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xiàn)在聯(lián)絡(luò)也還來得及……”

    黑霧聽見自己近乎咬牙切齒地、耐心地說道。

    “不用?！?/br>
    死柄木伸了個懶腰，給目瞪口呆的眾人留下了一個緊閉的木門：“黑霧, 你去和他聯(lián)系吧?！?/br>
    “我去問問那群白毛家伙們, 新的腦無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

    要說到底是因為什么理由才能夠產(chǎn)生這種罕見的爭論, 黑霧簡直想要掩面不忍心說出口，人家好好的一個黑|幫，雖說也不是什么閭閻良善的組織，但是畢竟也算是浸yin了百余年的時間，是個老牌的、有些年頭和閱歷的……

    青年覺得他要是沒有這種罕見的個性，絕對要頭禿幾百回——人家只是想要個你的聯(lián)系方式方便日后聯(lián)絡(luò)而已，指啥一言不合就當(dāng)眾翻臉?。考觽€好友招你惹你了，怎么就一瞥手機登即就……

    他有時候真的很想把死柄木的腦袋切開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些什么。

    而灰發(fā)的少年在房間內(nèi)張開干涸的嘴唇，發(fā)出一聲嗤笑。

    手機的屏幕里，佐倉蜜柑穿著大一號的警服，歪歪斜斜地戴上了警用頭盔，只能夠從頭盔和脖子之間的縫隙中看到一絲半縷的橘色頭發(fā)，少女的手里拿著一面和這身精干裝束截然不相稱的小紅旗，看上去似乎是在街道上執(zhí)行什么出勤任務(wù)。

    “就這副樣子，能起什么作用？”

    黑霧最終任命地拿起自己的電話來：“喂喂，治岐先生對嗎，剛剛多有得罪，太過失禮，還請您海涵?！鞘牵倌耆斯贿€是不太穩(wěn)重……是，您能體諒真是太好了。最近還有些合作事宜希望能夠與您洽談，對，對沒錯，當(dāng)讓我們也會提出足矣入您眼的酬勞……”

    一連串的敬語說得絲毫不打磕絆，黑霧掛了電話都覺得有點恍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就已經(jīng)莫名其妙地?fù)?dān)任起了謀士這個職務(wù)。

    ——明明從前跟著all for one的時候，他只不過是一個負(fù)責(zé)打雜開車之類場面內(nèi)容的小弟而已。

    彼時，all for one雖然隱去了自己的真名，但是還不止像現(xiàn)在一樣處于近乎歸隱的狀態(tài)。他偶爾還會在自己的手下面前露個面，留下只言片語讓眾人暗自反復(fù)揣摩，把字掰碎了去猜測是否有什么隱含深意。那個時候尚且是少年年紀(jì)的自己就在驚鴻一瞥之中被那位大人挑中，自此之后成為了十余年來碩果僅存的親信之一。

    “所以……為什么是我？”

    黑霧不止一次地斗膽提出這樣的疑惑來?！澳俏淮笕恕笔沁@個黑暗世界中所有人共同的稱呼，而距離頗近的少年黑霧，在相處的過程中反倒沒了其它人的那般崇拜和畏懼。

    “覺得有點意思?！?/br>
    對方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黑霧沒有追問。他在成長的過程中，作為能夠接近all for one的數(shù)人之一，復(fù)雜而繁瑣的社交禮儀和辭令、駕駛技能、鞍前馬后之類的各種工作都需要學(xué)習(xí)，雖說日子過得緊湊到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在心里仍舊十分感激這位改變了自己人生的領(lǐng)導(dǎo)者。

    什么有點意思？黑霧在心中好奇，然而這樣的個性注定了他不會表露出一絲一毫名為“好奇”的表情來。

    “看不出來表情也沒有外貌，這點讓我覺得有意思?！?/br>
    all for one似乎是猜到了對方的想法，好整以暇地回答道。

    “什么……？”

    少年迷惑地在心里咂摸了一遍這句話，復(fù)而又有些驚愕地問道：“為什么……？”

    “很多人都想要看清楚我的表情，和我話里的意思。”

    似乎是今天真的很有空心情也很好，all for one繼續(xù)好脾氣地向著少年時期的黑霧解釋道：“我也在時不時地通過一個人的表情和動作來辨認(rèn)對方的情緒，這種行為雖說不是有意的，但是畢竟屬于鐫刻在人類行為習(xí)慣當(dāng)中的本能之一吧?！?/br>
    “——所以看到你之后我就在想，一個人如果根本就沒有面部表情甚至干脆連一個清晰的臉都不存在的話，大概會很有意思吧?！?/br>
    當(dāng)時，那位大人的聲音還依舊年輕，雖然總有人揣測他到底已經(jīng)像是老妖怪一般活過了多少歲，但明明年輕卻已然跨越了時間的聲響起時，那些私底下碎碎念嚼舌根的家伙們總能噤若寒蟬。

    “怎么，只不過是這么無聊的理由而被選擇，會覺得不甘心嗎？”

    All for one突然出聲，提醒著黑霧他已經(jīng)走神了。

    “哪里，謹(jǐn)遵您的意愿?！?/br>
    少年恭謹(jǐn)?shù)馈?/br>
    他的確是感激的，而如他一樣感激著all for one的人，不知還有多少。

    當(dāng)時不比現(xiàn)在的社會——人們對于個性特征的接受度很高，那會兒對于個性特征或是明顯或是隱晦的歧視，比起個性社會誕生之前的種姓制度或者是膚色差異有過之而無不及。哪怕是如今宮城大角作為電視節(jié)目的主播還會生出想要鋸斷自己雙角的念頭，而當(dāng)年如果表露出了太過夸張的特點，明里暗里的指指點點和有形無形的排擠簡直就如同掉進了松樹脂的昆蟲一般，掙扎無力直到被凝結(jié)成一顆不甘心的琥珀。

    小小年紀(jì)，黑霧就明白“人類是會自發(fā)地排除異己”的。

    這種隱晦的排除，很難被師長所令行禁止——如果不明面上欺負(fù)人，那么就一起不和你說話，在協(xié)作項目上默契地避開，在上學(xué)放學(xué)的路上避免打招呼……雖說只不過是還未踏入社會的學(xué)生，卻有得是辦法讓一個人明明身上沒有什么明顯的傷口，卻如同生活在真空甚至一氧化碳當(dāng)中一般，窒息得幾欲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