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不易被人察覺的謹慎以一種模糊的方式出現(xiàn)在阿由的臉上，使他的神情變得生動，他的心跳聲一點點加快，但冷淡——興致缺缺的冷淡始終籠罩在他的面容上，很難再看到什么別的特征和意味。

    這種程度也能應付嗎？五條突然咧開了笑容，放下準備彈出術式的手：“很有趣。不過我們先去吃飯。你想吃什么，我請客哦。”

    太令人吃驚了，非常讓人驚悚的一個孩子，即使是至今最天才的乙骨憂太也難以望其項背的天賦，那雙眼睛看透了一切，身體反應能力和危機意識也是頂級的，雖然沒有交過手，但結(jié)果已經(jīng)可以預料出了——無論什么都可以閃避，雖然看不見咒力咒術這些存在，但對他來說完全是透明的。能量的流動會告訴他，敵人的一舉一動會告訴他，冥冥之中宇宙的意志在偏愛他一般。神奇的孩子。

    相對來說攻擊力會弱一些吧，如果不用咒力或者器具。雖然在普通人里是無敵，但畢竟不能cao作咒力的話，單憑人類的□□也打不出“一拳轟垮一座大樓、一腳踢倒一座大山”這種程度，除非……五條單手頂著下巴思考，然后訕訕地放下手，攻擊力差一點也好，至少他們不用賠很多錢。

    “辛苦了辛苦了，”五條悟拍拍手吸引到阿由的注意，笑瞇瞇，“收工吃飯，我對你的考核正式結(jié)束了，啊，總算可以給校長那邊交差了?！?/br>
    眼罩被拉到脖頸處，露出真容的五條老師看上去年輕得過分，他繼續(xù)道：

    “你很強，強得讓人火大?！?/br>
    擁有無下限咒術的五條想起他曾經(jīng)的班主任、現(xiàn)在的夜蛾校長在某次事件前對他說得話，露出贊同理解、又感到頭疼的微笑。

    “但是，光一個人的強大是毫無意義的?！?/br>
    “我能幫助、教育的，只有準備好受他人救助的人?！?/br>
    “就這一點，我希望你能在今后不斷地學習和思考。去接受救助、去救助他人?！?/br>
    “明白嗎？”五條指向阿由的心口，“沒事多聽聽它說的話?！?/br>
    阿由的眼睛只平靜地覷著他。

    阿由，最強的少年，也是最強的問題兒童。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曾經(jīng)同樣是問題兒童兼最強，五條開口：

    “你一直認為‘揍人沒有意思’‘變強也沒有意義’，并未如此。不與任何事物產(chǎn)生爭執(zhí)，不對任何人帶有憎恨的活著是不可能的?！?/br>
    “揍人也許沒意思，”他無聊地甩甩手腕，然后咧出一個張狂肆意的笑，“但挑戰(zhàn)強者有意思，變強也是為了這一點。當你面對強敵，感受到死亡的威脅，腎上腺分泌激素、心跳加速，全身心都集中到一點?！?/br>
    “那一刻思緒無比平靜，僅僅是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待得無比暢快?！爆F(xiàn)代最強咒術師由衷感嘆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br>
    “剛才你感受到了吧，面對死亡時才會有的——活著的感覺?！?/br>
    五條將臉湊近阿由，瞳孔里分毫不差地倒映出阿由陰郁蒼白的模樣。

    和猶抱琵芭半遮面的太宰不同，五條更為直截了當、由著自己本性而任性。與其追尋光啊愛啊友情啊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如直接在一次次的直面死亡中沖刷自己，讓瘋狂和狠勁流入血管，一次次的磨礪后自然會快速成長。

    是屬于把剛出生的孩子往懸崖下扔的鷹mama啊，五條悟。

    那么太宰治大概就是愛偷懶的杜鵑了，“太麻煩了~”，于是把自己剛剛破殼的蛋放到別人窩里了事。

    將阿由從太宰指出的那條充滿迷霧和謎團的羊腸小道上劫走，五條悟為阿由指出了一條上下顛簸如同過山車一般的獨者之路。

    “哦…好。大概吧……”

    真是麻煩，阿由想，活著的感覺嗎？是虛無縹緲偶爾一瞬間涌現(xiàn)出的模糊認知，還是很激烈卻以他無法理解的速度在運行？是關于神經(jīng)元和突觸的一些信息數(shù)據(jù)，還是在無限虛空中奔跑著的意識？大腦有1000億個神經(jīng)元，每個神經(jīng)元由300萬億個原子組成，它們的整個運作過程或許就代表了活著的感覺？

    曾經(jīng)無反應無體驗的阿由慢慢學習著、思考著，漸漸走進了無體驗但有反應的世界。

    “好，”五條拍拍手，喚醒阿由的思緒，“一切順利結(jié)束。之后就是咒術學習和實戰(zhàn)，再做幾個任務活用它，ko。哦，還差一個入學實戰(zhàn)考核，沒問題沒問題?！?/br>
    “哦，好?！毕蛭鍡l老師鞠躬，阿由離開演武場。

    目送阿由離開，五條沉下了思緒，那個男人——被他親手殺死的術師殺手，他所承認的對手伏黑甚而。阿由在某方面和這人何其相像，咒力完全歸零——全世界都沒有幾個這樣的例子，然后是身體素質(zhì)，雖然伏黑甚而毫無咒力、卻可以通過五感感知咒靈，以徹底喪失咒力為代價獲得了遠超凡人的□□，并且反而具備了對抗詛咒的抗性。

    單憑人類的□□無法與咒力抗衡，除非是“天與咒縛”的身體，以全咒力為代價，得到遠超凡人的□□。伏黑甚而和阿由，至少從表面上看，都是這樣的例子。

    死了也不安生啊，那個囂張的男人。

    “對了，”五條突然一敲手心，“說好要請客吃飯來著?！?/br>
    本應坐在亮堂的居酒屋里享受美食的阿由，此刻……

    …不認路。

    盤腿坐地，迷路在大山里，阿由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