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皇后是再也不敢有所怠慢的，只是短短的四個月，景仁宮瓦解了外朝的嫡子黨、捍衛(wèi)了永璽的皇儲資格，攻克了內(nèi)廷的高慧妃，若是繼續(xù)放任不管，怕是不會再有他們母子的立足之地的。

    景仁宮上下俱各不平，成雪忍不住抱怨：“主子也忒好性了，您就由著長春宮過河拆橋么？”

    寒苓笑道：“我原是為了給皇上分憂暫攝六宮事務(wù)，皇后娘娘既然痊愈，不趕早功成身退，難道還要斂權(quán)自重不成？”

    成雪語塞，小聲嘀咕道：“奴才就是不甘心！”

    寒苓挑了挑眉：如果皇后沉得住氣用心調(diào)養(yǎng)身體，那她反而會覺得無從應(yīng)對，若其自尋死路，作為潛邸姐妹，當(dāng)然不會介意往前推她一把。

    乾隆八年的后宮，自中宮以下，后宮主位共有七人，即嫻皇貴妃、慧妃、純妃、嘉嬪、愉嬪、舒嬪、怡嬪，慧妃與皇后是潛邸對頭（弘歷在雍正年間有一嫡二側(cè)三個福晉，寒苓常年侍居圓明園，潛邸后院基本上是富察福晉與高側(cè)福晉的主戰(zhàn)場），純妃、愉嬪跟景仁宮一伙兒，嘉嬪無故失寵，怡嬪打入冷宮，只有舒嬪相對中立，可惜位份太過靠后，富察皇后也不能繞過寒苓三人越次啟用，只得打著教養(yǎng)女兒的幌子，將一部分宮務(wù)交給三格格處分，雖然如此，仍舊有些力不從心，一面培養(yǎng)心腹一面寄希望于乾隆九年的大挑能有出色秀女應(yīng)運選入，稍稍瓦解皇貴妃寵冠六宮的局面。

    “皇上，魏答應(yīng)侍奉臣妾恭謹(jǐn)無差，長春宮上下無不受惠稱贊，今逢年節(jié)之喜，請皇上不吝賞賜，在新晉秀女入宮前賞予魏氏體面。”富察皇后將視線轉(zhuǎn)向另一側(cè)的寒苓，“皇貴妃以為如何？”

    “潛邸舊人，除哲妃和儀嬪早逝，只有陳貴人還無主位之封，今年再有大選，豈非與新晉秀女平起平坐？而今貴妃與四妃之位虛懸，慧妃與臣妾在潛邸時并居側(cè)福晉之位，純妃已經(jīng)給陛下生下了兩個皇子，愉嬪也有生子之功，臣妾的淺見，是不是先把老人封一封？縱要恩推新人，如舒嬪為滿軍旗著姓、陸答應(yīng)出身書香門第，她們難道就不如長春宮的官女子？”寒苓頓了一頓，因又說道，“主子娘娘賢惠謙恭，不該為了眼前近人忽略六宮的正經(jīng)姐妹?！?/br>
    富察皇后勉強笑道：“皇貴妃想的周到，皇上如果愿意六宮同慶，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弘歷看了發(fā)妻一眼淡淡說道：“皇后，這不是朕過的最后一個年節(jié)吧？”

    富察皇后聞聲失色，扶著宮女行禮認(rèn)錯：“臣妾唐突，請皇上恕罪?！?/br>
    弘歷點一點頭：“罷了，今日是年節(jié)，不要壞了大家的興致?！?/br>
    寒苓莞爾一笑：“皇上，臣妾想代在座的姐妹問一問，您今年打算給后宮增添多少個新人？”

    弘歷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想知道，今年的秀女朕交給你全權(quán)挑揀，你意下如何？”

    寒苓怔了一怔，很快做出“反擊”：“皇上，您要是教臣妾挑揀呢，臣妾大約沒有這樣的本事，您若一個秀女不要，只是想讓臣妾去撂牌子，那臣妾倒是可以勉為其難的試一試?！?/br>
    “好?！焙霘v的音調(diào)極為柔和，“那就都撂了！”

    “皇上，這有違祖制?！备徊旎屎蟊牬笱劬粗硨ψ约旱恼煞?，心中五味雜陳，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作何反應(yīng)。

    “萬歲爺，今后的大選之年，您都這樣說一遍吧，雖說禮法難容，教姐妹們聽見也算一個極好的慰藉不是？”這樣的鬼話當(dāng)然是穿耳即過的效應(yīng)，“當(dāng)初臣妾還得意，潛邸舊人中數(shù)著臣妾年紀(jì)最小，如今倒好，今年再有秀女進宮，少說也要比臣妾小上十歲吧？”

    弘歷看了一眼內(nèi)侍手中的斗篷，語帶雙關(guān)地說道：“朕是最戀舊的人?！?/br>
    寒苓站起身來：“我敬姐妹們一杯?！?/br>
    時隔年余，帝妃之間的關(guān)系依舊顯得十分微妙。

    得著皇貴妃針線的的男人委實有限，早年是為了四格，后來添上雍正，做了貴妃漸漸在丈夫兒子身上下功夫，等魏綠蘿封了答應(yīng)，弘歷身上的穿戴便與景仁宮徹底絕緣，去年趕制的大衣早已披在了不知情的訥爾布身上，李玉明請暗求地提過幾次，寒苓懂也不懂的不接話茬，現(xiàn)在的這件斗篷還是兩年前的手筆，料子雖屬上乘，邊角磨破了不少線頭，連外臣都覺得內(nèi)務(wù)府有失職的嫌疑。

    當(dāng)然，經(jīng)過有心人渲染，寒苓聽說過兩件與舊斗篷相關(guān)的事件。

    其一，弘歷重責(zé)了一個侍奉起居的小太監(jiān)，罪名是未曾妥善保管斗篷，致使其后圍開線；

    其二，舒嬪親自動手，有意做件更精致的斗篷作為替代，弘歷十個字把人家懟成大紅臉：“這樣的衣服能讓朕上身？”

    到了兒連永璽都對阿瑪生出同情來，因向寒苓求告：“額娘，兒子今年不要新衣服了，您給阿瑪做一件吧?！?/br>
    寒苓含笑搖頭：“你阿瑪不差額娘的一件衣服，除了額娘，你的皇額娘、妃母、嬪母都可以給他做，你就不同了，額娘不看著你，你大約要連飯都吃不飽的?！?/br>
    “可是——”永璽試圖說服母親，“阿瑪就想穿您的衣服啊?！?/br>
    寒苓把兒子摟到懷里：“寶寶，你覺得你的阿瑪對額娘、對你和meimei都特別好對不對？”

    “嗯！”永璽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阿瑪很疼我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