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與這才知道碎石灘之事，那一天，她終于換掉了謝家主母的妝容，穿回了劍道常服，拿了劍，給你留下了一封和離書?！?/br>
    “然后，她趕到了紅石谷參戰(zhàn)，哪怕根基破損，哪怕半生都被一個男人騙得那么慘，只要拿起劍，她就還是第二劍心?！?/br>
    “那一天，本是我?guī)煾狄蝗怂缿?zhàn)，第二劍心來了，后來武道諸門強(qiáng)者全來了，三百七十八人，武林最頂尖的一代。”

    “整個山谷都被包圍，從三百多人殺到兩百人，一百人，幾十人，最后剩下他們兩人?！?/br>
    “當(dāng)時師傅已斷一臂，但單手執(zhí)刀，殺穿了山谷，殺出一條血路，殺到最后，第二劍心問我?guī)煾的昧怂珊w來的秘藥，服下，強(qiáng)行接連經(jīng)脈，自爆劍丹，完成了她這一生本斷掉的天人合一劍道，一劍誅殺百人，但軀體也因為這種禁術(shù)而崩解，變成滿地的血rou，師傅看到后，也只大笑一聲，然后同樣自爆劍丹，殺了最后殘存的那些人?！?/br>
    “至此，紅石谷一戰(zhàn)以兩邊死戰(zhàn)無一生回還結(jié)尾，武林浩劫結(jié)束。”

    他走回來，拿回了刀，指了下地上的斐無賊，“他沒有參戰(zhàn)，一直遠(yuǎn)遠(yuǎn)看著，確定第二劍心，也就是你母親自爆而死，也看著你父親趕到收尾，后來他才離開?！?/br>
    “這就是他說不出口又是你最想知道的事。”

    “今日，我也算替他給你，給你謝家說明恩仇，免得不清不楚?！?/br>
    明謹(jǐn)面無表情，看著地上斷首且脖子上還在咕嚕嚕流著熱血發(fā)熱氣的斐無賊斷首。

    她終于知道了自己母親為何沒有歸來，知道她死在哪，怎么死的。

    求仁得仁。

    “所以你今日不是來殺他，而是來救他的？”

    她的思緒有些渙散，竟想到斐無賊身上去，也許她是想以這個人來窺探當(dāng)年，當(dāng)年……她母親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前去參戰(zhàn)的？

    難怪她出門前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復(fù)雜。

    似苦非苦。

    好像對她的歡喜跟疼愛都跟著一寸寸死掉了。

    然后才毅然決然轉(zhuǎn)身離去。

    不愿再歸來。

    “我蝶戀花之人若是度不過情劫，由愛生恨，余生如煉獄，不如求死，我自然是在救他。不過他勾結(jié)了那位當(dāng)年一番謀算讓武林跟朝廷血流成河卻得了最大利益的人……估計也是不甘?！?/br>
    “哪怕當(dāng)年紅石谷我?guī)煾蹈隳赣H他們已殺盡謝家暗衛(wèi)一代，也斬殺十二監(jiān)出面的十二個太監(jiān)都督，還有監(jiān)察院，禁軍，皇室血衛(wèi)……都?xì)⒈M了又如何？”

    “始作俑者高高在上，穩(wěn)坐君王位，投機(jī)取巧密謀者飛黃騰達(dá)，榮華富貴?！?/br>
    他提刀，挪步，離開了明謹(jǐn)這邊，走在雪地里，對著那院子正中，將刀隨意往地上插了下，雙手執(zhí)于刀柄。

    他看著正屋，看著里面坐著，且被無數(shù)人密密麻麻防衛(wèi)者的貴客。

    “這還不滿意，還要來招惹我蝶戀花之人?！?/br>
    “為君主，你們褚氏是否一向如此貪婪？”

    第135章 敢不敢？

    ————————

    明容不是此刻才明白，是此前察覺到明謹(jǐn)在竭力控制今夜事故范圍，她便已經(jīng)猜想到今日在雪廬之中的貴客非同小可。

    她已然猜到了對方身份，只是真正被這第二位不速之刀客戳破，她還是有了驚悸之感。

    “大膽！”

    院子里跟屋子里皆有人斥責(zé)出聲！

    接著……屋中許多人走出。

    多位閣老大臣，還有殊王父女，還有蘇冰紈等幾位年輕的朝廷官員，包括徐秋白也在。

    還有……君主仲帝當(dāng)然也在。

    “君上，危險！”

    “請君上莫要出去?！?/br>
    仲帝還是出來了，走出門檻，走到臺階上，這位至小尊貴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磨難的君主正皺緊眉頭，看著男子，“你覺得這是孤所為？”

    他算了下時間，“十年？十年前孤好像是已登基了，可我并無行此事，還有那碎石灘……”

    他眉頭更深，眼中郁結(jié)。

    “那時你自還只是太子，做主的是褚崢。”男子淡淡道。

    仲帝面色凜然幾分，“你蝶戀花若是一直對我王族無敬畏之心，也難怪滅門?！?/br>
    到底是君王，還是有脾氣的。

    男子瞇起眼，明明年紀(jì)也才三十不到，但威嚴(yán)強(qiáng)橫，一身刀氣縱橫，周邊地面的雪無風(fēng)而揚(yáng)。

    仲帝面色一抖，下意識看向白衣女子，后者提劍擋在了前面。

    “可能要打起來了?！泵魅輷]手，讓丫鬟嬤嬤護(hù)著明黛他們離開，這個范圍還不足以保證安全，但這兩人死活不走。

    “jiejie她……”

    明容眉心擰緊，冷冽一句：“她今夜已經(jīng)護(hù)了我們一場，就莫要讓她更為難?！?/br>
    兩女一怔。

    當(dāng)她們也來不及退。

    嗡！千機(jī)等人以及白衣女子……偌大一個院子，十個武功比肩甚至高于畢二的高手就全數(shù)出手。

    殺！

    ————————

    沒有巨響，因刀氣縱橫在鋒芒，莊無血不敢劃水，剛爬上墻頭就瞧見了院子里剛剛結(jié)束的一個回合，一眼就顫了瞳孔。

    滴答滴答。

    白衣女子左臂之傷鮮血橫流，新鮮奪目的鮮血落在地上，融化了些許白雪。

    長劍斷裂。

    她有些失神。

    千機(jī)等人傷勢更重，不是斷胳膊斷腿就是內(nèi)力重創(chuàng)吐血。

    但這十人里面還有一個人，莊無血瞧見了有些錯愕。

    竟是褚蘭艾。

    而且她還喚了白衣女子一句：“梨師妹?！?/br>
    難得憂心急切。

    兩人竟同宗師門？那褚蘭艾也是白衣劍雪樓之人？不對，應(yīng)該只是外門，因白衣劍雪樓有規(guī)矩，不收王族弟子，免得內(nèi)部為王族把控，造成權(quán)力分散影響君王意志，也摻和進(jìn)朝堂。

    饒是外門，也大概率因為褚蘭艾是女子，而殊王無權(quán)。

    不過這褚蘭艾武功雖遠(yuǎn)不如這個梨姓女子，竟也比莊無血自己還高，也莫怪后者震驚。

    但主屋子出來的那些人大概都知道，所以并不驚疑，他們關(guān)注的還是另一件事——這個斬殺斐無賊的刀客竟如此之強(qiáng)。

    此地?zé)o人是他之?dāng)常?/br>
    仲帝面上儼然有驚懼被許多人護(hù)著往后退了好幾步，嘴上喝罵一句：“你們蝶戀花今日是要弒君不成？！”

    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確定一件事。”

    仲帝皺眉。

    “當(dāng)年你的爺爺，也就是褚崢要滅我蝶戀花，可他不敢明著來，于是從謝家開始設(shè)局，以情斷我蝶戀花根基，謝家也不過是他手中一把屠刀，我?guī)煾狄讶徊榍辶诉@件事，可他選擇約戰(zhàn)，而非潛伏暗殺？你當(dāng)是為何？”

    眾人肅然。

    其實(shí)已經(jīng)有人想到了這個問題，比如褚蘭艾，她此前聽著這血腥過往，心中驚疑，最疑惑的就是哪怕一開始蝶戀花門人是為埋伏圍殺，那是死于無準(zhǔn)備之戰(zhàn)，可后來不論簡無崖跟第二劍心明明有能力殺入宮廷，為何……

    “一為不牽扯武林，二為當(dāng)時南北戰(zhàn)事剛平，大荒退走邊疆八百里，卻還在駐扎，虎視眈眈，若是我?guī)煾邓麄儦⑷牖蕦m，斬殺褚崢，一國無主，皇室內(nèi)亂，你褚律當(dāng)年也才多大，根本不能承天下之重，如此血海深仇，我?guī)煾狄仓荒苓x退一步，將屠刀止于紅石谷，不入都城！”

    仲帝震動，而諸重臣紛紛沉默。

    殊王皺眉，“那你今夜來是為何？為追究前塵往事，與我朝廷不死不休？”

    “我說過了，是為了確定一件事——就是你們這里……這些人?！?/br>
    他提刀，刀鋒指著主屋，一個個掃過。

    “這里，還有整個泉山，其實(shí)有兩個人奪走了我蝶戀花當(dāng)年門派秘籍，學(xué)會了無上武功，武功不知如何強(qiáng)橫。”

    “當(dāng)年我?guī)煾邓麄兪悄軕?zhàn)卻不戰(zhàn)，今夜，我卻是未必為這兩人之?dāng)??！?/br>
    “可有趣的是……作為君主，作為整個昭國的重臣王爵，你們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兩人的存在?！?/br>
    “我都?xì)⒌竭@份上了，這兩人仍舊沒有出手，蟄伏如此之深，非毒蛇為何？”

    他的刀頓在了梨姓女子身上。

    “連你白衣劍雪樓都不知道，不覺得有趣嗎？”

    女子面色幡然變幻，看向仲帝，微微搖頭。

    其他人也看到了她的反應(yīng)，褚蘭艾面色寒霜，“是誰？”

    “是誰，你們自己查?！?/br>
    “當(dāng)年，今年，褚崢，你們謝家，還有那些人，殺人誅心，滅我蝶戀花。”

    “今日也該你們嘗嘗這滋味了。”

    梨姓女子抿唇，“若是仇怨，按武林規(guī)矩，我們白衣劍雪樓愿出戰(zhàn)，但你就不怕武林跟朝廷紛爭再起？

    他看了她，目光如刀，卻又似笑非笑，帶著幾分無保留的刻骨。

    梨姓女子有些不適，皺了眉，正欲說話，卻見他道：“你以為這還是當(dāng)年嗎？”

    他收刀，腳下一點(diǎn)，翻空上了墻頭。

    “謝遠(yuǎn)，你若不破霖州城，怎知邪道猖獗，又豈知天底下有多少個血煉門，多少個廣陵谷，又有多少消失的鐵礦冶煉兵器，我告訴你，光是一個霖州城地下就送了三百萬羽箭給大荒！”

    “若無此事上報，褚氏何必驚慌，你白衣劍雪樓何必入世！”

    “而今，大荒帝者厥帝已調(diào)派兵線，布局南北，邪道百家縱橫，褚律，當(dāng)年我蝶戀花出人助他鎮(zhèn)平南北，同殺大荒之?dāng)?，以武道庇佑邊疆，助他從失庇護(hù)的廢太子崛起，他為私心偏執(zhí)揮下屠刀，讓王權(quán)一統(tǒng)，再無威脅，如此梟雄為君主倒也無可厚非，可顧此失彼，他要的是你們褚氏的巍峨王權(quán)，卻沒看到天下的山河平定，就是不知道躺在棺材里的他能不能想到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