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磁共振，CT掃描等諸多檢查，因?yàn)橐呀?jīng)開始用藥，賀聽昭身體的衰敗程度明顯有所減慢，護(hù)理成果初見端倪。這些事還是要?dú)w功于過去精心的照料，身體多少有些底子，才能抵擋住這些病痛忽如其來的侵襲。

    宋銘錚已經(jīng)在焦灼中被迫度過了一周，待在賀聽昭身邊，他已經(jīng)沒有了起初時那么焦躁，畢竟人只要不是真到了那個關(guān)頭，都不會有被命運(yùn)緊壓的緊迫感。但他仍然煩悶不已，哪怕什么都不談，僅僅是和賀聽昭之外的人相處，就已經(jīng)讓他足夠痛苦。

    但他又必須給穆辰遠(yuǎn)足夠的耐心，即使要強(qiáng)行手術(shù)，也要把風(fēng)險降低到最小。

    他們彼此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以拖延。

    宋銘錚捏了捏眉心，拿起手機(jī)噼里啪啦的打下一行字“明天帶你出去玩。”

    發(fā)送之后幾乎是秒回，穆辰遠(yuǎn)給他發(fā)來一個表情包，接了一句“哥哥最疼我啦！你什么時候下班呀，我給你打電話?！?/br>
    宋銘錚剛想說有事現(xiàn)在就打過來說，但耳朵比手指更快的捕捉到了聲音，他迅速點(diǎn)掉屏幕站起身來。

    幾乎是同時，護(hù)工推開了門。

    “阿錚”

    賀聽昭躺了整整十天，這是他第一次可以主動下床。輪椅的靠背被放的很低，讓他幾乎是半臥著被推了出來，毛毯從腋下改到了腳尖，把大半個身子都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他身體虛弱不堪，但看起來卻圓潤了一點(diǎn)，吃的藥物里含有大量激素，讓他整個身體都微微浮腫。

    “怎么起來了？”宋銘錚一腳踹開椅子，直接跨了過去，在輪椅邊單膝跪下。賀聽昭的雙手被擺在身側(cè)，安靜的放在一旁，那拳拳癱掌隱隱有滑落到輪椅縫隙中的趨勢，宋銘錚小心握住，就連內(nèi)扣的手指都是綿軟的，放在他自己的掌中自然的開始揉按，但是又自覺的放輕了動作，賀聽昭現(xiàn)在渾身浮腫，按照以往的力道，難免會覺得疼“難不難受？”

    “好多啦”，賀聽昭半臥的姿態(tài)不太方便看到他，努力的動了動脖頸，想歪過去看宋銘錚。護(hù)工連忙把手掌放在他的頸下托住他的脖子，以免他忽然失去支撐頭顱下垂。宋銘錚知道他的心思，自己往前動了一點(diǎn)，于是二人的距離就更加近了。

    “感覺好久都沒起來了”，他笑了一下，不怎么動人，倒是溫柔的很，今天難得狀態(tài)不錯，只起床時吸了氧，現(xiàn)在沒戴鼻氧，也不覺得太難受“阿錚，這幾天你辛苦啦，你看看，憔悴好多哦。”

    “不會”，宋銘錚說起話來，不自覺的聲音就降了幾個度，好像比起虛弱的愛人，也沒大到哪里去“你讓我省點(diǎn)心就行。”

    “我哪里有不省心”，賀聽昭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好像躺了這幾天，什么事都沒有再發(fā)生一樣“快起來，你陪陪我?！?/br>
    他有些小小的抱怨“我本來就離不開你啊，阿錚太忙了，這兩天陪陪我吧。我還想去看花兒，你陪我去，總是能把我?guī)Щ貋淼??！?/br>
    他總是輕而易舉，就一發(fā)擊中宋銘錚的軟肋。

    “不行”，那雙瑞鳳眼闔了一下，好像要斂起情緒是萬千困難的事，這兩個輕輕拒絕的字，都說的艱難萬分。

    “小昭聽話，你在家休息。”

    第18章

    比起失望，賀聽昭那一瞬間流露出的表情更可以稱之為，錯愕。

    他太了解宋銘錚，他們相處的模式如此，賀聽昭時常會提出一些看起來顯得太過嬌縱的要求，無論宋銘錚答不答應(yīng)，只是希望能讓他看起來不要這么死氣沉沉，沒有朝氣。

    他的阿錚才二十幾歲，也該是快樂的。

    但他其實(shí)很少會被拒絕。賀聽昭可以從他的語氣里準(zhǔn)確的判斷出宋銘錚是什么樣的情緒，真的拒絕還是在等他撒撒嬌。更何況他其實(shí)很有度量，知道線在哪里，不會提出讓宋銘錚難以平衡的請求。

    其實(shí)完全可以不出去，哪怕是真的很希望愛人在身邊。

    他很懂事，但這樣小小的請求被直接拒絕，賀聽昭很難控制不去傷心。

    畢竟是被寵慣了的人。

    “那你…明天是要出門啊…行，你去就是了”，賀聽昭愣了幾秒鐘，宋銘錚就這樣跪在他身邊，安靜的等他回過神來，沒有搶先去說一句話。

    他們的雙瞳彼此交錯，在漫長歲月里的每一個時間，都如此刻一般投射進(jìn)對方眼底，再變成一眼萬年的溫柔琥珀。

    “早一點(diǎn)回家吧”，賀聽昭聳聳肩，通過肩膀才能帶動整條手臂，最后連接到毫無作用的手掌。唯一伸直卻也是無法彎曲的僵硬食指被帶著在他手心中蹭了蹭，權(quán)作是僅有的撩撥“明明才說過哪里都不去…我還言猶在耳呢”，宋銘錚只安靜的靠在他身側(cè)，聽著這些艱難細(xì)碎的話語，一句也沒有去做爭辯。

    他感覺愧疚的時候，總是這樣比往常更沉默。

    “好啦，沒事”，賀聽昭搖搖頭，很快就把情緒收起來，沒辦法做太多動作，只好沖著宋銘錚笑去試圖讓他消除負(fù)面情緒“你有事忙就去，反正家里也有人在，別擔(dān)心我?！?/br>
    “對不起”宋銘錚輕聲道歉，對他而言，唯一的錯誤就是陪在賀聽昭身邊的時間太少，其他都不算問題。他的人生里從來沒有天平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有賀聽昭這個和他一起長大的愛人“等你好一點(diǎn)，我們?nèi)ト镅盘m瀑布?！?/br>
    去看一看那里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