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含混地哼了一聲。

    得到了許可，瀧川葵便到廚房忙碌起來。她其實不怎么會做飯，一般都在公司解決，但是晚上和阿真一起吃的時候，又不想委屈正在長身體的少年，多少還是從網(wǎng)上學(xué)了些菜譜。

    她拿出冰箱里的鮮菇、胡蘿卜、雞蛋，做了些準(zhǔn)備工作。接著，在鍋里放水煮沸，加了些木魚花，又把湯汁濾了幾遍。

    安室透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瀧川葵做的很慢，但是很細(xì)致，連胡蘿卜都切成了精細(xì)長絲。

    他驟然想到一句話：喜歡一個人，就是變著法兒表示，我把你放心上。

    那種矛盾的心情又涌上來，針扎般地在他心里肆虐。

    她越好，他越想把她推開。

    卻又舍不得推開。

    瀧川葵加好了醬油、鹽和一小撮砂糖，又放入米飯和打好的蛋汁，看了看表算起了時間，再煮一會兒，撒上蔥花，這道鮮菇湯飯就算完成了。

    她和安室透幾乎是同時收到了消息。阿真告訴她：“姐，我沒事了，在警察那里做好了筆錄，那位遠(yuǎn)藤先生把我送回了家。你怎么樣？”

    安室透則是收到了遠(yuǎn)藤的消息：“你傷怎么樣？車停哪？”

    他們各自回復(fù)了自己的情況，當(dāng)然，都默契地略過了親吻的部分。

    安室透吃了幾口，看著瀧川葵期待的眼神，一句“好吃”又和下一口飯一起咽了回去。

    他怕說了句“好吃”，她便真的會日日送飯過來。

    他更怕自己會有這樣的企盼。

    要是有人用放大鏡看看他的內(nèi)心，估計是一團(tuán)纏在一起、糾結(jié)不已的毛線。

    “我吃好了。”安室透放下筷子。

    瀧川葵也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她自然地把他的筷子收起來：“那我去洗碗?！?/br>
    “不用，”安室透叫住她，又頓了頓，才說道，“現(xiàn)在……太晚了，打車也不安全，你住這里吧。”

    他一指臥室：“你睡床，我睡沙發(fā)。”

    瀧川葵忙道：“不用不用，我睡沙發(fā)就行，你得好好休息，你是傷員……”

    她還系著做飯的圍裙，頭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一手端著還沒來得及放到水池里的碗筷，那樣子太居家，安室透又突然想到了“和小葵一起養(yǎng)貓”這檔事兒，覺得再看她一眼都會心生妄念。

    眼不見心不亂，他干脆走進(jìn)臥室，砰的關(guān)上了門。

    瀧川葵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哪句話又惹到了他，無辜地眨巴了幾下眼睛，搖著頭往廚房走過去。

    安室透看了看自己的臥室——和組織有關(guān)或是和公安任務(wù)有關(guān)的文件，很少有紙質(zhì)版的，即便有，也都鎖的嚴(yán)絲合縫。他的書桌上只有一本巴勃羅·聶魯達(dá)的《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

    那是上次和小葵見面討論的書。

    可他知道瀧川葵想要自由，想要平淡的美好。那種熾烈又心痛的感覺，留在文學(xué)作品就好，他不想讓她在現(xiàn)實中體驗一番。但就像聶魯達(dá)所寫的——愛是這么短，遺忘是這么長。

    他靠著門坐下，揉了揉太陽xue。門外是瀧川葵洗碗的水聲，之后是打掃的動靜。

    再之后，臥室外安靜下來，他本以為瀧川葵睡下了，卻聽見了門口的腳步。

    “透君，嗯，不知道現(xiàn)在是不是要叫‘零君’了，”瀧川葵在門外坐下，“你應(yīng)該還沒睡吧？”

    “如果你心情不好，發(fā)泄也可以，我擔(dān)得起的?！?/br>
    安室透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濕，他沒有回應(yīng)，卻也沒有動，仔細(xì)地聽著。

    “一開始，我確實以為你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咖啡師，我們聊了很多書，那時候雖然還不算太熟悉，我也已經(jīng)把你當(dāng)半個知己了。在機(jī)場遇到的時候，你是不是在查案子？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覺得和你在一塊兒，就莫名地心安?！?/br>
    瀧川葵輕輕笑了一下：“后來被跟蹤，我被你的車技驚到了，就在想，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今天我才明白，你確實不是普通人?！?/br>
    “那個邀約的信息是阿真發(fā)的，但我……其實很開心和你去水族館。”

    “其實我想明白了，不管你是安室透，還是降谷零，我喜歡的……都是你這個人啊?！?/br>
    女孩兒終于勇敢地面對了自己的心意，那赤誠的表白沖破了一層層屏障，安室透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潰不成軍。

    “所以，不要推開我?！睘{川葵用非常認(rèn)真的語氣說道，“我想在你身邊，如果，如果透和零都是空無一物，那我能不能，在你心里種一片向日葵的花田？”

    門里是長久的沉默。

    安室透深吸幾口氣，低聲回道：“你給我的回憶，我都不想保留?！?/br>
    他隔著門也能感覺到，瀧川葵怔了一下。但他仍是閉著眼睛，一字一頓地接著說：“明天……你離開的時候，就把它們都帶走吧?！?/br>
    *

    安室透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還靠在門邊。他看了看手機(jī)，才六點半左右，左臂稍微動一下還是會撕裂般地疼。他用右手撐著自己站起來，查了查日程，確認(rèn)是晚上才去波洛，就給小梓發(fā)了信息說自己感冒了，能不能代個晚班。

    他推開臥室的門，下意識地看向沙發(fā)。

    瀧川葵并不在，沙發(fā)和桌子都被收拾的整整齊齊，但桌子上多了一碗粥和一個白煮蛋，還用東西罩著，顯然是怕散了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