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是?!?/br> 坤寧宮里,早有熱鬧的紅杏探出墻頭,滿院的梨樹與桃樹,整個后院如同置身花海一般,滿是杏白與桃粉色的花瓣。 走近了些,便能聽見陣陣如銀鈴般的笑聲。阮菱抬頭看了眼天色,很藍(lán),很低,微風(fēng)徐徐吹拂,當(dāng)真是賞春的好時節(jié),只可惜,今日不是。 穿過垂花門,便可看見女子服制各異,情態(tài)婀娜。阮菱心知,六宮有頭臉的妃子盡在于此了。 有宮人高聲道:“太子妃娘娘駕到?!?/br> 眾人頓時回望。 阮菱一身緋色曳地望仙裙,月白蝶紋束帶,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xiàng),皓質(zhì)呈露。昔日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便是成親了也還是這般貌美驚人。 阮菱盈盈一拜:“給母后請安,給各位娘娘請安?!?/br> 周皇后笑著虛扶道:“菱兒請起?!闭f著,她偏頭看過去:“蘭溪啊,給太子妃看座?!?/br> 阮菱垂眸,避開頭頂一道道探究,打量的目光。 不怪這些妃子們好奇,太子年歲偏長,論禮法,已是晚成婚一年。且東宮一向鶯燕干凈,連個侍妾都沒有。這些年,不知有多少女子向爬上東宮的床,可要么是被太子發(fā)落了,要么就是羞辱一番,再哪來的扔哪去。 這突然轉(zhuǎn)了性娶了太子妃,可不得好好看看,這臉上到底有沒有花么? “阮jiejie?!币坏来嗌穆曇簦ㄩ_在耳前。 阮菱緩緩抬眸,那雙美眸在瞧見眼前女子容貌時,陡然睜大了幾分。 嬌媚清透的鳳眼,濃密的睫毛,瑩白如玉的臉帶著侵略性的美,凌厲張揚(yáng)。 不遠(yuǎn)處周皇后看見這一幕,也是滿意的點(diǎn)頭。周萋萋這孩子自小美貌,長大了更是出落成嫵媚嬌嬈的大美人。若不是太子突然娶妻,這顆另有別用的棋子,她也不會拿來浪費(fèi)了。 “阮jiejie?!敝茌螺掠謫玖艘槐?。 阮菱起身作答:“語氣探究,這位meimei是?” 周萋萋甜甜的答了聲:“我是皇后娘娘的侄女,鎮(zhèn)國公府里最小的那一位?!?/br> 阮菱抿唇笑了笑:“原來是周家meimei。” “阮jiejie,這周圍全都是娘娘,只有你我是同齡人,我見著你便心覺親近?!闭f著,周萋萋走進(jìn)了些,一把牽起她的手臂,親昵道。 一股極濃的香味襲來,阮菱不適的掩唇咳了兩聲。她下意識的垂下眼簾,看向肚子,心中一片沉寂,皇兒才一個月多大,經(jīng)受不起這樣刺激的香料。 周皇后捻起了一朵牡丹,那花姹紫嫣紅,開的富麗,皇后心情也好:“萋萋啊,你若無事便多陪陪太子妃,她剛?cè)雽m,在宮里也沒個認(rèn)識人,日子難免過的孤單?!?/br> 嘶,阮菱倒吸了口氣,她是有孕之人,周萋萋若日日陪在她身邊,有著香氣沖著,怕是不日這孩子就掉了。 阮菱抬眸瞥了眼皇后,不知怎的,她總覺得皇后知道些什么,甚至她可能知道自己懷有身孕了。 “jiejie,你怎么不說話呀?你不喜歡萋萋么?”周萋萋拉著她的手,一雙嫵媚清亮的眼睜得大大的,像一朵鳳仙花般,單純無害。 阮菱答非所問:“meimei身上熏的什么香,味道這般濃重?” 周萋萋得意的甩了甩衣裙:“這是姑母特地為我制成的,用了上百種名貴香料,叫宜華香。” 聽名字就不大正經(jīng),阮菱蹙起了眉。 一旁的妃子夸贊道:“這萋萋說起話來真是利索,人也是出落的越來越美了,皇后娘娘好福氣啊。” 另一妃子道:“是啊,這樣漂亮的大美人也及笄了?;屎竽锬锏挠H侄女,鎮(zhèn)國大將軍的小孫女,這樣名貴的身份,不知來日要便宜哪家的郎君呢。” 周皇后淡笑道:“不急,我還想把萋萋留在身邊兩年。這孩子與我感情好,若是嫁到了別處,我可是舍不得呢。” 周萋萋急忙感激的看向皇后。 周皇后話鋒朝阮菱拋了過去:“菱兒啊,萋萋也算是你的meimei,日后你可要多照顧照顧她。萋萋與太子也許久未見了,待會兒你就帶著她回東宮住幾日吧,太子也能幫著管教一二,這丫頭,最怕他太子哥哥了。不然,整日嘰嘰喳喳在我這兒,可是煩的我頭疼喲?!?/br> 阮菱心一沉,倏然抬眸。 來了,春日宴背后的意圖終于來了。 阮菱心明鏡一般,周萋萋這樣貴重的身份便是做太子妃也做得,如今皇后的意思,怕是要為她求娶一個側(cè)妃之位了。 昨日回門,有了外祖母和母親的規(guī)勸,她好不容易想通一二。太子身為儲君,必得是要納妾的。 只是,不論是與裴瀾一條心,還是那日坤寧宮的戲臺,她與周后,東宮與周后,都是水火不容的敵人。 旁人或可行,周家的,就是不行! 阮菱面露為難之色,聲音亦是無奈:“母后所托之事,兒臣怕是做不了主?!?/br> 周皇后斂眉,鳳眸漫不經(jīng)心的打量她:“哦?你倒是給本宮說說,你有何為難之事兒?!” 阮菱凝眉,施施然站起身:“母后明鑒,臣女出身不高,只是有幸得殿下垂簾才做了太子妃。大婚之夜,殿下與兒臣秉燭夜談時曾教誨,身為妻子,要cao持內(nèi)室,以夫?yàn)樘?。凡事有商有量,不可擅自主張。母后心知兒臣處境艱難,這周meimei入東宮之事兒,兒臣實(shí)在做不得主?!?/br> 周皇后睨了她一眼,將牡丹話放在一旁,嗤了聲:“本宮又沒逼太子納了萋萋,只是住幾日罷了,你怎就做不得主?” 阮菱不卑不亢:“東宮里盡是外臣,殿下貼身侍衛(wèi),親兵亦有不少。男人眾多,周meimei還是閨閣女兒,于理不合。若出了什么岔子,兒臣怕殿下怪罪,亦怕周府會怪罪?!?/br> 周萋萋那一雙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伤龥]法開口,便求助的看向皇后。 周皇后見阮菱今兒是真要跟她杠上了,聲音也愈發(fā)陰冷:“萋萋跟你同住,能出什么事兒?難不成太子妃身為太子正妻,也要每日朝見外男么?” “跟兒臣同?。俊比盍獬镀鸫浇?,緩緩道。 周皇后冷笑了一聲:“不然呢?” 阮菱美眸微微瞇起,她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樣子已經(jīng)像極了那位孤傲的太子:“母后怕是昏聵了,兒臣與殿下新婚不過三日,自是同寢同食。長定殿內(nèi),哪有周meimei的位置呢?” 挑眉的神色,不容置疑的語氣,做足了東宮太子妃的氣派?,F(xiàn)在的阮菱,儼然褪去了初遇裴瀾的那幾分嬌嫩,漸漸成長為可以獨(dú)當(dāng)一面的女子。 “姑母!”周萋萋眼眶已經(jīng)紅了。 這阮菱是擺明了不準(zhǔn)備給她一個位置了!憑什么,憑什么就得她一人享受太子哥哥,自古以來,哪個太子身邊沒有側(cè)妃侍妾的,憑什么到她這就這么獨(dú)斷專橫。 “阮菱,你放肆!”周皇后玉袖一掃,盛著花瓣的白瓷盤頓時摔個細(xì)碎。 眾妃惶恐,頓時齊齊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息怒!” 阮菱也隨著人群跪著,淡聲道:“母后息怒?!?/br> 周皇后指著阮菱,梅紋鎏金的護(hù)甲幾乎要掉了下去,厲聲道:“女子善妒是大罪!你初入宮中,晨昏定省三番兩次遲到,本宮都念你不懂宮中規(guī)矩忍了,可如今,你連你meimei都這般妒忌,難不成,日后東宮就你一個女人?太子連側(cè)妃都不娶了?” 阮菱唇邊劃過一抹譏諷的笑容,心中也是愈發(fā)不耐。 她凝眉道:“兒臣不敢,兒臣也并非善妒??赡负筮@話,兒臣卻是聽不懂了,母后究竟只是想讓周meimei在東宮住幾日,還是要她做太子側(cè)妃呢?” “你敢質(zhì)問本宮?”周皇后冷笑:“本宮就是讓她做了側(cè)妃,你又能如何?” 阮菱斂眸:“兒臣不能如何,東宮皆是殿下做主?!?/br> “你知道就好!這后宮是本宮在當(dāng)家,而非你阮氏!” 周皇后余威不減,沉聲吩咐:“來人,將昭寧郡主送到東宮。太子妃目無尊長,不分尊卑,有辱婦德,犯了女子善妒大忌。罰跪在坤寧宮兩個時辰,并抄錄女則一百遍,以正宮闈!” 阮菱袖袍下的手指收緊,喉嚨微動。她抬頭看了一眼周后,容色極清極冷。 “你瞪著本宮做什么?”周后嗤之以鼻,宛若看螻蟻一樣的目光看過去。 阮菱撩了撩眼皮,顯然沒把她這話放進(jìn)心里,聲音淡淡:“兒臣不服?!?/br> “呵……”周后驀地笑了,她看向一旁的跪拜的眾妃,語氣森然:“看來太子妃還是入宮尚淺,不用你服。在后宮,一切皆是本宮說了算。本宮說什么,你便做什么。自古婆母教訓(xùn)兒媳便是天經(jīng)地義,別以為你仗著太子寵你,給你撐腰,就無法無天。這后宮可還沒跟了你姓阮呢!” “來人!還不快把太子妃押下去!” 那些粗魯?shù)奶O(jiān)沖上來便轄住了阮菱雙臂,清音沖上去撲打:“你們放開我家娘娘,放開!這是太子妃!” 周皇后頓時眼神示意。 首領(lǐng)太監(jiān)會意后,一個大耳瓜子,重重扇在清音臉上。她瘦弱的身軀頓時摔到地上,唇邊吐了血。 “清音!”阮菱失聲尖叫。她拼命的想要甩開那些太監(jiān),可卻動不了分毫。 阮菱抬眸恨恨的瞪著周后:“她做錯了什么,你要這么打她!” “嗬!太子妃,你還真是有一身傲骨啊。都到了這時候,你還在質(zhì)問你的母后。本宮真不知,你這樣的女子是怎么把太子蠱惑到手的!” “小福子!給我打!” 首領(lǐng)太監(jiān)得令,頓時拎過清音的衣領(lǐng),大掌重重扇下去。 “啪”的一聲,伴隨著清音痛苦的尖叫,阮菱嚇得閉緊了眼,心都揪在一起了。她不敢看想,也不看去看身后。 今日帶的侍衛(wèi)都被皇后宮門前的禁軍扣在了門外,此刻這坤寧宮內(nèi)就她與清音二人。 阮菱挺著身子慌忙跪倒皇后身前,手指攥著她的衣袍:“認(rèn)罰,兒臣認(rèn)罰?!?/br> 低微,卑下的求人態(tài)度,極大滿足了周后的征服欲。 人在興致上,哪聽得進(jìn)去勸呢? “按著打!”周后嫌惡的拽了下衣袍。蘭溪見狀,急忙上去推了一把阮菱。 阮菱的注意力都在挨打的清音上,見她痛苦,心里亦是虛顫到了極點(diǎn),唇邊一片蒼白,冷不防被蘭溪狠勁一推,整個人重重朝地上摔去! “娘娘!” —— 禮部,太子正與禮部尚書商談過幾日出宮祭祀的事宜,外頭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纮玉顧不得行禮,快步走到太子身側(cè)。 只耳語了幾句,太子便臉色遽變。 “可是真的?” 纮玉焦急道:“千真萬確,太子妃人已經(jīng)昏過去了?!?/br> 纮玉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陣極微的,骨骼細(xì)碎的聲音。再一回神,眼前的人影已消失在十步外。 顧不得乘輦,太子直接去了坤寧宮。身后,纮玉帶著一眾太子近衛(wèi),緊趕慢趕終于追了上去。 坤寧宮內(nèi),阮菱昏了過去后,清音不知從哪使的力氣,拼命掙脫開那群太監(jiān),抱著阮菱的身子守著,誰也不讓動。 周皇后見阮菱暈倒,不禁沒有害怕,反而是面露喜色。 她等這一刻,等的太久了。一直以來她就想讓太醫(yī)給阮菱把脈,只要把她懷孕一月有余的事情抖露出來,就坐實(shí)了她跟太子成婚前便有孕。 這樣的狐媚子,以身子蠱惑太子,不即刻杖殺出去已是仁慈。等她被廢了太子妃的位分,自己便可順理成章的把萋萋嫁過去做正妃。 從前那個林軟不中用,給了她帶麝香的珠串也沒見她往阮菱身上使,且林軟失了圣心,不日即將回?fù)P州,已是不中用了,幸而她還有萋萋這個寶貝,不過即便沒有萋萋也無妨,周家一族里那么多待嫁的女子,矬子里拔大個兒,也能挑出個為她所用的! 這樣好的機(jī)會,還等什么。周后轉(zhuǎn)頭道:“萋萋,還不快帶太醫(yī)上來?!?/br> 周萋萋得令,忙朝內(nèi)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