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

    柳裴認(rèn)真打量眼前人。

    霍野來怔怔，道：“崔明珠還在那兒，送走了我，崔家一定不會(huì)放過她·····”

    柳裴沉吟，垂目道：“她要我來此地等你時(shí)曾經(jīng)告訴我，她是要去做她想了很多年的事?！?/br>
    大抵是終于能得償所愿，才會(huì)笑得那般輕慢隨性。

    霍野來仍舊不語，心里空空落落，只覺得失卻了什么一般。

    柳裴上前幾步，想了想，還是抬手按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拍了幾下。

    男子掌心溫暖干燥，動(dòng)作輕柔，莫名便叫霍野來想起，自己幼時(shí)傷心氣餒時(shí)，他都是這么安慰自己的。

    “別拍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br>
    霍野來皺眉，一臉的鄭重。見著男子神色黯淡一瞬，方才彎眸一笑。

    “你是不是有好多話要跟我說？”

    她轉(zhuǎn)身向前，蹦蹦跳跳走出叁步。

    “這么些年瞞著你，是我不對(duì)?！?/br>
    柳裴確實(shí)有話想說，思來想去。最想說的那句話卻有些說不出口。

    霍野來轉(zhuǎn)身，抿起嘴角，努力讓自己笑得文雅一些。

    “笑了，那我們講和了？”

    柳裴追上來，霍野來便又向前。兩人身影重合一瞬，男子開口，有些漫不經(jīng)心。

    “我心悅你?！?/br>
    向前的人沒有回頭。她停住腳步瞧著腳尖。

    “那是你的事?！?/br>
    “是我的事。”

    柳裴負(fù)手立著，柔和的眼眸很有幾分從前的影子。

    他心里很有些后悔，還有些愧歉，但最多的還是那些早該告訴她的事。她早已長大，變成了他舍不得再放手的樣子。錯(cuò)過了，不愿再錯(cuò)。說出來也沒什么。

    霍野來轉(zhuǎn)身，鼓著臉頰。

    那很久以前便陪她身邊的白衣男子卻抬頭望天。

    “天清無云，是個(gè)趕路的好天氣。”

    男子抬頭時(shí)烏色長眉輕輕簇起，輕柔的眸子映出天光。

    霍野來瞧著那張好看的臉，便不大好意思說出那些注定會(huì)讓他傷心的話。

    遠(yuǎn)處天上，天清無云。一人一劍，直向北方黃沙道中而去。

    法陣那頭。崔明珠施施然起身，袍袖一揮，便已身在金色王座腳下。

    手中握著鎖鏈的崔延虛仍舊端坐在王座之上，眼神譏諷。

    “回來的這么快？是來找死嗎？”

    崔明珠笑著點(diǎn)頭。

    “來找死。”

    從父母血親被崔家制成那盞盞“暗室明燈”，囚在這書樓中的那日起，她便不想再活。

    逼著她活下去的人，今日便要跟著她一道去死。

    九層書樓屋檐上的角鈴紛亂地響起。

    崔延虛仍舊端坐著。

    他漠然，因?yàn)樗皇潜还┓钤谶@書樓之中的祖靈。吃崔家一點(diǎn)香火，鎮(zhèn)壓九層書樓的氣運(yùn)。

    其余的，全看他心情。

    崔明珠歪頭微笑。

    “延虛長老，打個(gè)商量。我毀了書樓，你別攔著我。”

    “憑你？”

    崔延虛打了個(gè)響指。崔明珠便不由自主退了叁步。

    可她蹬蹬蹬又往前跑了叁步。咬牙，照舊笑得燦爛。“就憑我，我不怕死?！?/br>
    王座上男子跟著笑起來。

    他垂目，忽覺身側(cè)的虛空萬萬年，早就是看膩了的風(fēng)景。

    也許是時(shí)候去外面看看了。

    “打個(gè)商量?！?/br>
    他慢悠悠模仿著崔明珠的口氣。

    “不攔你，可以。但是你死之后，魂靈不入輪回，須得歸我所有。為我奴仆，我要如何，你只能點(diǎn)頭。”

    崔明珠愣了一瞬，卻在男子冷冷看過來時(shí)，狠狠點(diǎn)頭。

    于是那日，有女子修士自爆靈體，震得崔家九層書樓轟然倒塌，化作飛煙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