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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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遙遙急道:“我打電話!” 托大雨的福,今天郵電局里沒有人。要是在往常,打電話可是要排隊的。程遙遙拿起電話,對那頭的接線員道:“接科研院程征!” 等了好久,那頭才響起一個中年男人的嗓音:“喂?是遙遙嗎?” 聲音從千里之外傳來,夾雜著滋滋電流聲,仍擋不住那嗓音里的關愛。程遙遙一聽見這個聲音,鼻子就酸了,抽泣了一聲:“……” 那頭的程父輕輕笑起來:“遙遙,怎么不說話?還生爸爸的氣???上回是爸爸不好,你第一次離開家到那么遠的地方去,爸爸反而還責罵你,不去送你。你能原諒爸爸嗎?” 不知道是不是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和感情,程遙遙的眼淚奪眶而出。明明是自己刁蠻任性,辜負了父親的苦心,他非但沒有責怪自己,反而把錯誤都攬在自己身上,要自己原諒他。 謝昭伸手抹了程遙遙臉上的淚,握住她垂下的指尖,以眼神詢問她:“meimei?” 程遙遙搖搖頭,嘴唇動了動,終于打破了心里的那道防線,叫道:“爸爸……” “哎,乖女兒,別哭啊?!背谈傅纳ひ粢灿行┘樱Φ溃骸鞍职值男」骺奁饋砜刹黄晾?。” 程遙遙噗嗤一笑,又哭又笑的樣子惹得謝昭越發(fā)不解。她對電話里道:“爸爸你不是生病了嗎?什么?您身體好了?我不信,我要回去上海看你。啊!” 程遙遙手指一痛,只覺得謝昭大力得像要把她的手指擰斷。她把話筒壓在胸口,沖謝昭氣鼓鼓道:“你干嘛呀?” “沒什么?!敝x昭嗓音透出絲沙啞,“你爸爸沒事?” “嗯,我爸爸說他出院了?!背踢b遙露出一個明媚笑容,道:“先不跟你說!” 程遙遙拿起話筒放在耳邊,嘰嘰喳喳地又跟程父說起話來。第一句“爸爸”說出口后,程遙遙就全然無心理障礙了。程父語氣慈愛,句句話無不透著寵溺關切,很快就喚起了程遙遙的孺慕之心。 程父道:“爸爸真的沒事。調任是爸爸主動申請的,只是前陣子病倒了就擱置下來,最快也要明年了?!?/br> 程遙遙嗔道:“本來就不該去!你才出院,怎么能立刻跑到那么遠的地方?你好好呆著養(yǎng)病吧,我給你寄的菌子醬楊梅干那些,你有沒有吃?” 聽著女兒嬌氣卻關切的話,程父開懷道:“好,好,爸爸都聽你的。你寄來的那些爸爸都吃了,也聽你的話把煙戒了。那酒嘛,爸爸可是戒不了嘍!” 程遙遙笑道:“行吧,看在你表現(xiàn)這么好的份兒上,酒可以不戒。我釀了幾瓶葡萄酒,給你寄過來?” 程父道:“爸爸的小公主越來越能干了!” 父女倆絮絮說了很久,程父叮囑道:“爸爸現(xiàn)在真的沒事,你不用急著回來。沈晏他年底就會回上海,到時候你和諾諾跟他一起回來,咱們父女倆好好過個年?!?/br> 感情程父的用意在這兒呢。要是程遙遙現(xiàn)在請假回去,也待不了幾天。不如攢著過年回家,還能多待一些日子。可她今年都說好跟謝昭一起過年了…… 程遙遙心里想這事兒,“嗯”了一聲,程父小心地道:“遙遙,諾諾她再怎么說,還是你同父異母的meimei。過年的時候,一家人總歸要一起過的?!?/br> 又來了又來了,就是這一句!不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父親都喜歡用這句話來壓自己。她倒是想拿程諾諾當meimei呢,可程諾諾是這么想的嗎? 程遙遙高高地挑起眉頭,念在程父剛生過病才把一堆懟人的話咽下去,只道:“好啦,我知道了?!?/br> 程父又問:“遙遙,錢還夠不夠用?有沒有想要的東西,爸爸從上海給你寄去?!?/br> 程遙遙毫不客氣地道:“我想要臺收音機。鄉(xiāng)下太無聊了?!?/br> 程父笑道:“成,小公主想要,爸爸一定給你弄來!” 程遙遙掛了電話,老氣橫秋地嘆口氣。上輩子她的爸爸也是這樣,每次在她跟繼妹繼母鬧過之后,就會給她買許多華而不實的東西,或者一張巨額支票。 過去她只覺得父親是想用錢來堵自己的嘴,今天她忽然明白了父親的心情——他只是想哄自己開心罷了。父親扛著一桿天秤,天秤的兩端是自己和繼母繼妹。父親站在中間,未嘗不是左右兩難。 想通了這一點,程遙遙積壓在心里多年的那口氣終于消散了。程遙遙掛了電話,大辮子道:“三塊一毛七!” 這年頭打長途電話發(fā)電報都不便宜,誰不是爭分奪秒的把事兒說完的,像程遙遙這樣捧著電話說個沒完的,可真是少見。大辮子不知道,這個行為放在后世叫做“煲電話粥”。 程遙遙眉頭也沒皺一下,就掏小荷包。面前一只手遞過來五塊錢的票子,是謝昭。 接過找零,謝昭轉頭看著程遙遙:“要走了?” 程遙遙高高興興地點點頭:“嗯?!?/br> 兩人撐著傘,重新走進雨幕里。雨水四濺,風撲面而來都是涼意。程遙遙出門很急,只穿了件單薄的粉色小洋衫,有點怕冷地靠近謝昭??芍x昭的胳膊堅硬如鐵,沒有半點暖意。 地上的雨水要漫過腳踝了,程遙遙小心地淌著水走,雪白纖細的腳背浸泡在水里,難受極了。她想撒嬌要謝昭背自己,可惜這是城里。直到謝昭忽然停下,她才跟著抬起頭來。 “臨安城火車站”的牌子赫然就在眼前。今日大雨,火車站候車大廳里沒幾個人,地上濕漉漉的。 程遙遙一雙桃花眼微微睜大了,卻見謝昭把傘遞給她,道:“你進去避雨,我去買票?!?/br> “哎?”程遙遙接過傘,傘柄上還帶著謝昭掌心的余溫。她看著謝昭緊繃的下頜和緊皺眉頭,直到謝昭轉身向售票窗口走去,她才反應過來。 謝昭這是以為她要回上海去?程遙遙眼波一轉,生出個戲弄他的念頭來。 謝昭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捏著火車票:“回上海的火車一點半還有一趟?!?/br> “哦?!背踢b遙道:“那再等等吧。” 兩人找了一排椅子坐下,程遙遙接過票看了眼,卻是兩張:“怎么是兩張?” 謝昭道:“我送你?!?/br> 程遙遙道:“可村里的事怎么辦?” 謝昭語氣嘶?。骸拔宜湍愕郊揖突貋?。” “哦。”程遙遙腳尖輕輕點著地:“你沒什么話要跟我說呀?” “中秋快到了?!敝x昭半天憋出這么一句。 程遙遙眨了眨眼,看著他道:“然后呢?” 謝昭漆黑的眼眸里壓抑著無數(shù)情緒,只低低說了一句:“到了中秋,你種的瓜就熟了……我給你留著?!?/br> 程遙遙險些笑出聲,忙轉開頭,道:“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 謝昭語速立刻快了起來:“這么久?你爸爸不是康復了嗎?” 程遙遙道:“可我不放心呀,總得去照顧爸爸一陣子。何況……” 程遙遙拖長了嗓音,回頭望著謝昭焦灼的眼眸,道:“我說不定不回來了?!?/br> 謝昭斷然道:“不可能!” “我爸爸找了關系,我這次回去就幫我辦個病退。”程遙遙一本正經,“如果順利,我就不回來了?!?/br> “……”謝昭身上的氣息驟然強烈起來,像冰山下的火山隱隱震動,頸側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 程遙遙捂住嘴偷笑了一聲,才道:“喂,你干嘛不理人?” 謝昭咬肌繃緊,一言不發(fā)。程遙遙看著他自己跟自己生了半天的悶氣,又道:“我餓了,想吃發(fā)糕。” 謝昭這回有了反應,站起身來,看都沒看程遙遙一眼就往外走。 “笨蛋……氣成這樣也不知道留我一句啊?!背踢b遙捧著下巴,琢磨著要不要多氣他一會兒??煽粗x昭消失在風雨里的背影,心一下子就變得軟綿綿,甜絲絲,“……謝昭大笨蛋?!?/br> 火車站候車大廳門口的簾子忽然被掀起,透進來一陣清涼夾雜雨氣的新鮮空氣。候車大廳里零星的旅客都忍不住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高大英挺的青年濕淋淋走進來。 一個大娘唏噓道:“年輕人,這么大的雨也不撐把傘,當心風寒!” 謝昭面無表情,目光在候車大廳里梭巡,忽然臉色一變,拉住身邊的人問:“剛才坐在這兒的姑娘呢?!” 那人打著瞌睡呢,被嚇了一跳,瞪著面前這煞神:“哪……哪個姑娘?” 謝昭道:“粉色衫子的那個!” 立刻有人道:“剛走,上火車走了?!?/br> 謝昭轉頭就沖進了站臺,大雨瓢潑,鐵軌上一陣白茫茫水霧,火車載著旅人遠去了,哪還有程遙遙的身影。 她走了嗎? 豆大的雨從站臺吹進來,打在臉上,謝昭全無知覺似的,心口好像被生生挖去了一塊。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耳鬢廝磨,他以為程遙遙是愿意的,到頭來全是癡心妄想。 謝昭指甲死死掐著掌心,一絲絲紅色從指縫中淌下也渾然不覺。 背上忽然被輕輕一拍:“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嬌滴滴嗓音甜潤如蜜,謝昭猛地回頭,倒把程遙遙嚇了一大跳。程遙遙道:“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你……”謝昭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音嘶?。骸叭ツ牧??” 要不是天色太暗,程遙遙就會發(fā)現(xiàn)謝昭的眼神太過炙熱,神色也有些不對。她舉起手里的錢:“我把票退啦。” 不等謝昭開口,她就主動解釋道:“我爸爸身體好了,不要我回上海了。我剛才逗你玩兒呢。” 謝昭身上激蕩的氣息漸漸沉了下去,狹長眼眸中泛起一線紅色,掐緊的掌心慢慢松開,雨水和著血絲沿著指尖滴落下來。 程遙遙見他臉色不對,撒嬌地去拉他的手:“我們回去吧?!?/br> 程遙遙忽然“唔”了一聲,抬手捂住鼻子:“什么味道……” 謝昭把指尖血珠送到程遙遙眼前。程遙遙嚇了一跳,喘不上氣似躲開到一旁。 “你手掌流血了……你,你包起來。”程遙遙背著身,掏出帕子丟給他。 風雨撲面,程遙遙仍然能準確無誤地分辨出那澎湃的純正陽氣。今天謝昭的氣息格外有侵略性,惹得她腿腳發(fā)軟,要不是有雨水沖淡了血氣,只怕要當場出糗。 謝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抬手讓雨水沖干凈手掌上的血跡,拿帕子扎緊了傷口。 程遙遙這才回過頭來,面若桃花地指責他:“你太不小心了!” 謝昭嗯了聲:“回家?!?/br> 程遙遙還伸出手:“發(fā)糕呢?” 謝昭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一層層打開,白嫩嫩發(fā)糕冒出一陣guntang熱氣,甜香撲鼻。 回家的路比來時更泥濘難行,拖拉機后斗用油布封了頂篷,程遙遙坐在后頭也不覺得,捧著比臉還大的發(fā)糕啃著。剛出爐的發(fā)糕熱氣騰騰,有無數(shù)個蜂窩狀的小孔,用指頭摁下去還能彈回來,吃在嘴里又軟又綿,帶著白砂糖清潤的甜味。 程遙遙隔著油布的縫隙看過去,駕駛座上的謝昭背對著她,雙手握著方向盤,后頸到后背的肌rou線條結實而流暢,還有水珠不斷往下滾落。 程遙遙鼓了鼓臉,她都道歉了,可謝昭一路上都沒理她。這還是謝昭第一次這么久不理她呢。 正想著,車子忽然搖晃了一下,停住了。程遙遙正奇怪,后斗的簾子被謝昭掀了起來。 一陣夾雜草木味道的水汽撲面而來,謝昭身后卻是一片陌生樹林,這兒不是回村的路。 程遙遙道:“怎么啦?” 謝昭背著光,程遙遙看不清他神色,卻能感覺到他身上強烈的侵略氣息,還有他身上那一絲似有若無的血氣。 程遙遙這才后知后覺地害怕起來,往后蹭:“謝昭……我都跟你道歉了,……唔!” 簾子落下,雨水從四面八方敲打在油布上,落珠濺玉般響個不停,將這個小小世界與周遭的一切隔絕開來。 程遙遙后背抵在冷硬的橫桿上,身前卻是謝昭的guntang氣息。謝昭鼻尖似有若無地蹭過她的,親昵如常,語氣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meimei,你太不乖了。” “我……我錯了?!背踢b遙一點不含糊,立刻認錯,“我不該騙你的,求求你原諒我。” 謝昭低笑一聲,笑意未達眼底,很認真地道:“我真的很生氣。你說,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