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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敏君在一字排開的布匹中挑挑揀揀,最終選了一匹煙青色的錦緞。其他人本打算建議她選大紅的料子,畢竟是成親的時候要送給新郎的信物,自然該挑個喜慶的顏色。然而她想了想,始終還是覺得這個顏色最配楊逍,便裁了一塊下來。 做荷包的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就是繡花。丁敏君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捏著繡花針繡過什么東西,針在她手里當暗器使的時間說不定還多些,因此拿起繡繃后她便犯了難,根本不知該從何下手,只得求助地看向李媚娘。 李媚娘嘆了口氣,放棄讓她一蹴而就的奢望,老老實實地教她先從在紙上描花樣學起。 繡的花樣丁敏君選了個中規(guī)中矩的蘭草,畢竟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就她這個手藝,說不定連最簡單的蘭草都能給繡成韭菜呢,還挑難的?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更何況蘭草的寓意也不差,君子如蘭,雖然楊逍總自稱不是君子,但在她的心中,他是當?shù)闷疬@兩個字的。 一連在紙上畫了十來遍,待畫得手熟了,丁敏君才敢提筆一氣呵成地描在繡繃的緞子上。 李媚娘先扎了幾針給她做示范,她看著簡單,然而等到自己真正動手下針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這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笨手笨腳好幾次差點扎到自己的指尖不提,就說這繡出來的一坨坨綠色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從綠色的線坨到勉強能看出形狀的韭菜,她花了整整十天,再從韭菜到細長的蘭葉,她又用了差不多十天,等到她報廢了十幾個半成品殘次品,幾乎把一整匹錦緞都要禍禍完了之后,她才終于做出來了一個比較滿意的荷包。 此時距離成親已經(jīng)不足三天。 早在前一天,楊逍便已經(jīng)被屬下紅蕪和上官青鸞聯(lián)手以成親前三天新人不能見面,否則會壞了夫妻運勢為理由恭敬地攔在了門外不準進來。堂堂楊左使第一次如此沒有排面,好不容易終于忙完了,卻見不到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子,最后還只能無奈地回了自己目前的住處,抓心撓肺地熬過這三天。 這三天中,丁敏君可是被李媚娘、紅蕪和上官青鸞好一頓揉搓,幾乎要將她搓下一層皮來,末了還用精油和香膏給她從頭到腳抹了一遍,直到連頭發(fā)絲都散著這股淺淺的香味。 三天時間很快便過去了,成親當天一大早,天還沒開始亮,丁敏君住的院子里已經(jīng)熱鬧了起來。 和當初李媚娘成親前的那天晚上一樣,這次她也宿在了丁敏君的房中與她同塌而眠,在紅蕪領(lǐng)著一連串捧著托盤的仆婢過來叫醒她們之后,她立刻利索地起了身,還推了推躺在里側(cè)因為心中緊張以至于睡下還沒多久的丁敏君,將她一同叫了起來,漱口洗臉之后,將她按坐在了梳妝臺前的凳子上。 看著鏡子中尚還一臉睡意朦朧的人,紅蕪狠了狠心,叫過一個仆婢使她遞上一塊浸了冰水的帕子過來,出其不意地按在了她的臉上。 丁敏君被凍得渾身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一雙水潤的鳳眸中也逐漸有了神采。 紅蕪見狀從盒子中取出一段五色棉紗線在手上繞了幾圈,捻起其中兩股絞合在一起,交叉勾在指尖上,彎下腰仔細地為她絞去了臉上的汗毛,本就白皙細膩的臉上登時如同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又光滑了許多。 開面之后,紅蕪又拿起剃刀為她修去了多余的雜眉,從妝奩中一一取出面脂、香粉、螺黛、口脂等物。她先用指尖取了面脂點在丁敏君的臉上,用掌心輕輕抹開;再拿起刷子蘸了香粉掃過額頭、鼻梁、兩頰和下巴,為她細細地敷上;隨后捏著螺子黛,順著她本身的眉形給她畫了一雙細長的柳葉眉;最后再用小指的指腹沾了大紅的口脂,小心地抹在她的唇上。 妝容初步完成,紅蕪退開兩步,將地方讓了出來。李媚娘俯身湊到丁敏君的臉旁,看著銅鏡中明艷的女子,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語道:唔還差了點什么 余光瞥到放在梳妝臺上的胭脂,她的眼睛倏地一亮,想起當初自己成親的時候為她畫過的花鈿,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挑了一支細頭的妝筆,拿過胭脂沾了沾,讓丁敏君轉(zhuǎn)過身來,用指尖輕輕挑起她的下巴,在她額頭繪了一個與明教圣火紋如出一轍的花鈿,又讓她閉上眼睛,用筆尖在她眼尾點上了一抹嫣紅。 如此一來,鏡中的女子便更增添了幾分姝麗與嫵媚。 將妝筆與胭脂交到了上官青鸞的手中,李媚娘又取過一把掛著紅色穗子,造型頗為別致的雙面小鳥梅花木梳來到了她的身后。 丁敏君的頭發(fā)極長,幾乎已經(jīng)留到了小腿處,坐在凳子上的時候青絲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蜿蜒地拖在了地上。李媚娘伸手掬起一束,邊退邊從她的頭頂輕柔地齊梳到發(fā)尾,口中清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fā)齊眉,三梳子孫滿堂,四梳四條銀筍盡標齊 然后為她挽起發(fā)髻,托起上官青鸞雙手遞過來的鳳冠,端正地戴在她的頭上,用左右兩支金簪固定。中間的蓮花冠中延伸出來的六支長流蘇步搖垂在臉側(cè)和腦后,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泠泠作響。 丁敏君起身走到等身長的銅鏡前,張開雙臂,由紅蕪和上官青鸞一左一右為她穿上嫁衣,繡著圣火紋的衣擺長長地拖在身后,莊重而又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