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目光越發(fā)冷凝，神色不善，一步步迫近。

    九歌一邊后退，一邊內(nèi)心泣血地勸他：“奈落啊奈落，你可是個聰明人，別被氣昏了頭，做出不利于自己的選擇啊?！?/br>
    我已經(jīng)不太想揍你了。

    可你要是逼我的話，我還是會揍你的。

    她退到墻角，已經(jīng)退無可退，干脆認(rèn)真地看向奈落，試圖喚回他的理智。

    奈落一手撐強(qiáng)，慢慢伏下身，高大的身形將她罩在身下，有一股壓迫的氣勢，意味深長道：“男人欺負(fù)女人，可不一定是動手……”

    四目相對，九歌豁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愣住。

    ——所、所以，在奈落心中，他終于將自己看做一個女人了嗎？

    九歌不禁喜極而泣，她終于能和桔梗并列，而不是作為“偽善的人類”中的一員！

    她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

    好難得！

    可喜可賀！

    奈落以為終于制住她，正為自己搶占先機(jī)而沾沾自喜，突然就被撲了個滿懷。

    九歌捧著他的臉，仰起頭，唇齒相就，氣息交融。

    奈落猝不及防，被她咬得悶哼一聲，手掌卻下意識扶著她身體。二人距離如此之進(jìn)，以至于奈落在怔愣時，仍能看清她的模樣，儀神雋秀，不可方物。

    她纖長的羽睫翕斂，桃夭之色染至面頰，唇齒交纏間，氣息盡是凌亂不堪，只消一眼，就讓人驚訝于那驚心動魄的態(tài)殊嫵媚。

    不知過了多久，九歌輕喘著松開他，雙手環(huán)抱著他，依偎到他懷里，喟嘆：“如果你說得是這種欺負(fù)，我并不介意啊，我只是怕你受不了這個刺激。嗯，說來，我曾經(jīng)嘲笑你，永遠(yuǎn)也不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親吻，可到頭來，竟是我自己打臉自己。唉……奈落，我果然很喜歡你?！?/br>
    她的話，真摯坦誠，仿佛不帶一絲水分。

    奈落沒說話，目光閃了閃，卻還是抬手，順從地抱住她。

    ****

    物換星移，流光拋卻。

    庭院中的水潭，映著悠悠云日，熏風(fēng)吹拂而過，碧荷顫動，忽得不知哪里來得蜻蜓停歇上頭。

    七月流火，又是一年仲夏盛景。

    千代紅著眼眶，再次勸：“你一定要去嗎？我們與唐國隔著茫茫大海，浪高海深，縱然你有滔天本事也是禍福難料。百年來，損命在遣唐途中的人不計(jì)其數(shù)，你一個女人，為什么要冒險去摻和這種事情？九歌，要不然你再考慮考慮，反正我們時間還長，等過幾年再說行不行？”

    自從前段時間突然得知九歌接受敕令，要跟隨使者西行，她就吃不好睡不好，日夜難安。

    “可我總歸是要回去看看的?！?/br>
    九歌輕聲莞爾，“而且，現(xiàn)在這個時機(jī)正好。如今孩子們都大了，正式拜師賀茂忠行，平日里就在賀茂家接受教導(dǎo)，我們見到他們的時候不多，輕易也不需要我們多插手。正好趁著難得的閑暇時間，我也想給自己找些事情來做。正好宮里傳出要再次派遣使者西行求學(xué)的消息，我就知道屬于我的機(jī)會來了?！?/br>
    眼見她主意已定，自己勸不得，千代轉(zhuǎn)而看向奈落，希望他能說些什么。

    看她cao心不已，奈落寬慰道：“她這個想法其實(shí)在很早之前就有了，我也一直都知曉。她先前一直讓我?guī)椭锍侵?，以及后來交好源氏，都是為了?shí)現(xiàn)這個目標(biāo)。千代，你不必管她，她向來又犟又軸，認(rèn)定的事情，就算她嘴上承諾你不會干，但私下里仍舊是偷偷摸摸地做。你阻止不了的。”

    她連桔梗都騙，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九歌沒有反駁，只道：“奈落也會與我同行。哪怕風(fēng)浪如何，我們保住自己性命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千代，別這個樣子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啊?！?/br>
    “她惜命得很，不會拿著自己性命開玩笑。安心吧?！蹦温湟驳?。

    這是能輕易安下心來的事情嗎！

    千代簡直要被他們一個兩個的氣哭。

    玉藻前嘆了口氣，安靜地?cái)n著她。孩子越來越大，她也越來越會cao心?？删鸥杷麄?，遠(yuǎn)比她想象的要更強(qiáng)大啊，這樣的千代，真是讓人一刻也放心不下。

    不管千代心中再如何糾結(jié)不舍，出發(fā)的時刻還是不急不緩地來到眼前。

    使者們于京都港辭別親朋后，四艘承載了二百二十七人的使船，從京都港入海，在眾人的注視下，漸漸駛向那個燦爛又繁華的國度。

    遠(yuǎn)離陸地后，海天融為一色，甚至有的時候分不清，到底哪里是海面，哪里是天穹。

    因著航行中有“女人出海會惹怒海龍王”的說法，九歌身為隨行人員，平日里只覺呆在船倉中，輕易不與旁人相見，招人厭煩。

    而其他使者知道她有正式敕令詔書，是京都貴族們特意安排進(jìn)來的人員，自然不會抓著她性別不放，給大家找難堪。

    遂相處下來，各自平安無事。

    船只在海上航行了兩月有余，北上新羅，給船只補(bǔ)給后，轉(zhuǎn)入東海。

    這日，九歌正在船艙中休憩，奈落突然推門而入。

    他神情沉重：“出事了?！?/br>
    九歌滯在胸口的那股不詳預(yù)感，終是化作巨石，壓得她心神紊亂。顧不得許多，她猛地從榻上爬起來，沒有多問，抓起一把傘，隨他出去。

    使船甲板上聚著一群人，竊竊私語，滿目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