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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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一四三章 【重返應(yīng)天】 正德皇帝南巡回京之后比從前稍稍勤政一些,至少每天早朝不遲到不曠工了,他雖然聽從楊廷和的建議駁回了王守仁的多數(shù)請求,卻對段飛網(wǎng)開一面,把他調(diào)去了南京,任都察院右僉事。 段飛的升遷在南昌的官員們看來似乎是順理成章,然而實際上這個任命卻是經(jīng)歷了一場激烈的朝堂風(fēng)暴才得以通過的,風(fēng)暴的結(jié)果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梁儲、毛紀因與寧王一案有涉而致仕,致仕大學(xué)士楊一清奉召重回朝堂,為武英殿大學(xué)士,兼兵部尚書,致仕戶部尚書費宏任文淵閣大學(xué)士,兼戶部尚書,其余因此而遭貶、致仕的大小官員無數(shù)。 梁儲、毛紀都是楊廷和的人,而楊一清更是楊廷和的死敵,這一來正德制約楊廷和的目的就很明顯了,費宏也是個老油條,政治嗅覺靈敏,善于見風(fēng)使舵,比楊一清還要勇猛善戰(zhàn),入閣當(dāng)日就上書揭發(fā)楊廷和與寧王過從甚密,收受寧王賄賂無數(shù),請旨查撤。 楊廷和雖然感覺到大勢已去,然而他好不容易才當(dāng)上首輔,心中的抱負還未施展,豈肯就這么灰溜溜地離開朝堂?他奮力反擊為自己分辯,百官也分成兩派互相攻訐,再也沒有閑工夫去管一個區(qū)區(qū)四品官的任命,見楊廷和不再反對,正德有些遺憾,早知道就毫不退讓,硬是把段飛插入刑部做個郎中了,不知道那小子上朝拜見到自己時會是一副什么表情…… 任都察院右僉事可是個正四品的官,雖然南京都察院不比北京都察院權(quán)重,但也很鍛煉人,都察院什么都管啊,規(guī)諫皇帝,左右言路,彈劾、糾察百司、百官,巡視、按察地方吏治等。大凡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衙門,從皇帝到百官,從國家大事到社會生活,都在都察院的監(jiān)察和言事范圍。 明朝歷代因為規(guī)諫皇帝而被罷官、打死的御史層出不窮,雖然皇帝未必聽他們的,但是至少開拓了言路,在歷史上也是一大進步。 對段飛而言這更是一個大進步,他才任五品按察司僉事不到兩個月,就又得升遷至正四品右僉都御使,可見他圣眷正濃,應(yīng)天的都察院又是管著江西這批官員們的直屬監(jiān)察機關(guān),因此消息傳開之后上門拜訪的各級官員幾乎踏平了段飛新房的門檻兒。 直接送真金白銀或是珠寶首飾的段飛一概拒收,很多官員碰了一鼻子灰,后來才通過旁敲側(cè)擊得知段大人家底殷實,豈會看上他們送去的哪點兒小錢?段大人喜歡的是各種各樣的稀奇古怪玩意兒,于是大伙兒便絞盡腦汁置辦那些稀罕物來送禮,可惜段大人火眼金睛蒙騙不得,那些太貴重的還是不收,倒是對西洋來的奇技yin巧物事頗感興趣,可惜他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沿海搜羅了。 段飛啟程的時候不僅提刑按察使司上下都來送別,南昌城的文武百官也來了大半,還有數(shù)不清的老百姓,他們撐著萬民傘,趕來送他們的清官段大人,秀才陸若楠更是買了一雙新靴送來,換了段飛的舊靴,說是要作為傳家寶物供奉起來。 段飛來到應(yīng)天之后又是一番忙碌,拜見都察院上官,接受都察院下屬的監(jiān)察御史們的參見,還有他上一次在應(yīng)天府就認識的那批官員也聞風(fēng)趕來為他祝賀洗塵,不過應(yīng)天知府、同知、通判卻都不見,唯獨推官寧竹奇來了。 段飛向他問好,再問及知府馬文濤等時,寧竹奇苦笑著低聲說道:“大人不要再問了,他們……已經(jīng)不在應(yīng)天了,世事難料啊……” 看到他的神情段飛猛然明白過來,王守仁在京中給他送來了一封密信,說起過相關(guān)的事,有小道消息說正德得到了一本與寧王勾結(jié)官員的名冊,老謀深算地緩步開始大清洗,首先利用錢寧整垮了江彬,再借文官之手收拾了錢寧,接下來提調(diào)原來被罷拙的官員,分化文官一系的陣營,逐漸撤換原來那批人,手段十分老辣。 這段時間朝廷上下走馬燈似的換人,上行下仿,剛上臺的那些官員也樂此不疲,找個小茬就把下面的人踢開,換上自己人,應(yīng)天乃寧王造反必得之地,馬大人他們想必收了寧王不少好處,只怕不僅僅是丟官那么簡單,所以寧竹奇才會如此忌諱。 都察院里也換了一批人,自從朱元璋大張旗鼓搞科舉擴招之后大明朝就從來沒缺過候補的官員,段飛的到來也就沒那么刺眼了,不過他是皇帝親自過問調(diào)來都察院的,身后又有那么多傳奇故事,大家對他都有些敬畏,在都察院里,除了正二品的左右都御使之外,連左右副都御使都不敢在他面前倚老賣老擺資格。 段飛重回故地,再次啟用了他的那所豪宅,這一次沒人敢再說半句屁話,花了兩天熟悉公務(wù),段飛又努力地投入了工作中。 都察院的工作很繁雜,但是主要工作并不是參與司法活動,而是:監(jiān)察朝廷政治得失,整飭綱紀;參與重大政事的議奏;會同刑部、大理寺審理重大案件;糾參在祭祀、朝會、經(jīng)筵等場合不如儀的官員;吏部會同都察院察議上奏大計、京察及各省總督、巡撫的考核結(jié)果。 大家雖然敬畏段飛的背景后臺,但是實際上心中卻在鄙視他沒有‘文憑’,別的工作都不讓他參與,美其言曰人有所長,段飛既然長于破案,那就專門負責(zé)監(jiān)督刑部主審、大理寺復(fù)核的重大刑案吧。 段飛很感興趣地投入到案卷之中,不過大明朝的官不總是吃白飯的,一連數(shù)日段飛翻閱了幾十份舊案,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明顯的遺漏,看來楊乃武與小白菜那樣的冤案其實沒有想象的多。 這一日,段飛正在無聊地翻閱舊案的時候,石斌興沖沖地走了進來,說道:“飛哥,你聽說了嗎?八月十五秦淮河上要舉辦花會,聽說江南著名青樓楚館都準備派最紅的頭牌參賽,到時候一定很熱鬧,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好吧,反正也沒什么事情做?!倍物w頭也不抬地說道。 “聽說……青青姑娘也會出場哦……”石斌賊兮兮地說道,還偷眼望了望坐在一邊正給段飛整理卷宗的蘇蓉一眼,段飛乍然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不禁抬起頭來,愣了愣,失望地說道:“她也要去爭那個花魁的名頭嗎?” 石斌正要答他,蘇蓉頭也不抬地說道:“青青姑娘沒有報名參賽,而是組織者特別邀請她作為評委,并且最后壓軸獻藝的,倘若她報名參賽,只怕就沒那么多青樓肯為自己的姑娘報名了。” “為什么?”段飛話才出口就后悔了,蘇蓉果然抬起頭以看白癡似的說道:“笨,誰都知道若青青小姐參賽其他人哪里還有機會?獻丑不如藏拙了?!?/br> “獻丑不如藏拙?”段飛回憶著微笑起來,當(dāng)初他就是這么回答青青姑娘的貼身丫鬟小蝶的。 “唉,看來某人很快又要有水光之災(zāi)了?!碧K蓉一手支著下巴,很無辜地望著某處說道。 段飛正欲扳回面子,郭威快步走了進來,稟道:“飛哥,吏部派人前來通報,明日將在刑部公堂會同大理寺和咱們都察院就周安殺兄案進行最后公審,左右都御使大人都決定委派飛哥前去,目前該案的案卷已經(jīng)送到門外?!?/br> “好,叫他們把案卷送進來吧。”段飛說道。 兩個雜役將一疊案卷抬了進來,段飛咋舌道:“案子很復(fù)雜嗎?為何案卷有這么多?”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蘇蓉走過來翻了翻,說道:“這個周安屢屢翻供,都上過兩次十字街頭了,難怪案卷這么多,這是一個拖了三年的舊案,周安第一次被判絞刑,然后被判斬首,這一次……只怕要變成凌遲了,一般情況下兇手不會這么蠢吧?” “嗯,這個案子有搞頭,別的案子暫時先不看了?!倍物w從蘇蓉手里接過本案最早的一份案卷認真看了起來。 第〇一四四章 【段飛問案】 周登、周安兄弟二人乃蘇州人士,三年前初秋的一天,周家突然響起慘叫,周登的妻子與鄰居們趕來時發(fā)現(xiàn)周登倒在血泊中,而一旁的周安卻滿身是血,手里還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當(dāng)時周登還沒有斷氣,他指著周安說道:“周安殺我……”然后才斷氣。 案情就這么簡單,完全對不起堆積了一尺高的卷宗,更對不起三年來耗費在這個案子上的司法資源,不過正是這么個證據(jù)確鑿,人證物證都完美無瑕的案子,卻活生生地拖了三年,兇手被判的刑也從絞首升級成了斬首,若是這一次最終會審沒有意外的話,周安就要被千刀萬剮凌遲了,照常理推算,真正的兇手是不會這么愚蠢的。 一疊案卷翻遍,段飛也沒能找到任何對周安有利的線索,看來這個兇手還真是與眾不同,非要自討苦吃。 第二天一大早段飛便做好了準備,帶著師爺蘇戎以及長隨石斌、洪邦,郭威,蔣駿,在都察院的衙役開道護送之下,來到了應(yīng)天吏部衙門。 如今應(yīng)天當(dāng)官的人中少有不知段飛大名的,吏部衙門的衙役聽說是都察院右僉都御使段飛段大人駕到,急忙將他們引領(lǐng)進去,在花廳中安排茶水歇息,然后向里面飛報。 新任南京刑部尚書錢如京很快就出來相陪,不久南京大理寺評事林希元也來了——這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鐵案,一個從八品的評事已經(jīng)足夠,錢如京是聽說都察院派了段飛這個突然冒起的大名人來審案,擔(dān)心他無知壞事,才親自出馬正場的。 三人依次走入公堂,以刑部尚書錢如京為首,段飛官位遠比林希元高,因此位次在左邊,衙役們排成兩行,前來觀審的百姓寥寥無幾地站在堂下。 錢如京一拍驚堂木,堂上堂下都立刻安靜下來,錢如京喝道:“升堂,傳人犯周安!” 兩個衙役將披頭散發(fā)的周安拖上堂來,他入獄兩年多,過堂無數(shù),受刑無數(shù),他身上傷痕累累,一雙小腿已經(jīng)扭曲變形,看來已經(jīng)是徹底廢了。 “大人,人犯周安帶到?!毖靡鄯A報一聲后把周安丟到地上跪著,然后退到一旁。 錢如京喝道:“周安,今日三司會審,已是你的最后機會,你還有什么話說?” 周安神色一動,就像突然被驚醒了一樣,向前爬了兩步,大叫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沒有殺人,我沒有殺我哥哥,我沒有殺我哥哥啊……” 周安喊了幾句之后撲地大哭,錢如京耐心地說道:“你說你沒有殺人,那你詳細將經(jīng)過一一說來,本官及兩位大人自會公斷?!?/br> 周安的精神似乎都有些問題了,錢如京說了兩遍他才驚恐地說道:“那天……我正在前院逗著小郎玩,突然聽到哥哥在后院慘叫了兩聲,我急忙跑進去看,只見哥哥抱著胸口躺在地上,地上滿是血,血不停從他胸口冒出來,我撲過去抱著他,哥哥將一把染血的刀子交給我,叫我拿好去報官,說那是兇器,我急得大叫,然后嫂子還有鄰居都趕來了,哥哥卻抓住我的衣襟,說我是兇手,我當(dāng)時完全嚇傻了,不知怎么的就被抓起來關(guān)到了牢里,大人,我真的沒有殺人啊,大人……” 錢如京向段飛和林希元看了一眼,見兩人沒有表示,望著周安問道:“你是說你哥哥誣陷于你了?你與你哥哥有何仇怨,竟然能令他不惜自殘來陷害你?” 周安答道:“沒有,小人與哥哥素?zé)o仇怨,否則我豈會一直住在哥哥家?小人也不知道為何哥哥會誣陷我,或許他咽氣之前把我錯看成兇手了?!?/br> 錢如京質(zhì)疑道:“這倒是不無可能,不過……他抓著你的時候沒說你是兇手,他說的是‘周安殺我’,這似乎不太可能說錯吧?” “小人……小人實在不知?!敝馨搀@惶地說道:“大人,小人真的沒殺人啊。” 案子已經(jīng)拖了三年,周安再也說不出什么新東西了,錢如京也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這個案子實在再明白不過,看過案卷的人都會認為周安屢屢翻供不過是想拖時間而已。 “段大人,林大人,你們還有什么要問的么?”錢如京向段飛和林希元望去。 林希元想了想,搖搖頭,這個案子拖延良久,又是在蘇州發(fā)案的,要想傳喚其他證人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而且似乎完全沒有那必要。 段飛見兩位大人都沒有要問的了,他突然問道:“周安,你可有仇人?恨不得要你命的仇人?” 周安茫然道:“仇人?小人自幼家教森嚴,從不與人結(jié)怨的?!?/br> 段飛又問道:“那么,案發(fā)之前你可曾與人口角?比如擋了別人財路,搶了別人女人,或是喝酒打架什么的,很多時候你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別人,但是實際上別人已經(jīng)恨你入骨了,好好想想再回答我?!?/br> 周安皺眉苦思,過了半天依然搖頭,段飛不死心地問道:“那你兄長可有仇人?你兄長夫妻之間和睦否?你哥哥在出事前可有什么與從前不一樣的反應(yīng)?比如焦慮,坐立不安,輕易打罵下人之類的?” 周安神色一動,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驚又喜地叫道:“不錯,出事前的一兩個月,哥哥變了,他經(jīng)常徹夜不歸,神態(tài)日漸焦慮,甚至還因為些小事責(zé)罵嫂子,大人,大人要為我做主,為我洗冤??!” 周安向段飛連連叩頭,段飛向錢如京和林希元看了一眼,他們點點頭,段飛目光轉(zhuǎn)回周安身上,說道:“周安,你的口供中說出事時你嫂子在鄰居家,她聽到慘叫聲才和鄰居同時趕回來,她之前也經(jīng)常去鄰居家走動么?” 周安回憶著說道:“不,嫂子賢良淑德,極少邁出家門一步,那一日……那一日嫂子本來正在逗弄小郎的,哥哥叫她去隔壁向鄰居張大媽借點兒什么東西,嫂子開始還不想去,后來哥哥發(fā)脾氣了,她把小郎交給我才去的,然后過了不久就出事了?!?/br> 段飛問道:“你和你哥哥平日都與些什么人來往?出事之前有誰知道他的行蹤?” 周安搖頭道:“我每日去學(xué)宮里讀書,并不知道哥哥平時交往些什么人,想來都是商人吧,爹爹臨死前把我交給哥哥,要我們兄弟一人經(jīng)商一人讀書,只盼我讀書有成當(dāng)了官好光大門楣,沒想到……” “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段飛肚子里暗罵了一句,他想了想,繼續(xù)問道:“案發(fā)當(dāng)日還有什么異狀?你仔細想想,當(dāng)日你哥哥可曾外出?或是有什么客人來過家里?” 周安還沒回答,下邊聽審的百姓可不樂意的,他們在段飛問案以來嘈雜聲越來越大,到了這時候終于有人忍不住高聲說道:“大人,你這哪是問案啊,你分明是在跟他嘮家常嘛,人證物證俱在,兇手就是周安,還有什么好問的呢?這種殺兄逆賊,不千刀萬剮不解恨??!” 第〇一四五章 【我要翻案!】 段飛皺眉向他望去,其他旁聽百姓也有幾個隨他鼓噪起來,段飛還沒表示呢,刑部尚書錢如京已一拍驚堂木,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嘩,再有插嘴打擾問案者,給我亂棍打出去!” 衙役們齊聲喊威武,將雜亂的聲音都壓了下去,錢如京向段飛一抬手,說道:“段大人,請繼續(xù)吧?!?/br> 段飛又把剛才的話重問了一遍,周安答道:“當(dāng)日……當(dāng)日哥哥是早上才回來的,他沒有像往日那樣直接去睡覺,而是叫嫂子弄了些酒菜在房里喝酒,然后就叫嫂子去隔壁了。” 段飛沉吟了一下,蘇蓉突然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大人,問他有沒有訂婚,或者心愛的女人?!?/br> 段飛微微一偏頭,問道:“周安,你有沒有心儀的女子,或是已訂婚卻還沒過門的妻子?” “盡問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真無聊,嘴上還沒毛居然就當(dāng)了大官,一定有問題,你們看什么看,說說都不行???不用趕我,我自己會走?!眲偛挪遄斓哪侨巳氯轮?,在衙役們把他丟出去之前邊說邊走,離開了刑部公堂。 在那人的挑撥下,堂下百姓也議論紛紛,錢如京一拍驚堂木,喝道:“不許喧嘩,這位段大人雖然年輕,卻已連破大案要案,你們應(yīng)該聽說過,前兩個月上元縣那個監(jiān)生被殺案就是段大人花了半個時辰不到就破了的,段大人的能力毋庸置疑,公堂威嚴,再有無理取鬧者杖二十!” 就在錢大人對百姓解釋段飛來歷的時候,段飛回頭向蘇蓉看了一眼,蘇蓉朝他點點頭,轉(zhuǎn)身從角門離開了,雖然沒有什么證據(jù),但是段飛卻越來越覺得這個案子可疑,剛才那個人也很可疑,段飛正是派蘇蓉去查他來歷去了。 當(dāng)錢大人再向段飛示意的時候,段飛朝他拱手說道:“錢大人,本官覺得這個案子疑點頗多,可否暫時退堂,我與兩位大人在后堂商議一下再說?” 錢如京點點頭,拍著驚堂木說道:“暫且退堂,未時中升堂再審,來人啊,將人犯押回大牢好生看管!” 段飛、錢如京、林希元三人來到后堂,屏退左右之后錢如京問道:“段大人可是有所發(fā)現(xiàn)?” 段飛道:“不錯,這個案子有很多疑點,我懷疑這個周安是被人陷害的,這純是一種感覺,兩位大人不覺得一切都太巧了嗎?而且,周安為何要殺害大哥呢?圖謀他的財產(chǎn)嗎?當(dāng)時他有刀在手,完全可以連他大哥的兒子一起殺了,因此圖謀財產(chǎn)之說不能成立,翻遍案卷,也未見有人說周安與周登有什么仇恨,那把刀也來歷不明,周登的妻子都說從未見過,當(dāng)初蘇州府為何沒有查明兇器來歷?” 錢如京拂須微微頷首,道:“這的確有些奇怪,段大人的意思……” 段飛決然道:“這個案子的相關(guān)證人、證詞、證物都得重新審問審核,徹底查個清楚,兩位大人以為如何?” 林希元忍不住道:“段大人身負監(jiān)督之職,有此要求理所應(yīng)當(dāng),不過……段大人有幾成把握?案發(fā)地在蘇州,又已過了三年之久,要傳召證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br> “我……”段飛沉吟了一下,答道:“我可以說有十成把握,也可以說毫無把握,因為目前沒有任何證據(jù),我的懷疑也全是基于猜測,雖然我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時隔良久,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查到點什么。” 林希元譏刺道:“既然如此,大人為何還要冒險呢?莫不是新官上任,第一把火想在這個案子上燒大點?” “不得對大人無禮?!卞X如京呵斥一聲,然后對段飛道:“段大人,林大人心直口快,請大人勿要往心里去,這個案子人證物證俱全,想翻案實在太難,大人還是不要為它浪費太多心思了。” 就在錢如京呵斥林希元的時候,段飛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一個小小從八品的官,比沒品的捕快也高不了多少,竟敢當(dāng)面對圣眷正隆的四品大員這樣說話,腦子秀逗了啊? 又聽見主審的刑部尚書都這么說,段飛眉頭一皺,凜然道:“人命關(guān)天啊,大人,請給我點時間,若是我查不出什么再結(jié)案不遲。” 看到段飛一臉的正色,錢如京嘆了口氣,說道:“后生可畏啊,也罷,這個案子我便幫你壓幾日,最多不過五日,沒有確鑿證據(jù),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傳召證人,因為這樣幾乎就是告訴別人我們想翻案,若是最終卻不了了之,我們便會很麻煩。” “好,若在五日內(nèi)我查不到任何對周安有利的線索,我便回來向兩位大人請罪,時間緊迫,下官告辭。”段飛向兩人辭別,轉(zhuǎn)身就走,錢如京驚訝地叫道:“回來回來,段大人,你不能就這么走了呀,至少得等下午升完堂,你還得回都察院交接,換一位大人來聽審呀,段大人,你真打算親自去蘇州查案?此前從未有過先例,只怕段大人沒有辦法以官府的身份前往,段大人,你可要三思啊?!?/br> 段飛感激地向錢大人施禮道:“多謝錢大人指點,這個案子我不親自去一趟蘇州只怕會誤事,這段時間要請錢大人與林大人幫忙拖一拖了,一旦拿到確鑿證據(jù),我立刻趕回來?!?/br> 錢如京嘆道:“人命關(guān)天,這個周安不顧死活地一再翻供上告,我也深感疑惑,算是給他一個機會吧,段大人,這個案子要么沒有問題,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cao縱,此去蘇州一切小心啊?!?/br> 段飛再次拜謝,下午升堂之后一切排場如舊,熱熱鬧鬧地把人犯提上來,錢如京隨便問了幾個不相關(guān)的問題,然后便拍案道:“老爺我有點累了,明日開庭再審本案……” 堂下百姓鼓噪起來,錢如京只當(dāng)沒聽見,段飛轉(zhuǎn)身出來,找到石斌等人,劈頭便道:“你們立刻回家準備行裝、馬匹,等我回來立刻啟程?!?/br> 石斌問道:“飛哥,我們?nèi)ツ模侩y道要去蘇州?蘇姑娘哪里去了?我們不等她了么?” “她自會回去找到我們,不必等她。”段飛領(lǐng)著衙役們回到都察院,去見了左都御使魏大人,說明情況之后左都御史想了想,只答應(yīng)讓他以私人身份去一趟蘇州,錢如京有言在先,段飛也沒勉強,等段飛匆匆離去之后,左都御史魏大人才冷笑了一聲,心道:“自以為是、不自量力的家伙,也罷,不讓你去碰一頭包,你還當(dāng)本官擋你的路,仗著有皇上撐腰就了不起了?我看你能猖狂多久!” 段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是如此看待他的,他興沖沖地回到家里,蘇蓉已經(jīng)在等著他了,除此之外家里還來了一個客人。 段飛先與蘇蓉在后宅見了一面,蘇蓉不等他問就說道:“大人,我跟著那人出去,只見那人急急回到客棧,見了一個人,他們說話很小心,沒有透露出來歷,只說案子出了問題,審案的一個年輕小官兒似乎有點本事,若是任他查下去啊,只怕一個鐵板釘釘?shù)陌缸诱娴臅幌品?,下午的時候,又一個人跑去見那人,說下午才開審不到一會就退堂了,只怕案子出了問題,那人終于做出決定,帶著一箱東西出來,我跟著他不一會就回來了。” 對蘇蓉話里的調(diào)侃段飛沒有在意,他皺眉道:“這周安不知不覺的到底惹了什么人物,拖了三年還不放過,竟然還派這么多人來守著,實在不簡單,也罷,我先去見見這個送禮上門的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