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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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微頓,輕笑道,“至于其他……倘若是您對股權(quán)分配有所不滿,借機(jī)發(fā)作,我倒是不介意高價收購您手中的股份。若是您對人事分配不滿,那就請三爺和堂弟另謀高職,溫氏是裝不下您這尊大佛了?!?/br> 溫恂之微微笑著,說話語氣卻強(qiáng)硬而不容質(zhì)疑。 溫三爺?shù)纳硇我讶回E,而溫恂之正值壯年,且身量極高,站在他的面前像一座巍峨的山,溫三爺怔怔然,他不自覺地后退了兩步,摔坐下去,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等溫三爺狼狽離開后,書房里再次歸于平靜。 虞幼真剛才秉著的那口氣突然消散了,她扶住溫恂之的胳膊,脫力般坐下來。 他彎下腰,伸手很輕地摸了摸她的額發(fā),眉眼彎了彎,神情很溫柔。過了會,他才似是喟嘆又似是贊揚般說: “幼真的膽子變大了。” 虞幼真自下而上地看著他,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臉頰、下巴和衣領(lǐng)還是濕的,剛才被茶水潑到的地方微微泛紅。 莫名其妙地,她想起剛才他對溫家族老說話時的模樣,面容和聲線俱都平靜,可也正是這樣的平靜,才讓她更難受,就好像他已經(jīng)習(xí)慣被這樣對待了,也不再指望會有所謂的家人來扶他一把。 她的手指微蜷,她見多了他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卻沒怎么見過他這狼狽的樣子。心里是酸而微澀的。 她伸出手,用細(xì)白的手指擦掉他下巴的水漬,輕聲說: “必要時候,我可以很勇敢?!?/br> 溫恂之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她。 兩人視線相接,他在她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她是那樣專注地看著他,令他的心臟都在震顫,指尖發(fā)麻。 他看到她笑了,然后她竟然上前,主動擁抱住他。他的身形一僵,感覺到她的手指輕輕地在他的肩頭拍打著,像是安慰他那樣。 她在他耳邊柔聲說:“沒事了?!?/br> 她的聲音輕且軟,但卻如溫春三月的風(fēng)。 他好似是那風(fēng)雪夜里行人,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燃起一簇微弱的火光取暖,亦或是在外多年的游子跋涉萬里,終于找到回家的路,仰頭看到家中點亮的燈盞。 他閉了閉眼,握著虞幼真的肩膀,卸了力,他慢慢跪坐下來,無言地把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一言不發(fā)。 兩個人就那樣擠坐在那一張小小的軟椅上。 他一直沉默著。 虞幼真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脊背——明明已經(jīng)不指望了,但是硝煙散去后,他還是會安靜沉默很久,就像在消化著這些早就清楚的事實。 一想到這兒,后知后覺地,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細(xì)細(xì)密密地疼,她想到方才她跟梁如筠說的話:“……這些難題在他面前都不是什么問題。他經(jīng)歷過那些時刻?!?/br> 他對她來說,是哥哥,是伴侶,是可靠的、足夠了解她的人。他會告訴她哪兒需要登高,哪兒需要小心,會給予她最無私的幫助,會庇護(hù)她往前走。 可是他自己呢? 他是如何取得那些混合著血和淚的經(jīng)驗的? ……在他孑然一人去經(jīng)歷那些至暗時刻時,他是怎么過來的? 她竟全然不知。 過了許久,她終于聽到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抿了抿唇,鼻尖有點酸,她故作無事般看向窗外,窗外陰沉沉。港城這幾日連著都是陰天,鮮少出現(xiàn)陽光,他堆積成山的工作,他們咄咄逼人的親戚,她很多傷心的事情……一同組成了這令人厭煩的陰雨天。 過了會,溫恂之似是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心情。他抬起眼,見她望著外邊,便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窗外,外面是陰沉沉的天,烏云罩頂,雷聲隆隆。 “天好似要落雨?!彼p聲說。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虞幼真的身形微微一僵。她轉(zhuǎn)過眼去,他正專注地望著窗外,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他側(cè)目看過來。 他問:“怎么了?” 虞幼真嘴唇動了動,內(nèi)心忽然生出一股沖動來。 這一刻,就在這一刻,她忽然很想去看看晴天。 想代爺爺去看他心心念念的晴天;想在晴天下暢快地呼吸;想去雪山上看最壯麗的日出,親眼目睹熱烈的火燒云染紅整片天空。 想在遼闊粗獷的原野里當(dāng)一只渺小卻自由自在的蜉蝣,而不是呆在陰雨連連的港城,卷入無盡的利益旋渦中。 ——她還想,他也能一起跳出這個潮濕陰冷的窠臼,走到世界的高點去,走到太陽底下去,盡情讓陽光曬去一身疲憊的水汽。 一想到這兒,她的心跳便有些快了。 她掐了掐手心,問他:“你最近忙嗎?” 溫恂之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說:“最近還好?!?/br> 話音剛落,他的手便被她握住了。她似是在一瞬間綻放出一股蓬勃的生機(jī),那雙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著他,語氣卻依舊很矜持: “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追晴天?” 第44章 飛機(jī)降落在成都雙流機(jī)場時,已是傍晚時分。 四川不同于港城,緯度要更高些,且終年陽光較少,冬天更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