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這病不會(huì)要了人小命……”她蹙起秀眉。

    顧沉殊一雙劍眉都快打成死結(jié)，心急的打斷道：“什么叫不會(huì)要了人小命？”

    “哦，顧公子別誤會(huì)，我的意思是說，這病癥雖有破解之法，但需我們齊心合力，好好的……”話到此處，她頓了一頓，補(bǔ)充道，“好好的哄著桃玉，讓她身心愉悅，暫且撂下肩頭重?fù)?dān)，神志逐漸清晰之時(shí)，病癥便破解了?！?/br>
    抱劍倚著門框的言無憂嘶了一聲：“沒聽懂?！?/br>
    “通俗來說，就是別和桃玉對(duì)著干，凡事順毛而來即可。”季清婉老神在在地說。

    她橫了一眼言無憂。

    同為女子，她很清楚肖桃玉一定是對(duì)顧沉殊用情匪淺的，偏生言無憂百般阻攔，唯恐那“禍國妖殊”壞了師妹道心，這如今這狀況，強(qiáng)行阻隔肖與顧的關(guān)系，不就是在和肖桃玉對(duì)著干么？這樣一來，那人的癥狀何時(shí)能解？

    所以，言無憂被季清婉認(rèn)作了危險(xiǎn)人物，時(shí)時(shí)刻刻提防，可不能讓他直眉楞眼的拽著傻桃玉去練劍捉妖，掃蕩清平——縱然言無憂也神氣兮兮地表示，這是他幫肖桃玉緩解病癥的方法。

    那位道長大人和她大眼瞪小眼一會(huì)兒，如她所料開了口：“要不我?guī)矣袢ホ憾家惶耍磕抢锕砀?，我與她切磋一下，比試誰殺鬼更多，激戰(zhàn)一番，說不定便將她腦子給打清醒了?！?/br>
    “言無憂，”季清婉甜絲絲地笑著，“你要真那么閑，就去把隔壁村的糞池都掏了?！?/br>
    一旁坐在小板凳上的應(yīng)云醉啪啪鼓掌，聲如洪鐘附和道：“好！好！”

    言無憂面色鐵青。

    “我說……”

    季大夫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一頭黑中瀲滟著微紅長發(fā)在午后日光下流淌，神情似是有些不忍：“就算桃玉身負(fù)云曦雙劍，很有可能寄托著秉玉仙山的希望，可她今年到底才十八歲，這小半輩子連山都沒下過，吃喝玩樂沒享受多少，一下子就要她承受這么多，她受得住嗎？”

    “……”

    言無憂看了一眼端坐著的肖桃玉，忽然覺得她好小好纖弱，想帶她“殺鬼散心”的想法頓時(shí)煙消云散了。

    他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愛憐地捏捏那人的臉蛋，說：“哎喲，我們桃玉好可憐，平日里板著張臉冷冰冰的，估計(jì)也不敢露出什么痛苦啊、不滿啊、疲憊啊之類的情緒吧？”

    “也只有在被搗亂了心神的情況下，兜不住了，才會(huì)流露真實(shí)所想吧？”季清婉苦笑了一聲。

    顧沉殊無言片刻，驟然問：“等等……你是說，桃玉這段時(shí)間的所作所為，其實(shí)都是她內(nèi)心深處的真實(shí)想法？”

    季清婉抬眸看人一眼：“嗯，怎么了？”

    夫君……

    哥哥……

    抱他，黏他，纏著他……

    都是、都是肖桃玉之前就想做的事情嗎？

    顧沉殊心緒翻飛，一片混亂，慌忙搖頭道：“……沒事，隨便問問。”

    真的就是……

    隨便問問。

    要說這小鬼王納蘭千鈞也是有不少本事，簡簡單單敲了這二人一下，便可以瘋魔這么些天，若是讓慕淵真人知曉他的寶貝徒弟如今除了吃飯就是黏著俊俏公子哥，他非氣得將地府掀了不成。

    而且吧，這神志受損的癥狀是因人而異、各不相同的，應(yīng)云醉就是上房揭瓦、成日瘋跑，至于肖桃玉，不聲不響的時(shí)候乍一看與平日無異，只是，她多了一個(gè)病癥，就是暴食。

    哪怕是白花花的饅頭，沒有任何配菜，她老老實(shí)實(shí)坐在那里，也能吃掉好幾個(gè)。

    這天夜里，顧沉殊已梳洗完畢，穿著光影瀲滟的綢緞長衫，一面將松木沉香換作了安神紅梅香，一面瞄了一眼乖乖巧巧的肖桃玉。

    已經(jīng)到了就寢的時(shí)辰，肖桃玉說他屋子里香，打洗漱后便黏著不走，坐那啃饅頭，潔白松軟，一口咬下去頗為滿足。

    裊裊云霧里，顧沉殊眉目馴順溫和，似笑非笑問道：“好吃嗎？”

    肖桃玉吃光了盤子里的最后一個(gè)，囫圇了一把嘴角殘?jiān)?/br>
    “好吃好吃好吃……”

    除了生的以外，酸甜苦辣她都吃，活脫脫是只百無禁忌的橘貓——

    秉玉弟子在辟谷這件事上管得嚴(yán)苛，每日基本上就是一頓飯，新入門的弟子能吃上兩頓，當(dāng)然，這件事全靠自覺，深更半夜偷著吃些東西也無人會(huì)阻攔就是了。若是連辟谷這最為簡單的一個(gè)修行都過不了，其他則更不用說。

    ……看看把孩子餓的。

    拂梅門要求弟子保持輕盈好看的體態(tài)，在飲食上雖也好不到哪里，但沒有對(duì)比就沒有傷害，顧沉殊瞧肖桃玉的眼神忽然滿滿都是憐憫，竟然連仇恨都消去了不少，他問：“餓了么？想吃些什么？”

    肖桃玉不說話，呆呆看著他，輕輕拉起了他的手指。

    不餓她是不會(huì)來找自己的，他已經(jīng)深刻意識(shí)到自己就是個(gè)廚娘了，如今她不說話算怎么一回事？

    “想吃什么？”顧沉殊不解其意，“雞蛋面？小餛飩？還是酒釀圓子？”

    肖桃玉搖了搖頭，仍舊輕柔地勾著他的手，不算長的指甲輕輕搔動(dòng)他的掌心，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目光也一直落在顧沉殊那薄薄的唇上，就這樣眼巴巴看著他，撩撥得人心弦亂顫。

    顧沉殊：“……”是我想的那個(gè)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