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姜天然吃驚的看著她,她反而顯得很自在,托腮看著自己杯子里的酒,“你真的有這么吃驚嗎?我怎么就覺得根本沒有呢?‘理佳、理佳’,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問我叫佘華還是理佳,是不是認識一個叫蘇釋的男孩?你也問過我是不是曾經(jīng)用過‘理佳’那個名字?為什么要去辦‘宮理佳’的暫住證?” “嗯?!苯烊稽c頭,“這對我來說很重要?!?/br> “是不是理佳對你和她來說這么重要啊……”她淡淡的呵出一口氣,突然換了個話題,“你肯不肯娶我?” 姜天然露出更加吃驚的表情,茫然看著她,“娶你?” 她笑了起來,“你要是在我坐牢之前娶了我,我就告訴你——”她對著他吹了口氣,“關于‘理佳’的秘密?!?/br> “關于理佳的事對我來說很重要,但要是用結婚這樣的事來做交易,佘華,這未免有些不負責任?!苯烊粶厝岬恼f,“你可以不告訴我,沒關系的,我會想其他辦法?!?/br> “我的人生一向不負責任?!彼崛岬恼f,“你也不用怕對我不負責任,你娶了我,我死了,你會憑空得到好大一筆遺產,有什么不好?我隨時都會死的,你討厭我了,掐著我搖一搖,把我往墻上一撞,我很快就死了?!?/br> “你該過好你的所有時間?!苯烊豢粗苋A,眼神很溫柔,“董事長和子李都很重視你,不要做不該做的事讓大家擔心,認識你的人都很欣賞你,不要自暴自棄,你不是一事無成?!?/br> “我?”她自嘲的冷笑了一聲,“我不過是個揮金如土的米蟲,警察說我心理變態(tài),很享受搶劫男人的快感?!彼鲱^喝了口酒,“我是不是很可怕?” “不可怕,你只是沒想通?!苯烊蝗崧曊f,“每個人都會死,每個人都會遇到困難,每個人都會心情不好,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才煩惱害怕,人人都在煩惱害怕,但大部分人都還過得很快樂,不是嗎?” “那是因為他們命長?!辟苋A冷哼一聲,“他們沒有病,不用擔心是會變成瞎子死還是會變成聾子死?!?/br> “你不過是提前知道了自己將會怎么死,但預先知道自己將會怎么死難道不是一種幸運?”他柔聲說,“至少你不會餓死、渴死,你也不必擔心得帕金森綜合癥或者老年癡呆,不必擔心將來會在病床上渡過很長的時間才慢慢死去,我們都會死得很快,猝死是最幸運的死法,不是嗎?” 佘華纖細的手指微微一張,酒杯停在了桌面上,“我們?”她聽到了姜天然的語病。 姜天然眉線微微一彎,他是一時說錯了話,但他也沒打算否認。 “‘我們’——是什么意思?”她問。 姜天然沒有回答。 “你覺得你也會猝死?”她繼續(xù)問,“你是巫師嗎?” 他說“我當然不是巫師?!?/br> 她的眼珠子靈活的轉了兩轉,突然改變了主意,“我告訴你理佳的秘密,你告訴我你的秘密,怎么樣?” 35 蘇釋04 當姜天然和佘華在豪華酒店的包廂里輕言細語的時候,霍星坐在夜間室的辦公室里,喝著小橘端來的柚子茶。 她的臉色很蒼白,薛純茶趴在桌上把整張臉埋在凌亂的長發(fā)里,完全裝死狀態(tài),小橘安靜的坐在一邊,用眼角偷偷的看霍星。 不告訴霍星蘇釋還活著這件事,是薛純茶決定的,現(xiàn)在事主找上門來,做壞事的無可辯駁,只好裝死。四年不見,這女孩還是那樣,小橘在心里評價:瘋瘋癲癲、亂七八糟、不守規(guī)定、自以為是…… 還有那猶如蒼蠅追蜂蜜一樣聞到蘇釋的味兒就追來了,就這點分外的討人厭。 霍星當然不知道在小橘心里她只是一只蒼蠅,當她明白雨燕的死意味著什么的時候,腦子還沒明白,身體已經(jīng)帶著她闖進了夜間室,坐在薛純茶面前。 按照部門規(guī)定,特勤組只能接受命令,不能主動和其他部門的人員聯(lián)絡,那會增加暴露的機會,她這種做法屬于嚴重違規(guī)。 她從闖進門后,坐在薛純茶面前就沒有動過,薛純茶一看到她闖了進來,呻 吟一聲立刻倒在桌上裝死,也一動不動,而小橘只是假惺惺的給霍星端來一杯茶,之后就坐在一旁看熱鬧。 霍星一直沒有說話,但她顯然是來找蘇釋的,而蘇釋卻不在。小橘覺得這場面很好玩,就偷偷的給蘇釋發(fā)了條短信:回來,有任務。 過了半個小時,夜間室的門被再次推開了,霍星轉過頭來,只見一張精致美麗的面孔從門口露了出來,嬰兒般的肌膚,清冷如珠的眼睛,就連那唇色都潤澤得讓人嫉妒,那可不就是蘇釋? 依然……宛若天使。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目光是迷茫而渙散的,她倒不像是見了鬼,卻像是遇了夢。 蘇釋看見了霍星,他顯然完全沒有想到會見到她,眉頭微皺,他就當作沒看見,問小橘,“什么事?” 小橘用細細的聲音說霍星來了,薛純茶想讓他們倆單獨談談,所以請他早點回來。 薛純茶依然在自己的頭發(fā)里裝死,他從來沒發(fā)現(xiàn)小橘竟然有如此的善解人意聰明絕頂,過會兒真要好好的獎賞她。 “談談?”蘇釋冷冷的說,“有什么好談的?”他從霍星身邊走過,直接走到薛純茶身邊,突然抬腿重重踢了那桌子一腳,“起來!” 桌子重重一搖,薛純茶差點從桌上滑下去,無可奈何的爬起來,“又怎么了又怎么了?誰又惹我們蘇小妖生氣了?告訴我我?guī)湍愦蛩!?/br> 蘇釋不理他胡說八道,“有任務?” “沒有?!毖儾柚庇X的反應。 蘇釋聽到“沒有”,掉頭就走。薛純茶連忙又說,“有有有。” 蘇釋站定,頭也不回,“什么任務?” “幫我解釋一下……”薛純茶指著霍星,臉上堆滿了小心翼翼和討好的表情,干笑說,“你還沒死這件事?!?/br> 蘇釋還沒回答,薛純茶以閃電般的速度拉起小橘的手往外就逃,“小橘寶貝,我忽然想請你吃宵夜了,快走快走,不然晚上餐館都關門了?!?/br> 霍星一直以迷茫渙散的目光看著蘇釋,蘇釋說“有什么好談的?”,她聽見了,但沒覺得意外……總之,他就是這樣的吧?一直都是這樣的。聽到薛純茶叫他“蘇小妖”,她也沒覺得好笑,蘇小妖……其實是一個比蘇釋更真實更不會騙人的好名字呢。 薛純茶拉著小橘一溜煙逃走了,蘇釋本來也要開門走,但霍星坐在那里。 她并沒有挽留他,只是呆呆的看著他。 她坐在他身后,看的是他的背影,但他卻能感受到那目光。 于是他轉過身來,冷冷的說了一句“我還沒死?!?/br> 接著他就要開門走了。 她沒有回答,也依然沒有挽留他。 于是他就真的開門走了。 邁出辦公室的時候,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的感覺,他以為她會撲上來拉住他的手,他以為她會笑或者會哭,他都做好了一把把她推開的準備。 但她真的沒有撲上來,也沒有追過來。 蘇釋帶著心里那份說不出的怪異和不滿頭也不回的走了。 霍星呆呆的坐在只剩下她一個人的辦公室里,蘇釋還活著,他沒有死。 姜天然那槍沒有打死他,所以他沒有罪。 她目光渙散的看著蘇釋的背影遠去,可是不管這個人是活著還是死了,不管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他還是不理她,即使他曾經(jīng)為了救她差點死了,但他還是不關心她。 眼里還是沒有她。 明白他還沒有死的時候她心里有千層巨浪,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激動和彷徨,見了人以后她突然明白…… 他還是不關心她,眼里還是沒有她,永遠不可能體會她的心情。 而她……也已經(jīng)不是二十二歲的熱血少女,能夠不顧一切的追在他身后,不在乎冷漠和拒絕,不在乎失望和傷心,不在乎背叛和死,只為了博他一個微笑。 她已經(jīng)……真的…… 累了。 一個人苦苦的追著那份黯淡無光的迷戀,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一年兩年三年四年……那只是一份迷戀,只是一份迷戀。 只是一份迷戀而已。 那甚至不能說是愛。 沒有人祝福她,也沒有人同情她,因為她全在自作自受,甚至連蘇釋也不同情她。 她很無助,已經(jīng)找不到方向,她已無力繼續(xù)再愛下去,卻做不到掉頭就走,只能坐在這里、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她。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等它響了好久才接,電話里傳來有人溫暖的聲音,“小星嗎?” 她啞然了,聲音仿佛被什么東西深深哽在了胸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電話里的聲音更加溫柔了,“小星?” “老娘在聽?!彼吐曊f,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在哭。 “我知道了……理佳的秘密。”姜天然在電話那邊說得分外誠懇,“你有興趣聽嗎?” 她微微動了一下嘴角,不知道為什么,對于理佳的謎團,她的興趣已經(jīng)大不如前,但那畢竟是蘇釋最重要的事,心雖然已經(jīng)累了,身體卻依然會說“有?!?/br> “今天已經(jīng)很晚了,明天晚上請你吃飯吧?!彼穆曇敉鹑粢徊ù核崛釢櫇櫍儍魺o暇。 “不要!”她說,“我餓了?!?/br> “那我現(xiàn)在請你吃宵夜?!苯烊徽f,“你想吃什么?” “椰子蟹、龍蝦沙拉和劍魚刺身?!彼f。 “我知道有個地方有特調的生姜冰淇淋?!彼f,“雖然沒有椰子蟹,但有很好吃的黃油西蘭花?!?/br> “我要吃?!彼龔街闭f。 “你在哪里?” “夜間室?!彼患友陲?。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等……五分鐘。”他話語中有輕微的停頓,聲音原本已經(jīng)很溫柔,此時更溫柔得仿佛要碎了。 她掛了電話,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她在想……為什么會這樣想呢? 溫柔得仿佛都要碎了。 溫柔得…… “咯啦”一聲,門開了。 她抬起頭來,門外站的是蘇釋。 他緊緊地握著那門把,她仍舊用迷茫而散亂的目光看著他,那緊握著門把的手讓她想到當年他緊緊抓住草地的手。 那是蘇釋特有的姿態(tài),像要把生命都抓住,費盡所有力氣去握緊一樣,他會握到忘記自制,最后弄傷自己的手。她不自覺淡淡的笑了笑,即使是現(xiàn)在她也想去心疼那雙手,蘇釋開口了,“你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