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慶太后喝問道：“皇貴妃，慧妃所言可是實情？”

    寒苓福身答應：“回圣母皇太后的話，慧妃之言并無虛假?！?/br>
    崇元太后問道：“信呢？”

    寒苓坦然應答：“回母后皇太后的話，臣妾把信燒了?！?/br>
    “大膽！”崇慶太后大為震怒，“這樣的事你怎么能隱瞞不報？”

    “圣母皇太后容稟。”寒苓面不改色，“掖庭內(nèi)宮，有此等蠱惑之物出現(xiàn)，不拘真假，不宜有四手相接，慧妃曾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臣妾無德，愿此不祥之物止于臣妾之手，請皇太后明鑒?！?/br>
    富察皇后起身求情：“太后，依據(jù)慧妃描述，皇貴妃此舉亦屬用心良苦?！?/br>
    “罷了?！背鐟c太后臉色稍霽，“只一條，你毀了證物，教咱們怎么去查背后黑手？”

    寒苓略不思索：“皇太后明鑒，巫蠱鎮(zhèn)魘茲事體大，皇上新登大寶，若要嚴辦，未必不會掀動一場風波，臣妾著人去查，當日的灑掃太監(jiān)急病歿了一人，臣妾的拙見，此事可一不可二，不能明察只可暗訪，該向六宮上下曉以嚴諭，日后再有此類物件出現(xiàn)，所有當值管領俱應嚴懲?！?/br>
    崇元太后便不言語，崇慶太后更加在意的是：“信文有詛咒皇帝之意，你可依言轉(zhuǎn)發(fā)不曾？”

    寒苓淡淡說道：“皇太后不必憂心，倘若鬼神有知，必不能受惑小人戕害無辜；若鬼神無知，行此魘勝之術(shù)又有何用？”

    “話雖如此，事涉皇帝安危，還該慎重為是！”信奉佛教是宮中風氣，兩宮皇太后絕對不可能因為寒苓那兩句貌似滴水不漏的辯駁之辭有所釋懷。

    “圣母皇太后說的是。”寒苓福身認同，“以后要嚴查宮禁，再有這樣的東西，至少不能如臣妾一般莽撞上手。”

    慧妃忍不住說道：“皇貴妃，以后的事兒以后再提，您還沒說說當前的事兒如何分剖明白呢？”

    寒苓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已經(jīng)說明白了嗎？”

    富察皇后便為慧妃幫腔：“皇貴妃，這次的魘勝信件是你拆的，你若沒有依時轉(zhuǎn)發(fā)，怕與皇上有所妨礙？”

    寒苓皺了皺眉：“皇后娘娘，哪怕巫蠱靈驗，臣妾是否轉(zhuǎn)發(fā)信件與皇上有何關聯(lián)？”

    慧妃立刻揪抓把柄：“皇貴妃，除了皇上，你的至愛之人還能有誰？”

    后世有個流行詞叫“杠精”，用在此時的寒苓身上頗為合宜，聞得此言風波未動，毫無顧忌地向她說道：“慧妃，本宮如果有至愛，誓死不能讓他面臨墮入陰山地獄的危險，如果狠得下心，那就說明他并非是本宮的至愛?！?/br>
    “皇上，您看皇貴妃，這說的是什么話！”一傻傻一片，慧妃就沒有料到寒苓能夠理直氣壯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你是忠孝難取舍，生怕危急到本生父母——”

    全場沉默的弘歷終于開了金口：“慧妃，朕問你，如果有那樣一天，你愿不愿代替朕打入陰山、永受煉獄之苦。”

    慧妃趕忙表露衷心：“臣妾當然愿意。”

    弘歷看向發(fā)妻：“皇后，你呢？”

    富察皇后低頭應承：“這是臣妾的本分。”

    弘歷點了點頭：“純妃、嘉嬪，你們怎么說？”

    大是大非面前，這樣的問題不會有第二個答案：“臣妾當仁不讓?！?/br>
    弘歷正視寵妃：“怎么辦呢？你不稀罕朕，有的是人愿意為朕舍身赴死！”

    寒苓點了點頭：“皇上洪福齊天，臣妾感同身受?！?/br>
    “李玉！”弘歷平聲吩咐，“傳旨，西三所、雨花閣當值宮人發(fā)往慎刑司處分，曉喻六宮知道，再有這樣的事，涉案人等一體杖斃?！?/br>
    第二天晨起，成云面露不虞地向寒苓回道：“主子，萬歲爺昨日在慧妃宮中寵幸了一位新進的官女子，早傳口諭，封她為答應小主，過會子往長春宮請安時您便能夠見到?！?/br>
    “知道了。”寒苓微微點頭，“預備賞賜！”

    “主子！”成云是盼望自家主子圣寵不衰的，“這是個頭，萬歲爺正當盛年，六宮殿閣大多閑置，自明年起便要大挑，您雖然是皇貴妃，畢竟要為以后打算的?！?/br>
    “你也說了，難道讓我一個皇貴妃與低等的答應爭風吃醋?！焙叩欢Γ耙呀?jīng)是皇貴妃，再爭——難道我想做皇后？”

    成云無奈，只得向主子告罪：“是奴婢唐突了?！?/br>
    新晉的妃嬪勝在一個“新”字，當下的后宮妃嬪，以皇貴妃年紀最幼，現(xiàn)今騰讓末位，多少有些“歲月不饒人”的感覺。

    聽得慧妃咬牙切齒做完介紹，富察皇后欣然說道：“后宮添了姐妹，你們?nèi)蘸笠嗉雨P照才是?！?/br>
    寒苓含笑應承：“主子娘娘，不是臣妾埋汰自家姐妹，皇上累年瞧看咱們這幾張老臉，哪怕不厭棄，免不得也要生出倦怠來，長此以往，對龍體也是有所妨礙的。”

    富察皇后四兩撥千斤：“皇貴妃自認年老，我們幾個愈發(fā)要發(fā)到馬棚中去了?！?/br>
    張答應仰頭瞄看，一顆爭勝之心霎時死灰大半，再結(jié)合這位主子的性情，鼓著氣升起一絲希望來：能當眾表白皇帝并非自己至愛的皇貴妃，想來在吃人的地界也是走不了多遠的。

    純妃笑道：“慧妃jiejie的宮中最是熱鬧，咱們姐妹的院子大約還要冷清一年半載的?！?/br>
    沉不住氣的是陳常在和海答應。依據(jù)大清祖制，除皇后正位中宮，天子可立皇貴妃一人、貴妃二人、皇妃四人、嬪六人，又有皇后、皇貴妃不能長期并存，事實上構(gòu)成了坤寧十二宮主位。制度是康熙朝完備的，康熙爺自己并沒有認真遵守，人到晚年，品級最高的便是佟貴妃，下面是惠宜德榮成和宣七妃，連同定、密、成三嬪，幾乎令后宮主位滿編；雍正朝的主位相對簡單，規(guī)模最大也不過是皇后、貴妃、齊妃、熹妃、裕嬪、寧嬪、懋嬪七人并立；乾隆皇帝氣血方剛，如今已經(jīng)立了皇后、皇貴妃、慧妃、純妃、嘉嬪五個主位，如果將康雍兩朝的后宮主位進行折中，大約還能有四個空缺，以她們的年齡來說，很難與后進者進行比拼，身為天子的女人，有資歷未必然就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