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彼崧曊f，眼神在星空之下溫柔得吹一口氣仿佛就要瑩碎了。

    她揮揮手，“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看開了。佘華呢？后來佘華是怎么死的？”

    “蘇釋哭到昏厥，”姜天然苦笑，“佘華她一直在流淚，蘇釋激動到昏倒以后，她爬起來問我……為什么不能……像蘇釋這樣？為什么有人可以愛她愛到發(fā)瘋愛到想陪她一起死，而我卻不能？她問我吃驚嗎妒忌嗎？問我會不會因?yàn)樘K釋這樣愛她而后悔沒有愛上她？我……”

    她吃驚的看著他，“你怎么說？”

    “我……”姜天然搖了搖頭，以他瑩潤的指尖輕輕揉了揉額角，“我什么也說不上來?！?/br>
    “你為什么不愛她？”她聽著都覺得姜天然罪無可恕了，“你怎么能讓一個女人這么傷心這么失望？她有什么不好？”

    “她也許很好也許很不好，但我……”姜天然又開始咬唇，“我……就是沒有辦法……”

    “算了算了算了，后來呢？”她追問。

    “后來她自己平靜了，坐在床上等蘇釋醒來，蘇釋醒過來以后，她對他說……就算他愛她愛得要死，就算他會為了她去死，但她從來都沒有愛過畫畫給她的那個男孩。她說她不會因?yàn)橐恍┖唵蔚你U筆畫就愛上一個人，愛的存在需要認(rèn)識和相處，有去死的勇氣，不一定能博得誰的歡心?！苯烊婚L長吸了一口氣，“她告訴他她是個搶劫犯，她就算不死也會坐牢，她告訴他她有過很多男人，她又說她只是出于戲弄他的目的才畫了那些畫，甚至連寄過去的照片也不是本人……”

    “天??！”她整個人跳了起來，“她怎么能說這些？蘇釋會發(fā)瘋的！”

    “蘇釋很冷靜，”姜天然柔聲說，“他聽完了佘華說的每一句話，然后親吻了她?！?/br>
    她呆住了。

    “他沒再說別的，只是反反復(fù)復(fù)的說他愛她。”姜天然的臉色變得蒼白又變得暈紅，“佘華流了很多眼淚，她已經(jīng)盡力了，但蘇釋依然愛她，最后……她問他下輩子肯不肯……在畫鉛筆畫之前就做朋友？下輩子肯不肯變成她喜歡的男人，認(rèn)認(rèn)真真的來愛她？下輩子他再來愛她好不好？因?yàn)檫@一輩子……來不及了?！?/br>
    她流淚了，“你哭了沒？”

    姜天然閉上眼睛，“蘇釋每一句都答應(yīng)，然后佘華就……去世了?！?/br>
    她捂著臉，淚流滿面，這是個弱智的世界，是個可笑的鬧劇，但怎么會如此讓人傷心？如此讓人絕望？“后來蘇釋呢？”

    “他看著佘華去世，瘋了一樣從醫(yī)院里沖出去，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想到應(yīng)該到這里來?！苯烊徽f，“佘華死了，蘇釋走了，我……我把事情弄得一團(tuán)糟?！?/br>
    “別這樣說?！彼恢挥X的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不是你的錯，誰也沒錯，只是事情總和想象不符，但也不是天崩地裂?！?/br>
    他的眼睛開始閃著瑩瑩的光，她幾乎以為他就要哭了。

    “對不起……”他說，“如果我沒有帶他去見佘華，也許……”

    “傻瓜，不是你的錯，沒人說是你的錯，”她放柔和了聲音，伸手想把他摟入懷里，就像那天夜里她摟著蘇釋一樣，“我知道你想對我好，你也是想對蘇釋好?！?/br>
    他幾乎就要順從的讓她摟住，但咬唇之后，他避開了她的手臂，“我……我要回去了。”

    她愣了一下，姜天然雪白的臉頰失去了些粉潤的色澤，淡色的唇微微顫動，他看起來像有很多話要說，卻終是沒有說，回頭坐進(jìn)了車?yán)铩?/br>
    “喂！”她敲打著車窗，“我要請你吃飯的，上次你救了佘長風(fēng)，我在心里說要請你吃飯的，后來……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都沒請成，今天請你吃飯好不好？”

    姜天然本來要說話，卻是皺起了眉搖了搖頭，沒說什么，就這樣把車開走了。

    她愕然的看著他白色的車輛慢慢離去，姜天然從來沒拒絕過她，何況是吃飯這么溫和的請求，他竟然沒有回答，就這樣走了？

    她說錯什么了？

    還是經(jīng)過了這么多事，即使是再溫柔體貼的男人也會疲憊，也會懷疑他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真的具有價值和意義？

    于是他厭倦了，興趣淡了，乏了心情，就不再理睬她的事了？

    她很惶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車離開的方向，既不想上樓，也不想賣花。

    她不知道她是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怎樣，站了好一會兒，腿站酸了，她就慢慢的蹲下來，面前有姜天然幫她收拾好的紅玫瑰，她輕輕摸著那冷冰冰的鐵桶，摸著摸著，不知不覺就抱在懷里。

    裝滿玫瑰的鐵桶被她的體溫溫?zé)?，她想著姜天然的離開，還有他各種各樣的好，想著薛純茶問她“到底是愛的蘇釋還是愛姜天然？”

    愛姜天然這種事……從來沒有想過。

    她是配不上他的。

    但看著他慢慢離開，她真的很舍不得、很舍不得……

    一朵、兩朵、三朵……她無意識的數(shù)著水桶里的玫瑰，數(shù)了一圈、兩圈、三圈……

    夜風(fēng)很涼，她對著農(nóng)場對面張望、對著四通八達(dá)的道路張望，但四周靜悄悄的什么都沒有，既沒有人出現(xiàn)，也沒有車開來。

    一個晚上過去，連貓都沒有出現(xiàn)一只。

    46 秘密05

    姜天然開車回家。

    他幾乎就克制不住，任由她摟住自己，如果她摟住自己，說不定他就會……

    就會吻了那張真誠而溫柔的臉。

    還有那總能讓他意亂情迷的唇。

    但……但總是不行的，或許是太緊張或者太沮喪，他有些天旋地轉(zhuǎn)，自己心知肚明，一定要回家休息了。

    如果他還想多活兩年的話。

    雖然他很想陪她去吃飯，該被好好安慰的人是她才對，雖然他其實(shí)無意掉頭離去，但是頭暈得無法從容說出話來，只能就此離開。

    她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他是舍不得讓她驚詫或者失望的，但真的沒有辦法。

    死亡的陰影就在他頭頂盤旋，他要是清醒理智，要是心疼愛護(hù)她，就不能讓她太在乎自己。

    車緩緩在別墅前停下，他下車開門，似乎很從容的打開了房門，隨后鎖上。

    接著他直接躺在了沙發(fā)上，閉上了眼睛。

    霍星很奇怪，她在家門口蹲了一晚上，沒有看到姜天然的車從別墅里開出來。

    第二天白天也沒有開出來。

    第二天夜里也沒有開出來。

    第三天……

    他難道不用上班了？

    放假了？

    辭職了？

    自閉了？

    她沒接到任務(wù)，于是天天用望遠(yuǎn)鏡對姜天然家進(jìn)行偷窺，但他家門窗緊閉，這次居然連窗簾都不開，于是根本看不到屋內(nèi)的情況。她很郁悶，根據(jù)她三天的觀察加偷窺，姜天然確確實(shí)實(shí)沒有出門，難道他已經(jīng)修煉成仙，連飯也不用吃了？而且連續(xù)三天不開窗戶他不悶嗎？

    她越想越想不通，難道他那屋子里還有地道，直接通向農(nóng)場外？還是他在減肥？或者姜天然是個素食主義者，半夜趁她看到累了打盹的時候起來在農(nóng)田里偷菜吃？

    或者他的冰箱里儲存有能讓他吃上一個星期的食物？不可能吧？她憑直覺認(rèn)為姜天然應(yīng)該是環(huán)保和健康食品主義者，不會喜歡吃儲藏很久的食物。

    難道他絕食了？

    她趴在陽臺上，渾然不覺她自己也幾乎三天沒好好睡過一覺，都在全心全意的研究住在對面的人為什么不出來？

    有個人影從遙遠(yuǎn)的地方下了公交車，慢慢的向她這棟小小的農(nóng)家院子走來。霍星專心致志的拿著望遠(yuǎn)鏡看姜天然的房子，完全沒有留心馬路那邊有誰走了過來。

    走過來的是一個個子不高，非常瘦弱的人，穿著白色的棉布襯衫和牛仔褲，從背影看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側(cè)面的臉頰線條秀麗，偶爾在日光下側(cè)了個臉，那臉頰和嘴唇漂亮柔潤得令人嫉妒。

    他當(dāng)然是蘇釋。

    霍星通過望遠(yuǎn)鏡看了半天，這次她集中注意力專門觀察姜天然的煙囪，但期待了半天里頭依然半點(diǎn)煙絲都沒有飄出來，更不用說炊煙了。眼角隱約看到有什么東西一晃，她放下望遠(yuǎn)鏡東張西望了一陣，什么也沒看到，于是又端起望遠(yuǎn)鏡全神貫注的看姜天然的煙囪。

    蘇釋在她發(fā)現(xiàn)他之前，一下閃到了她視線的死角，退到日光的陰影里。

    她看不到他，他卻看著她。

    他不知道自己來這里干什么，只是理佳死了，他去跳了湖，然而并沒有淹死。他有想過放一把大火把理佳和自己一起燒了，理佳已經(jīng)死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追求什么、期待什么、幻想什么……但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并沒有去靈堂放火，而是默默看著理佳的遺體被她的家人運(yùn)走了。

    但是他太痛苦了，那一張張圖畫的回憶、那天穿著紫紗握著白玫瑰宛如公主的理佳親口告訴他她是個搶劫犯、她突然死去被燒成了灰……這發(fā)生的種種都糾纏在他腦海里，讓他喘不過氣來。

    于是就找到了這里，本能告訴他靠近霍星就能松弛，說不定就能解脫，也許抱著她或者被她抱著他就能接受這些發(fā)生的種種而不恐懼自己又失去了什么。

    抱著她或者被她抱著的時候，他不會感到自己一無所有。

    但……

    但他找到了這里，看見她拿著望遠(yuǎn)鏡望著別人的房子。

    對面是姜天然的房子。

    蘇釋站在房屋的陰影里，開始隱隱約約察覺……在他狂熱的去見理佳的時候，在他瘋狂的說愛理佳的時候，有些什么東西已經(jīng)……

    慢慢的消失不見了。

    47 秘密06

    霍星當(dāng)然不會知道蘇釋躲在她樓下看她，她已經(jīng)把姜天然那別墅的各種細(xì)節(jié)研究了個遍，越想越是奇怪，無論從哪個細(xì)節(jié)來看，屋里都不像有人走動，難道姜天然是妖怪變的，走進(jìn)屋里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