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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畫舫后,楊逍便尋了一處雅座自斟自飲,他坐姿隨意地倚在雕花的窗欞上,端的是一派風流疏狂,只那雙狹長的眼眸卻一瞬不瞬地盯著不遠處幾乎趴在船欄邊的盛裝女子,嘴角不自覺噙著一抹笑意,令人見之傾心。 丁敏君雙手搭在船欄上,遠遠地瞧著一艘畫舫徑直朝這邊駛來。那艘畫舫將第二層改建成了一個露天的臺子,上頭安了一面與臺子幾乎等大的雕龍大鼓,一個穿著紅色舞衣的女子正揮舞著長長的水袖,赤足在鼓面上輕盈起舞。 鼓點聲逐漸激昂,周邊許多畫舫漸漸地靠攏過來,隨著那女子的旋轉(zhuǎn)、跳躍,時不時地傳來一聲聲驚嘆。 丁敏君看得新奇極了,時不時地也隨著大流鼓掌稱贊。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陡生,那女子再一次躍起落下的時候沒有找好落腳點,竟一腳踩空,身子一歪直直地摔了下去。 那畫舫本就有兩層樓高,再加上大鼓的高度,這一下若是摔實了,必定非死即傷。 周遭的驚嘆已經(jīng)變成了驚呼,眼見著就要釀成慘禍,只見一條墜著金鈴鐺的水紅色紗綢從天際飛來,纏在那女子腰上,止住了她下墜的趨勢。 丁敏君在那女子摔下去的瞬間便從袖中擲出了金鈴索,隨后輕點腳尖飛身而起,手腕翻轉(zhuǎn),在收回金鈴索的時候攬過那女子的腰身,兩人一同旋轉(zhuǎn)著落到鼓面上,發(fā)出咚地一聲厚重悠遠的悶響。 眾人只覺得眼睛一花,便見一道美麗的倩影從天而降,層層疊疊的裙擺花苞一樣鋪開,寬大的廣袖迎風拂動,青絲如瀑一般垂至腿彎,鏨在兩側(cè)發(fā)髻邊的步搖泠泠作響,恍恍然若九天玄女下凡,一時癡愣著不敢動彈。 丁敏君被他們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后背發(fā)毛,暗道許是自己使的輕功飄忽不定,現(xiàn)下燈火明滅閃爍,這些人莫不是將她當做了鬼魅,所以才露出這種神色吧? 這么想著,便不想再在此地多待,揮袖就要離開,卻下擺一緊,被人攔住了腳步。 她低頭看去,只見方才被她救上來的女子腿軟地跪坐在鼓面上,卻緊緊地攥住了她的裙擺,一雙杏眼殷切地看著她,似要說些什么,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光亮漸漸黯淡下去,頹然松開手,伏身拜謝:多謝女俠的救命之恩。 丁敏君心下暗道一聲奇怪,卻也沒有多加探究,腳上退開一步避過她的大禮,頭也不回地運起輕功踏著水面回到了伶音閣的畫舫上。 后頭又傳來一陣陣驚呼,她也懶得理會,只是有些懊惱地拎起濕透了的裙子下擺看了看。 經(jīng)過這么一遭,她也沒了繼續(xù)游湖的興致,便對著起身朝她走來的楊逍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吧? 楊逍點了點頭,對她道:無須在意。便拉過她的手與她一同走進船艙的樓閣中。 第30章 翌日晨起, 丁敏君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望向纏在房間另一頭兩根檐柱上的金鈴索。 昨天夜里, 明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堂堂光明左使楊逍, 有舒服的床不睡卻偏要搶了她的金鈴索, 在她的寢房里, 學古墓派仙子們的做法,在一根比他手掌寬不了多少的紗綢上睡覺,也虧得他武藝高強, 一晚上她迷迷瞪瞪醒來數(shù)次, 每次察看的時候都見他睡得安安穩(wěn)穩(wěn)的,倒是她自己, 直至快黎明破曉時分才放下心來真正睡熟,以至于到現(xiàn)在才起來。 她伸了個懶腰,起身洗臉漱口,換上了一件粉底金線繡紋的衣裙,坐在銅鏡前梳妝的時候, 稍微猶豫了一下,又取出了昨日楊逍送她的步搖鏨在發(fā)間, 隨后用了一些備好的清粥小菜, 她站起來剛要走下樓去, 卻從大開的窗戶中看到楊逍雙手負在腰后,站在一樓的庭院中,正在指點昨日撞到她的那個小孩練武? 丁敏君有些好奇, 走近了些往下看去,卻微微一怔,被那背對著她長身玉立的人吸引了全部心神。 往日里她從來都只見楊逍穿些乍一眼看去樸實無華的白色粗布長袍,然而今日他卻難得穿了一身廣袖束腰的玄色錦衣,衣擺處繡了同色的暗紋,腰上是約摸兩掌寬的腰封,上頭依舊掛著她送的那根絡(luò)子,仿若一個翩翩貴公子。 她怔然出神,一時間都有些看癡了。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底下的楊逍忽然眼神犀利地回過頭來,高高梳著馬尾的發(fā)梢揚起,擦過臉側(cè)。待發(fā)現(xiàn)是她后,他的目光倏然變得柔軟,一時間猶如清風拂面,吹皺了一池春水。 丁敏君看著他眼角蘊含的笑意,不由得也彎起眉眼,與他遙遙相望。 一時間歲月靜好。 片刻后,她拎著裙角下樓來到庭院中,向迎上來的楊逍示意了一下正在院子中扎馬步的小孩,輕聲問道:你這是? 他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這孩子根骨不錯,我已決定收他為徒。說罷便朝那小孩招招手,喊道:惜朝,過來。 那小孩聞言當即站直了身體,盡管小腿仍然酸得微微打顫,依舊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叩蕉∶艟砬?,隨后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倒頭拜道:弟子顧惜朝,見過師娘! 什丁敏君被唬了一跳,聽著他口中的稱呼當真是又羞又惱,氣急地去打楊逍的手臂,低嗔道:你對著人家孩子胡說什么呢,哪個、頓了頓,微紅了臉小聲道:哪個是他師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