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等了有一會兒,外頭刮起了大風(fēng),街道上的積雪沒人清掃,順著風(fēng)撒歡的跳舞,細密的雪粒子撲了阮妗一身。 額發(fā),眉眼,都染上了一層白。 侯府的門再打開時,不是下人,卻是一道月牙白色的人影。 阮妗瞪了瞪眸,是謝延親自來了。 “翻了年,都不會說話了?”男人淡淡開口。 緊接著,阮妗身上便多了一件尚帶著暖暖體溫的披風(fēng)。 謝延褪去了身上的外袍,又給她手里塞了個暖爐。見她只顧傻站著,鼻尖都凍得通紅,心下有氣,眉頭微微皺著。 “大,大人?!比铈「A烁I碜?。 謝延嘆了口氣,語氣盡是溫和:“風(fēng)雪大,先進來吧?!?/br> 侯府很大,謝家自謝延祖父輩就襲著侯爵的榮譽,這府宅也有些年頭,修繕的恢弘大氣,古典又不失富貴,入院是一個巍峨碩大的假山,分辟出了兩條青石板路。 謝延領(lǐng)著阮妗朝垂花門處走,院子里掃雪的,廊下打諢逗趣的下人一個個皆看呆了眼睛,更有甚者,掃帚都掉了一地。 他們家公子竟然領(lǐng)著個姑娘回來? 二十五年了,頭一回?。?! 老天青眼,鐵樹開花了? 第41章 表白 謝延隱忍又克制,低聲道:“我想…… 那一道道殷切而熱辣的視線落在阮妗身上, 她更怕了。抱著手爐的指節(jié)不停的屈了又直。 她的小動作都落在身側(cè)人的眼里,謝延一臉正色道:“你不必怕,他們閑的很, 但沒惡意。” “是。”阮妗低低應(yīng)了聲。 行至影壁下,她看了眼正屋, 有些忐忑道:“侯爺和侯夫人在么?他們會不會覺得……” “不會。”謝延打斷了她, 一邊撩開了書房的門簾, 招呼道:“進來吧?!?/br> 阮妗一顆心惶惶,還是踏進了屋。 不管了, 不管侯府的人怎么看待她,無禮也好, 不懂矜持也罷。長姐和霜jiejie的命要緊。 而另一側(cè), 正屋內(nèi),謝侯見著侯夫人趴在楹窗上看了好久, 臉上是掛不住的笑, 他道:“你快省省吧,再把腰抻著?!?/br> 侯夫人眼見著那花朵一樣的純白倩影, 看不夠一樣,那模樣那身段, 實在是太乖了。 她連連走到謝侯旁, 精致的眉眼都舒展開來:“侯爺, 我見那小姑娘不錯,剛聽下人說是阮家的五姑娘,阮侯人品不行, 可他和離的夫人沈氏卻是出身清流人家,那教養(yǎng)出來的姑娘絕對錯不了?!?/br> 謝侯有些無奈,他給自己沏了杯茶:“你先等等, 別高興的太早,你沒看延哥兒對她行止于禮,規(guī)矩著呢。別是咱們看錯了,在這瞎激動?!?/br> “哎呀!錯不了!” “在這侯府活了這么多年,你可看延哥兒領(lǐng)過姑娘進來?” 侯夫人臉上喜色,唇里緊著念叨:“等明兒我就去沈家拜年去,等出了正月,找媒婆挑個好日子,咱們?nèi)龝Y,好好的把人娶過來!” 謝侯擺擺手,是不打算說話了。他的這個夫人啊,就喜歡聯(lián)想。這人才剛到府里,就想著定婚期了。 —— 書房內(nèi),謝延給阮妗倒了一杯熱茶,隨后靠在紅木案前的椅子上,他道:“你先暖暖身子,然后再說?!?/br> 阮妗抱著那茶,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這茶她喝不了也咽不下。 阮妗抬眸,細嫩如玉的小臉凍的粉白:“大人,我長姐和沈家霜jiejie今天被人帶進宮給太后侍疾去了。姨母說,那些侍衛(wèi)幾乎是抓犯人一樣把她們抓走的。” “我怕?!?/br> 粉粉嫩嫩的小姑娘說著,漂亮的眼眶“吧嗒”就落下兩顆金豆子。 謝延知她若非遇到難處,是不會主動找自己的。可卻不想,是這樣駭人的事兒。 他皺眉,問道:“那太監(jiān)可有說是誰指派的?” 阮妗搖頭:“那人有圣旨?!?/br> “圣人?”謝延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事兒來的突然,他一時間也不是背后是誰在cao控。唯有親自入宮一趟,找了太子才可知。 眼前小姑娘無聲的掉眼淚,謝延看著,心口處一陣陣跟著鉆心的疼。 他是真的見不得她哭。 謝延嘆了口氣,起身拿帕子遞了過去:“自己擦擦。” 阮妗接過帕子,只一瞬,帕子就濕了個半邊。 謝延看了眼天色,黑魆魆的,已是暮色了。 他彎下身子,蹲在她身前,仰首耐心哄著:“今日天黑了,我不好硬闖進宮。你長姐和霜jiejie雖不知道怎么樣了,但此次是圣人下旨,她們眼下安全上定沒有問題。明兒一早我便入宮去找太子,他不會袖手旁觀,我亦不會??傊?,一切你放心。” 阮妗點點頭。 “那別哭了,嗯?” 阮妗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小臉,白得晃眼的臉被她小手抹的,都是灰色的痕跡。 謝延攏起眉心,大掌捏過她的小手,軟嫩無物,卻冰冰涼。 他扯了扯唇角,有些錯愕:“你這都是在哪蹭的灰?” 阮妗小聲說:“在侯府門口等著無聊,拿手摸石獅子來著。” 可憐兮兮的小模樣,謝延無奈的勾起了唇角。 他低頭看,那粉色的裙襖也跟著蹭上灰,一塊一塊的。還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啊。 謝延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走吧,領(lǐng)你洗洗,造的跟個小花貓一樣?!?/br> 阮妗抽回了自己的手,被他觸碰的那塊肌膚癢癢的,一瞬就燙得厲害。 她偷偷呼了口氣,想掩飾自己的不正常。她怕被謝延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她還喜歡他,他會厭惡自己的。 洗漱過后,阮妗又變成了那個粉雕玉琢的阮家女,肌膚像是覆上了一層雪一般,美的動人。 她再次道謝:“謝謝大人,日后大人若有需要的,阮妗定傾盡全力。” “沒有日后,你現(xiàn)在就需報答我。” 阮妗愣了愣,葡萄一樣的眼眸睜得圓圓的,唇瓣微張:“大人?” 謝延負手而立,站在楹窗下,外頭連廊燈籠散出的暖光下,他的面容被打上了一層陰影,卻依稀可見清冷削瘦的側(cè)顏。 他掀起唇角,聲音平靜,一瞬恍惚又變成那個大理寺獄不近人情的謝大人。 謝延道:“我要你退婚?!?/br> “退婚?”阮妗不明所以的咬著這兩個字。 他為何要管起她的私事?他…… 謝延走進了幾步,幽暗的燈光下,他的目光攥著她的,眉眼清冷,薄唇緊抿:“我不喜你那未婚夫,更看不了他日后娶了你?!?/br> 阮妗身子皆在發(fā)顫,他們兩人離的很近,近到唇齒間的呼吸都糾纏在一起。阮妗垂下頭,即便她不去看,也只自己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霞色。 她怯怯道:“大人為何這般?” “為何?”謝延聲音低啞,手臂近乎克制的抬起,他竭力的想控制,額頭甚至爆出了青筋,可胸腔里那股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宛若洪水將他淹沒。 黑暗中,男人手臂緊緊撈著她的腰肢,堅硬而又guntang。 謝延的聲音隱忍而又克制:“因為我想娶你?!?/br> “砰”像是有無數(shù)的煙火在耳邊炸開,炸得絢麗,炸得繽紛。 阮妗腦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聽不清,什么都看不見了。唯一月匈前那真切的心跳“咚咚咚”像擂鼓一樣,不震聾她,不罷休! 謝延哥哥他……他想娶自己? 阮妗呼吸有些急促,有些喘不上氣了。鼻尖滿是男人炙熱的呼吸和清冽的蓮香,她從未如此沉浸于這個懷抱,溫暖,踏實,又讓她心動。 “我想娶你,做我的謝夫人。” 謝延下頜抵著她的頸窩,又說了一遍。 這次,阮妗聽真切了??蛇@希望來的太突然,太不踏實。她甚至分辨不出謝延為何要跟她說這些話。 他是認真的么? 想想從初見到如今這三年,阮妗越想心越亂,甚至有些莫名的,難以言說的委屈。不知從哪來的力氣,阮妗推開謝延,匆匆跑了。 裙擺生花,步搖輕曳,禮儀修養(yǎng),什么都顧不得了。阮妗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逃也似的離開了侯府。 留在原地的謝延彎了彎唇,懷里還殘存著她軟軟恬恬的淡香。 還是嚇到她了。 主屋內(nèi),侯夫人看著驚慌失措的阮妗,和她脖頸間的粉色,眼睛完成了一道月牙。 她沖謝侯喊:“這門親事啊,有戲!” 第42章 底線 “陛下,不好了!太子持劍殺入坤…… 戌時, 最后一點夕陽漸漸被夜色吞沒,整個皇宮除去凜凜烈風(fēng),異常寧靜。 阮菱和沈霜連同著那些東京城有名的世家女子一同被關(guān)進皇宮一座偏殿里。 殿門上鑰, 屋子里哭聲一片。 都是嬌生慣養(yǎng)的高門姑娘,此刻貿(mào)然被“請”進宮, 心中都慌亂一片。有一姑娘忍不住哭出聲, 緊接著凄凄切切的哭聲就連成一片。 阮菱和沈霜兩人擠到一個小角落里, 相互依偎。沈霜雖是年紀(jì)長了阮菱一歲,可到底自小順風(fēng)順?biāo)L大, 沒見過這陣陣,雖沒嚎啕大哭, 可眼圈也是紅了。 阮菱眉眼跳了跳, 暖聲安慰她:“二jiejie,別怕。左右這么多人呢, 咱們背后都是東京各世家大族,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沒事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