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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殊玉在線閱讀 - 第70頁

第70頁

    ☆、困獸

    肖桃玉此前從未料到,自己竟是個如此招人痛恨的人。

    她怒極反笑,但也只是在累累傷痕中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顯得悲涼又可笑。

    暮遙啊暮遙……

    我究竟做錯什么,要你用這樣的方法置我于死地?

    從頭至尾,肖桃玉其實都沒搞清楚暮遙因何事如此嫉恨她,才非要痛下殺手不可,可血霧模糊視線的那一刻,卻是漸漸的明了了過來。

    自然是因為妒火灼燒,摧折了她原本的一派傲骨。

    此人天賦卓絕九歲入門,十四歲以未開刃之劍孤身斬妖,十六歲便已芳華絕代,她驕縱不假,她心狠不假,可她年少便戰(zhàn)功累累亦是不假。

    可這般人物,卻永遠無法成為慕淵真人的親傳弟子。

    當年暮遙拜師入門的時候,肖桃玉還是個圓潤懵懂的小豆包,就那樣黏黏糊糊的跟在慕淵真人身邊,片刻也離不開大人似的。她瞧見了姑蘇攏塵堂浩浩蕩蕩的人馬,統(tǒng)一整齊的碧色弟子服,好生氣派,他們都是來送這位大小姐的,甚至連堂主正房夫人杜雪,都不遠千里的趕來相送愛女。

    那是暮遙的母親,慕淵真人曾經的風花雪月四弟子之一……甚至因為灼灼美貌,在多年前為世人津津樂道,以弟子之身與滿冰心長老并稱“秉玉雙姝”,這是何等榮耀?

    不等杜雪催促,暮遙便抱劍上前,撲通一聲膝蓋磕得老響,滿面自信驕傲:“攏塵堂陳木遙,拜見慕淵真人!”

    可是等這小姑娘一套颯沓成熟的劍法演完,掌門只淡淡的道了一聲……

    “心術難正?!?/br>
    這語氣中帶著些微憐憫,但更多的卻是否定和拒絕。

    那一剎那暮遙臉上驕傲自得的表情變得僵硬扭曲,甚至猙獰,小豆包肖桃玉嚇得縮到了慕淵真人身后,緊緊抱著師尊的胳膊。

    原本信心百倍的杜雪慌成一團,這位美艷年輕的女子急道:“師尊,遙兒雖自負了些,但她絕不是……”

    “住口,我如今已不是你師尊?!彼袂楸?,話語凜凜,“你如今竟然還有臉來秉玉,讓我收你的女兒為徒?連拜師貼都沒有一封,杜雪,你這么多年隨心所欲倒是分毫不變。”

    杜雪心中哀慟,低著頭,咬牙半晌才道:“……慕淵真人?!?/br>
    她痛苦道:“當年是我一人之過,是我年少輕狂,犯下錯事,才為秉玉蒙羞,可這與遙兒無關,懇請慕淵真人看在我們曾經的師徒情分上,收她為徒!她才九歲,心性尚不穩(wěn)固……她。、她才這么小,還是個小孩子呀!遙兒在姑蘇的時候,日日夜夜盼望見師尊一面……師尊您……”

    這個稱呼深深刺痛了慕淵真人,但他面不改色,只冷笑:“當年一個個都走得那樣痛快,如今,你又帶著這孽子回來,口口聲聲讓我收她為徒,著實諷刺……呵,當年都道本尊無情,你們又好到哪里?”

    “親傳弟子,本尊如今只收一個,你不必多言,原路返回?!?/br>
    說罷,慕淵真人抱起了肖桃玉,轉身便走,只剩下暮遙一個小小的影子跪在山門前。

    那跪在漫山風雪里的小姑娘終于明白了。

    因為當年少不更事的杜雪私自下山,愛上了她父親陳青云,并且罔顧秉玉門規(guī),在門派規(guī)矩最為森嚴的時候,懷上了她。

    ……甚至是在尚未成親的時候。

    這一下子不知觸犯了多少條戒律,名噪一時的杜雪立時跌入塵埃,聲名盡毀,非但如此,還成為了天下人的笑柄,并且被鐵面無私的慕淵真人趕出師門。

    或許愛這種東西在滾滾紅塵中算不得什么,可在那無情清冷的秉玉仙山,便是死罪。尤其是在杜雪的那段年月。

    暮遙的眼淚guntang,落在雪里,很快砸出了幾個小坑。

    那微弱的抽泣漸漸化作了嗚咽,又從聲音不高的嗚咽,撕裂成了傷心欲絕的嚎啕大哭。

    她夢寐以求的師父,抱著別的孩子越走越遠了。

    她永遠都無法成為秉玉掌門的弟子,她身上永遠都掛著臟亂的污名。那如同珍寶一般的一個空位,也被人給占去了,慕淵真人寧可收這山下撿回來的垃圾糞土為徒,也永遠不肯正眼看她一眼——

    永遠。

    那時的肖桃玉縮在慕淵真人懷里,小臉埋在暖融融軟綿綿的毛領子里,她不住回看,小聲道:“師尊,師姐哭了?!?/br>
    慕淵真人微微蹙眉,遮住了她的眼:“諸多因果業(yè)障,這條路上,誰不是在哭呢?”

    秉玉掌門識人無數,眼光毒辣,誰品性如何,還不是一眼看出?

    暮遙這么多年怨恨諸多,難道她肖桃玉飽受冷眼,就能全然不恨嗎?

    只是各自的恨法不同罷了。

    若一人心性純良溫厚,仇恨或許會成為守衛(wèi)天下正道的劍,挽狂瀾于阿鼻煉獄,可若那人作繭自縛、滿心怨毒,那仇恨也漸漸變成了遷怒,終將累及旁人,發(fā)泄在無辜之人的身上。

    ……

    肖桃玉只覺得身體不斷的下墜,耳邊風聲呼嘯,一時竟是能排山倒海的蓋過了周身蔓延的疼痛了。

    經年的舊事也被這狂風吹散,清晰的記憶變得模糊起來。

    一陣陣鉆心刺骨的疼痛洶涌而來,那傷屬實不是人能承受得,肖桃玉頭皮都快炸裂開來。

    她眼前視線再一次恢復清明的時候,發(fā)覺這里并不是寒意砭骨的寒潭水,也不是弟子紛雜的試煉場,而是一個先前從未見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