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我真的……”姜天然呵出一口氣,“真的不討厭他。” “真的不討厭?”羅叆湊近他,貓一樣嗅著他身上的氣息,“真的真的不討厭?” “真的……”姜天然的眼神很茫然,仿佛不知道羅叆為什么要這樣盤問他。 “你不討厭他是因為你善良,我靠!從老子嘴里吐出善良這兩個字實在惡心,但天然你是真的很善良。”薛純茶吹了口氣,本來想吹口哨的,但還是算了,“那個……有些事,你不能太善良啊,有些事還是要自己爭取的……”他望天翻了個白眼,說這種又煽情又曖昧的話不是他的專長。 “啊?”姜天然的眼神越發(fā)迷糊,他顯然完全沒有明白薛純茶那幼稚的弦外之音。 “老薛,你還不明白這小子只存在野獸的思維水平嗎?他自己根本就沒明白過……”羅叆閑閑的說,“你說什么善良啊爭取啊,他怎么可能會懂……他連蘇釋都不討厭你還能和他說什么?男人連這點獨占欲都沒有,啊……只能算個小孩吧?連幼稚園的小孩都會為了漂亮女孩和其他男孩打架了?!?/br> 姜天然剛才真的沒明白,但羅叆說到這句話他卻是明白了,“我沒有。” “嗚~~~~~~當年我說星星寶貝真的喜歡姓蘇的死小子,但那是當年,當年你真的沒機會?!毖儾枵f,“不過現(xiàn)在寶貝兒都走了四年了,四年不算短的時間,也許有些事是會改變的啊……嗯~~~~也許真的是會變的吧?也許吧……”他終于吹了聲口哨。 “老薛的話聽起來總是很滑頭?!绷_叆不贊同的搖搖頭,“我只是關心小姜的身體……” “你只是想把他放在解剖臺上解剖吧?”薛純茶勾起唇角笑了,“天然也有醫(yī)生執(zhí)照,他會照顧自己的,你想把他弄到解剖臺上去玩,恐怕還要等幾年?!?/br> “我……”姜天然沒有忘記剛才羅叆的意思,“我很關心小星?!彼苷J真的說,“但她到現(xiàn)在也還是很愛蘇釋。” “她到現(xiàn)在還很愛蘇釋?”薛純茶斜眼看著他,“你怎么知道?你問過她了?切!” 31 理佳09 姜天然點頭,他本來想說的是蘇釋還沒死,不過那時候霍星已經醉了。 羅叆啞口無言的看著薛純茶,薛純茶那臉的表情是他快要昏倒了,兩人用無比怪異的目光看著姜天然,過了好一會兒,薛純茶輕咳了一聲,“好了,我承認原來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很多……我現(xiàn)在想具體知道你為什么要喝酒?你是……因為星星寶貝說她很愛蘇釋,所以你喝酒了?” 姜天然茫然看著薛純茶,過了一會兒,他說“她喝醉了?!?/br> 薛純茶覺得他已經暈了兩三回了,“難道你是因為她喝醉了,為了配合氣氛,所以你也去喝酒?” 姜天然搖頭。 羅叆試探的接著問,“還是你覺得她很愛蘇釋覺得很受打擊,所以去喝酒?” 姜天然繼續(xù)搖頭。 “不不不,這事太詭異了,你是為了什么約她去吃飯?為了表示你太有錢了?還是為了表示你愛她?還是單純只是要問她還愛不愛蘇釋?”薛純茶一個頭已經有三個那么大,人要無知成姜天然這樣也有相當難度。 “我想告訴她蘇釋還活著。”姜天然誠實地說,“但她喝醉了,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br> 薛純茶啞然,“她喝醉了,她告訴你她很愛蘇釋,你想告訴她蘇釋還活著,但你其實沒有說——所以你才去喝酒!賓果!我找到正解了,這才是你喝酒的真正原因。” 他說了,只是霍星喝醉了。姜天然本來想要辯駁,但他其實等于沒有說。 因為霍星真的沒聽見。 他只是說給自己聽罷了。 “小姜,你要自己弄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羅叆不再開玩笑了,加重語氣強調,“小星星愛蘇釋那是沒錯,但他們不可能在一起,根本就不合適,蘇釋根本不愛她不是嗎?何況她真的了解蘇釋嗎?她愛蘇釋什么?。坎痪褪悄菑埬槅??你要考慮怎么做對她最好,不是縱容她她想要怎樣你就讓她怎樣。她愛蘇釋,難道你還能把蘇釋打包起來送給她嗎?你告訴她蘇釋還沒死,除了讓她重蹈覆轍,再一次拿她的熱臉去貼死小子的冷屁股之外,再傷一次心再傷一次自尊之外,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她應該知道蘇釋還沒死。”姜天然堅持。 “她應該知道蘇釋還沒死,那你呢?”羅叆瞪眼,“那你呢?她知道了蘇釋沒死,追著蘇釋去了,那你呢?她從此以后不再理你了,你心里會高興嗎?你真的會為了她能一天到晚想辦法賴在蘇釋身邊而高興?你看著她天天纏著蘇釋,你會開心?” 姜天然茫然看著羅叆,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她有權知道蘇釋沒有死?!?/br> 羅叆戰(zhàn)敗,直接仰躺在椅子上做昏死狀,把狀況丟給薛純茶。薛純茶摸了摸鼻子,只好咳嗽一聲繼續(xù)下去,“你覺得她知道蘇釋還沒死會開心嗎?” “會?!苯烊粚@個毫不懷疑。 “呃……”薛純茶選擇不再和他談蘇釋,姜天然顯然毫無“情敵”這種概念,“星星寶貝很愛蘇釋,而你很愛她……”他用眼神強調著“你很愛她”那句話,“也許你比你想象的愛得更多?” 姜天然微微蹙起了眉,他蹙起眉的時候,連薛純茶也沒有心情開玩笑,只能往椅背一靠,“你到底怎么想,說罷?!?/br> “她有權知道蘇釋沒有死。”他重復了這一句,這一次薛純茶有認真在聽,過了一會兒,他說,“她真心實意愛著蘇釋?!毖儾鑷@了口氣,點頭,這點他不能否認。再過了一會兒,他又說,“蘇釋……曾經拼了命救她?!?/br> “然后?”“昏死”在椅子上的羅叆突然復活,坐了起來,“然后你認為這樣他們就有可能在一起了?” “然后……蘇釋會保護她?!彼f,“不管他愛不愛她,他都會保護她,那件事以后她已經變成他的責任?!?/br> 羅叆和薛純茶面面相覷,這說的也沒錯。 “只要蘇釋會保護她,她就會很開心?!彼f,然后幾乎是微笑了,“我想的就是這樣。” 他說的都沒錯,但未免有些……清醒和現(xiàn)實得太殘忍,完全剝離了他自己的存在。羅叆皺著眉,“那你呢?” “我沒有?!苯烊徽J真的堅持,他甚至說得很清楚明白,“進一步感染之后我會病死?!?/br> 羅叆驀地站了起來,他這句話太冷靜以至于深深刺傷了他作為醫(yī)生的自尊,但站起來之后他又緩緩坐了下去。 原來那句“我沒有”不是在說“我沒有愛她?!?/br> 而是在說“沒有我”的意思。 在霍星和蘇釋之間,姜天然從來就不存在,他不是插足的第三者,甚至不是個路人。 他只是不會存在。 他隨時都會猝死,蘇釋不肯告訴羅叆那新病毒的抗體是什么,他沒有感激姜天然槍下留情,堅持要他死,他卻忽略了這強烈的惡意,并不怨恨或者討厭蘇釋。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愛霍星。 他只是希望霍星開心。 羅叆不明白他是不是因此而能夠不怨恨蘇釋,但姜天然的想法太清醒太現(xiàn)實,現(xiàn)實得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這太殘酷了。 薛純茶不再說什么了,改了話題,“我?guī)湍阆騧信息請了年假,說你去旅游了。” 姜天然微笑,“謝謝,我不在他們一定很為難了,明天我就回去上班。” 32 蘇釋01 霍星找不到姜天然已經三個星期了。 在沒有蘇釋也沒有姜天然的四年里,她覺得世界是黑色的,陰暗又沒有光,只有變幻莫測的身份,還有受她窺視的人性最丑陋的罪惡,就像一只活在陰溝里的老鼠,并且是一只沒有名字只有代號的老鼠。 現(xiàn)在她覺得世界是沒有顏色的。 陰暗和罪惡已經震動不了她的心,她也沒再感覺到自己孤獨和可憐,她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的、又要到怎樣的時候才會再次感覺到悲傷、快樂、期待或者憤怒? 上個星期期待和姜天然算賬的心情仿佛已經很遙遠了,她變得漠然,姜天然就像他突然出現(xiàn)一樣突然消失了,他消失的時候似乎帶走了她所有剩余的心情。她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變得如此不高興,所有的興趣都消失了,她連電視也不看,沒有任務的時候她就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她不看窗外,看窗外就會看到對面姜天然租住的別墅。 她也懶得看什么桌椅板凳,那每一樣姜天然都有擦拭和整理過。 她只看那盞吊燈。 那東西姜天然應該沒碰過。 看著吊燈的時候會放任大腦去想一些毫無邏輯的事,她想著蘇釋的臉蘇釋的眼神,那印象是如此深刻,她想就算到死她也會記得的吧?就算她老了、老年癡呆了、忘了蘇釋是誰了,也會記得那雙珠子般清冷神秘,卻又單純脆弱的眼睛。 她沒想姜天然,只是努力的想著蘇釋,每天都在想。 但除了蘇釋那雙美麗的眼睛,還有他身上濺起的霧一樣的鮮血,關于蘇釋她就沒再想起別的。 以前她很怕想起那天的事,很怕想起蘇釋的血,但現(xiàn)在天天想,她覺得人的韌性真的很可怕,她已經可以面無表情的回想那天的每個細節(jié),甚至可以回想蘇釋身上飄落的絲絲點點的血。 電話響了,她面無表情的接通,電話里傳來組長的聲音,“23號,下星期在uj國際會場有一場保護和抓捕,明天開始,你打扮成會場助理開始潛伏?!?/br> “ok?!彼f,“發(fā)我目標的照片和詳細計劃。” “五分鐘手機郵件,看完刪除。” 她掛了通話,幾乎是同時,手機里傳來目標的照片和行動計劃。她看了眼那照片,那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很得體,相貌堂堂,能在uj國際開會的人自然非同一般,不過隱約有種眼熟的感覺。她細看了行動計劃,有人要暗殺照片里的中年男人,特勤組在uj國際設下重兵,希望能一舉抓獲這個存在已久的暗殺恐怖組織。 目標的檔案里寫著:佘長風,m信息董事長,男,已婚,有一子一女。兒子佘子李,m信息行政經理,女兒佘華,無業(yè),因涉嫌麻醉搶劫被刑事拘留。 她沒看完那長長的資料,只細看了行動計劃,看完機械的刪除。 m信息。 不就是姜天然的公司嗎?她刪了行動計劃很久以后才想到,不知道下周的會議里有沒有姜天然?他會在嗎? 但她已經把m信息的資料刪了,沒辦法重頭去看他到底有沒有在列席名單里。 拿起手機,她很想打個電話問他是不是會參加uj的會議,但看著號碼,想到之前她打過的那么多電話,那些“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回饋音,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還是放了下來。 他不再來找她了,是她叫他消失的。 她呆呆的看著吊燈,此時此刻,只有這一件事讓她感到有些傷心和失望。 突然側過頭去,她看著窗外遠方,那青瓦白墻的別墅在山巒和農田之間顯得那么寧靜,然后她睜大了眼睛——別墅的煙囪里,有些煙冒了出來。 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