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暗示她哪兒涼快哪兒去，她的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步步往外挪。挪到人群的外面再回頭看，吳明川專心致志地聽著大小姐講話，仿佛信徒聆聽福音。

    刻著他名字的玉葫蘆還躺在她包里，她把它拴在了鑰匙鏈上，上哪兒都帶著，就像那年夏天上哪兒都帶著護照一樣，偏偏就是今天，把鑰匙忘家里了。

    孟書妍愣了半天，用力咬了一下嘴唇。

    9月，度假村的設(shè)計終于告一段落。陳季琰這兩個月好像很忙，一直都是線上跟他們開視頻會議，沒有實地來信川，攝像頭前的臉一天比一天憔悴。從前一直跟她形影不離的吳明川最近也不在她身邊，不知道去干嘛了。

    陳季琰說過段時間她來信川，請大家去她家里玩，孟華方摸著肚子露出客套的笑：“哎呀，那我們就等陳總來啦！”

    孟書妍一直心不在焉，聽到她說要來信川，突然來勁了，腦子里不知道哪根筋搭錯，開口問：“吳秘書也來吧？”

    本來這個會就是領(lǐng)導打架，根本沒她說話的份，加上這話問得突兀，一整個會議室的人都轉(zhuǎn)過頭去把目光聚集到她身上，她一個腦袋兩個大，趕緊找補：“好久沒看到吳秘書了，哈哈。”

    屏幕上陳季琰愣了愣，然后慢慢地笑開來：“吳秘書也來呀。他這段時間在忙另一個項目，這邊就暫時松松手?！?/br>
    為什么要問這個??？孟書妍問自己。

    “你為什么問到吳明川？”葉嘉文的眼睛里閃著陰光。孟書妍恨不得把頭埋進電腦屏幕里：“我隨便問問啊，好久沒見到他了?！?/br>
    他還想再說什么，孟書妍絕地反殺：“哎，我還沒問你呢，你跟陳大小姐到底什么關(guān)系？”

    葉嘉文低頭摳鍵盤，神情無比認真仔細，仿佛檢測一顆核彈頭。

    小樣兒。

    孟書妍心里得意洋洋，接起電話：“喂你好。”

    “孟書妍？”

    電話那端的人，正是半小時前在視屏會議上剛見過的陳季琰。每次跟她單獨講話，孟書妍都覺得自己像小貓碰到大老虎，大氣都不敢出，現(xiàn)在她一聽到電話里的聲音，情不自禁就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是孟書妍吧？我是陳季琰。”陳季琰的聲音聽起來笑瞇瞇的，“哎，問個問題行不行？”

    “……您問吧?！?/br>
    “你跟吳明川怎么回事?。俊?/br>
    第13章

    孟華方今年五十三了，辛辛苦苦大半輩子，熬死了兩位上司、熬走了三位同僚，終于在五十二歲那年坐到了總經(jīng)理的位置。運勢好像借到了東風，2018年也待他非常不薄，永興在信川的第一個高端度假村歸了他們，這筆單子一下來，他就知道今年的業(yè)務(wù)指標不必愁了。

    五十三歲的孟華方在商場摸爬滾打，自認對各位同仁的話術(shù)也有不淺的認識，但還是沒想到，這個陳大小姐說請大家來家里玩并不是客套話，而是實打?qū)嵉匾埶麄儊淼情T做客。

    孟華方根本沒準備什么禮物，一想到明天就要上門了，晚上都睡不著，第二天早上起來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吃早飯。女兒睡眼惺忪地出來，被他嚇了一跳：“爸，你昨晚干啥了？”

    “還能干啥，我想了一晚上，送鐵皮楓斗美國西洋參還是金銀珠寶?！?/br>
    孟書妍大大咧咧地坐下來，“琰姐說別帶禮，大家都是年輕人，過去就痛痛快快玩?！毕肓讼?，整個團隊里唯一在三十五歲以上、已經(jīng)算不得年輕人的就是她爸爸，她緊急剎車，嘴上留了一寸余地，“爸爸你要準備的話就把西裝脫了，穿隨便點?！?/br>
    “怎么能穿隨便呢……”這個女兒十五歲以后就只長個子不長心眼了，孟華方又愁又氣，痛心疾首，剛開了個頭，腦子一激靈，“你叫她什么？”

    “……陳總啊。”

    是聽錯了吧，孟華方疑心重重，孟書妍沒等他進一步發(fā)問就跳起來：“我先上班去了，葉哥讓我今天早點過去?！?/br>
    葉哥根本沒給她發(fā)什么指令，葉哥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中午吃飯，吃了二十分鐘才發(fā)現(xiàn)筷子拿倒了。

    孟書妍躲在電腦屏幕后面接電話，“喂？琰姐？”

    “啊，我給你發(fā)短信怎么不回？”

    陳季琰身上那種一個不爽就要弄死個把人的氣息順著電話線到了孟書妍這里，她還是有點怕，“剛剛?cè)~哥在呢，我不敢回?！?/br>
    “他是小學校長?。渴謾C都不讓你玩？”陳季琰正在開車，被她逗笑了，“哎，傍晚我讓吳秘書去接你，你遲點下班，別跟同事一起走啊，機靈點。不然那么多人，你只能坐吳明川車頂上了?！?/br>
    “哎哎哎?！?/br>
    “你葉哥來不來啊？”

    孟書妍很心虛地看了一眼隔壁葉嘉文的工位，“……我還沒跟他說呢?！?/br>
    “你怎么回事？”陳季琰的語氣一下就不高興了，嚇得孟書妍打了個冷顫。陳大小姐剛要發(fā)脾氣，想到這姑娘本來膽子就小，也沒什么主意，深呼吸了兩下忍住了，手把手給她出謀劃策：“你就跟他說，你要泡吳明川，求他給你打掩護。”

    “……??？”

    “就這么辦。今晚見不到葉嘉文，咱們倆的交易就作廢，你自己追吳明川吧，到明年過年能追上我給你磕頭。”陳季琰冷笑，“我掛了?！?/br>
    孟書妍剛放下手機，葉嘉文就回來了。她的目光一直粘著自己，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歉疚，又像是害羞，葉嘉文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孟書妍，你闖什么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