記了記她的成績，“再來一遍?！?/br>
    “我……我……不不，在老娘說不干之前，你先告訴我，有沒有人跑得過？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背著五十斤鉛塊跑進(jìn)三分十秒？不是老娘自吹，學(xué)校里中長跑一直是老娘的天下，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從來沒輸過……”

    “有?！苯烊粶厝岬恼f，“在我這里最好的成績是三分六秒?！?/br>
    霍星猛地抬起頭，“誰？”

    姜天然指了指跑道邊靜靜走過的一位女生，“她?！?/br>
    “她？”霍星直起腰，喘著粗氣瞪著那女生，看了半天，“靠！姜天然你一定是個s，連這種女孩你都要蹂躪！沒心沒肺沒血沒rou沒天良沒知性沒感性沒老婆沒存款沒房沒車沒未來……”

    靜靜走過的女生個子很小，骨架也很窄，穿著件橙色的短裙，一件白色的小襯衫，看起來很像中學(xué)生，剪著齊肩的短發(fā)，修著平齊的劉海，發(fā)質(zhì)烏黑柔亮，如果讓霍星來猜，一定猜她十五歲。

    但她顯然不是十五歲，因為她捧著一卷文件，在這個詭異的“x部門”只有正職人員才能拿材料，而正職人員一定是已成年了。而看起來這么小的小女生竟然早已被姜天然蹂躪過了，霍星心中爆發(fā)著nongnong的保護(hù)欲，這么小、這么安靜這么古典這么柔弱的女孩，竟然在惡魔的鞭子下被迫跑進(jìn)了三分十秒，就為了一份工資不菲的工作！這世界、這社會、這人間??！老娘無語了——

    “再來一遍，等你跑進(jìn)三分十秒，就不用再跑了。”姜天然很有耐心的說。

    霍星背著鉛塊做了個起跑的姿勢，突然詭異的笑了笑，“姜天然，你能跑進(jìn)幾分幾秒？”

    “兩分五十八秒?！?/br>
    “老娘有個建議，如果老娘跑過兩分五十八秒，老娘要改造跑道，然后天天訓(xùn)練你。”

    姜天然微笑，他的微笑就如一朵乖巧的小花靜靜地開，柔和而毫無侵略性，“好?！?/br>
    “老娘要修刀山油鍋！要搭鋼絲橋要挖一千五百個陷阱，要埋炸藥雷管，要發(fā)射原子彈，老娘要讓你一步一個腳印步步驚魂刀刀穿心——”在咬牙切齒的惡毒詛咒之中，霍星再次沖向了那詭異的跑道。

    “天然?！?/br>
    訓(xùn)練場邊靜靜走過的女孩停了下來，聲音嬌柔，聽著就仿佛身周的一切都幽靜了起來，“這個女孩就是今年應(yīng)聘的那個？”

    “是啊，”姜天然微笑，“很有活力，不是么？”

    “哦……”橙色短裙的女孩低下頭，“她過關(guān)了幾項？”

    “基本上都過了，筆試的成績不錯，體能很好，駕駛技術(shù)一流，其他的你看見了，很有活力?！苯烊怀掷m(xù)很“天然”的微笑，“就是不太禮貌，有點粗魯?！?/br>
    “太有特色就不能出外勤，會被人認(rèn)出來的?！迸㈧o靜地說，“他知道了嗎？”

    “他？”姜天然合起了登記本，“我已經(jīng)對他說過好幾次了，大概還是完全沒記住……”他有些靦腆的說，“我會盡力讓他意識到來了個新人?！?/br>
    “她比我顯眼?！迸㈧o靜地說。

    姜天然嗯了一聲，順手在他那本本子里多記了一條，莫約是評判霍星在人群里很顯眼。橙色短裙的女孩睜大眼睛看他記，皺起眉頭，輕輕嘆了口氣。

    姜天然就是個天然呆，除了工作以外腦子里一片迷糊，以后要是再和他談心事，她下輩子就投胎做母雞！

    薛純茶就是個大混蛋，除了享受什么都不想，下次要是再愛上他，她下輩子就投胎做公雞！

    新來的女孩是個野人，滿口粗話，隨便對著不熟的人都能大吼大叫，毫無教養(yǎng)，零分，她要是和她說一句話，下輩子就投胎做雞蛋。

    她轉(zhuǎn)過身，抱著材料往辦公樓走去，橙色短裙在后腰有一個橙色的蝴蝶結(jié)，隨著她一步一步地走，蝴蝶結(jié)在風(fēng)里一步一步的飄，很唯美。

    2  薛純茶

    “咯啦”一聲，橙色短裙的女孩推開了一間辦公室的門，帶進(jìn)材料的同時還端來了一杯茶。辦公室里光線并不強，也不陰暗，是一種柔和的黃色，原因是這房間里裝的不是白熾燈而是一種節(jié)能又智能的燈泡，能隨時根據(jù)室內(nèi)外的光線自動調(diào)整光源，這種燈泡市面上沒有，正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上網(wǎng)不知道從哪里淘來的，居然還很便宜。

    柔和的黃色燈光讓辦公室有種家的溫暖，女孩端著茶走進(jìn)屋內(nèi)，屋里沒有辦公桌，有一張又大又軟的沙發(fā)椅，沙發(fā)椅的正對面墻壁上鑲嵌著一個巨大的液晶屏，現(xiàn)在躺在沙發(fā)椅上的某人正在挑選水果叉，到底是用水晶的？水果造型的？竹制的？不銹鋼的？瓷的？哪一種水果叉來插果盤里最后一顆番茄呢？液晶屏上放著《越獄兔》，音響效果一流，屏幕清晰度一流，都是躺在沙發(fā)上的主不知從哪里弄回來的極品。

    “純茶?！迸讯藖淼牟栎p輕放在沙發(fā)椅前的玻璃茶幾上，“新任務(wù)?！?/br>
    躺在沙發(fā)椅上的人抬起頭來，他有一頭長長的直發(fā)，隨意披在肩上，領(lǐng)口松開的白襯衫顯得鎖骨的曲線很性感。他的臉頰纖瘦，是張罕見的標(biāo)準(zhǔn)的瓜子臉，膚質(zhì)很好，雖然沒有姜天然那么白，另一種瑩潤的象牙白卻很有魅力，唇色很淡。

    整體來說，躺在沙發(fā)椅上的人像個模特多過坐辦公室的白領(lǐng)。他的左耳垂上有個芒星狀的傷疤，看起來像掛著個粉色的耳釘，越發(fā)充滿時尚氣質(zhì)。在左耳之后同樣有芒星狀的傷疤，被他垂下的長發(fā)遮擋住，并不明顯。

    “新任務(wù)？”這個叫純茶的男人意興闌珊的把水果盤放下，“什么新任務(wù)？”在放下水果盤的同時啪嗒一聲套在他腳上的一只竹炭拖鞋跌在地上，充分的顯示出主人的不滿、不滿加不滿。

    “有水怪?！迸⑤p輕把茶推到他面前，這杯茶是凍頂烏龍加梅子，里面放了三塊冰一勺蜜，“圃元縣報警，說后山的問仙湖有水怪，湖邊的村民失蹤了好幾個，當(dāng)?shù)鼐讲檫^了，沒有線索?！?/br>
    “為什么有水怪也要夜間室出發(fā)的干活？有水怪難道不是該去找記者、ufo專家、科學(xué)家、或者找漁民也比較符合邏輯……”

    “薛純茶，拿納稅人的錢收高額工資的人沒資格說這些?！背壬倘沟呐⒊料铝四?，“我以辦公室的名義正式發(fā)命令給你，圃元縣水怪事件，夜間室三人組今天晚上出發(fā)，沒找到失蹤的村民不要回來?！?/br>
    “小橘寶貝，笑一個嘛，不要這么嚴(yán)肅嘛~~~~你一向?qū)儾枋呛芎玫温飤~~~~不要翻臉嘛~~~~~”沙發(fā)上的人拖著軟綿綿甜蜜蜜的聲調(diào)說，“辦公室的權(quán)力很大，我頂不住啦~~~”

    “馬上去?！毙￠侔巡牧戏旁谧郎希滩蛔《嗫戳诉@嬉皮笑臉的男人幾眼，他還是沒注意她說的是“夜間室三人組”，不得不承認(rèn)聽到那句“小橘寶貝”她還是很開心，對自己說好了不再愛上這個家伙，結(jié)果又多愛了一點。她陰沉著臉，猶如死了一般轉(zhuǎn)過身，幽幽的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又愛上了這個家伙、又愛上了這個家伙、又愛上了這個家伙、又愛上了這個家伙……

    她在心里碎碎念，灰暗無光的想……我下輩子一定是一只公雞……

    “小橘寶貝？”

    薛純茶終于從那沙發(fā)上坐了起來，捋了下垂散的長發(fā)，拿起一桌散亂的文件開始看。

    “三分十秒！”姜天然按下秒表，整張臉已經(jīng)紫黑的霍星終于可以停了下來，張開白森森的牙齒，吐著鮮紅的舌頭，再差一步她就要撲向姜天然咬斷他的喉嚨，尤其是她滿身泥水，衣服破了不下三五十個洞，皮外傷無數(shù)處，而眼前這個教練依然雪白粉嫩，滿臉無辜的時候。

    “恭喜你成為x部門的一員?！苯烊幌蛩斐隽耸帧?/br>
    霍星虛弱的看著他，勉強伸出她那只摸爬滾打血跡斑斑的爪子，和姜天然握了握手，看著他真的微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她虛弱的說，“靠！你不覺得你是國家領(lǐng)導(dǎo)在接見老娘這種農(nóng)奴階級代表嗎……”

    姜天然睜大眼睛，“你不是農(nóng)奴，你的工資已經(jīng)發(fā)了，晚上回去就可以查賬了?！?/br>
    霍星的眼睛立刻亮了，用力握住姜天然的手，抖了三下，“你真的了解老娘！哈哈哈哈~~~~你真的很了解老娘??！哈哈哈哈哈~~~~~”

    就在兩個人相對而笑的時候，辦公區(qū)的鈴聲響了，霍星不明白為什么這詭異的x部門召集人開會的時候放順子的那首《回家》，雖然它不是放歌曲，是放《回家》的鋼琴曲，但一聽到“回家~~回家~~~我需——要你——”難道這里的人都沒有感覺到一股惡寒么？

    “開例會了?！苯烊粠е簧硗夏鄮幕粜峭k公區(qū)走，突然啊了一聲，“你回去宿舍先換身衣服吧，會議的內(nèi)容我過會兒告訴你就好?！?/br>
    “很好，你很通情達(dá)理、很溫柔體貼、將來會很有女人緣?！被粜橇⒖趟ο陆烊伙w快的往宿舍區(qū)奔去，這里要說唯一的好，就是宿舍條件好得宛若五星酒店……

    兩個小時以后……

    霍星抱著一包行禮、提著另外兩袋行禮黑著一張臉坐在了通向山區(qū)的火車上……距離她想象的今晚有溫暖的被窩、干凈的床鋪、五星級的燈光、咖啡和泡澡的生活——不管是心理上還是地理上的差距都太遙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