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以為是圖書館的燈光都滅了，從工具包掏出小手電筒按亮，但四周依然一片黑暗，這時他才反應(yīng)過來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對面?zhèn)鱽砟_步聲，聽著聲音急速奔向自己，江鑒開立刻出擊，直到他聽到熟悉的叫聲。

    「方糖！」

    那是沈默的聲音，江鑒開松了口氣，隨即肩膀被拽住。

    沈默的勁兒很大，江鑒開感到了疼痛，說：「別管我，快去抓人。」

    「已經(jīng)跑了?！?/br>
    眼前傳來手掌晃動的風(fēng)聲，江鑒開猜想沈默在查看他的眼睛，他說：「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東西，我看不見了?！?/br>
    「我交代過你——發(fā)現(xiàn)情況，第一時間聯(lián)絡(luò)我！」

    聲音低沉，然而不難聽出里面隱藏的怒氣，江鑒開感覺掐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下力更重了。

    第7章 覺醒 7

    『行動失敗就是失敗，任何解釋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責(zé)罵聲在耳邊劃過，那是教官第一次沖他發(fā)火，也是因為他的擅自行動。

    一晃有十年了，久遠(yuǎn)的記憶突然冒了出來，和眼前的現(xiàn)實重迭到了一起，江鑒開恍惚了一下，隨即就聽到更大聲的呼喚。

    「方糖！」

    「教官……」他恍然回神，「對不起，是我低估了對方?！?/br>
    緊扣在肩上的手松開了，沈默站起來，好像去了別處跟誰說話。

    江鑒開什么都看不到，他努力睜大眼睛，卻徒勞無功，周圍一片漆黑，像是潑了墨后讓人心悸的黑暗。

    他想撐地站起來，小腹傳來的劇痛拉慢了他的動作，他嘶了口氣，隨即便聽到沈默的喝聲。

    「坐在那里別動！」

    沈默現(xiàn)在的心情一定糟糕透了，哪怕他現(xiàn)在一拳頭揮過來，江鑒開都不會覺得意外，畢竟這件事是他搞砸了。

    他原本可以用一個更好的方法拖住目標(biāo)的，他沒那樣做，大概潛意識中是想親手捉到人，好得到沈默的認(rèn)可吧。

    為了不激怒沈默，江鑒開坐在那里沒再動，沒多久沈默轉(zhuǎn)回來，手穿過他的腋下，將他扶起來，問：「能走嗎？」

    聲音聽起來比剛才要冷靜多了，江鑒開松了口氣，說：「沒事?！?/br>
    腹部的疼痛緩解了不少，江鑒開在沈默的攙扶下往前走了幾步，摸到了桌子一角，沈默讓他躺去上面。

    江鑒開照做了，襯衣下擺被粗暴地拽出來，隨即一只手按在他的肚子上，他抽了口氣，說：「應(yīng)該只是外傷。」

    沒有回應(yīng)，沈默在他受傷的部位來回按了幾下，才松開手，扶他坐起來。

    江鑒開跳下桌子，伸手在旁邊摸了摸，隨著車輪滑動的聲音，椅子滑到了他面前。

    「謝謝。」

    江鑒開扶著椅子坐下來，他看不到沈默在哪里，憑著感覺沖他站的方向說：「我這里沒事，你去追目標(biāo)吧?！?/br>
    「哈，這里亂得像臺風(fēng)過境，你說沒事？」

    冷笑傳來，江鑒開說：「我會報警說有人來搶劫，我受了傷，警察不會懷疑的?！?/br>
    「你很冷靜，眼睛都快失明了，你還在想著怎么解決問題。」

    「是你教我的，不要被任何意外擾亂心緒，現(xiàn)在眼睛已經(jīng)這樣了，擔(dān)心也沒用?！?/br>
    少許沉默后，沈默說：「是我的錯，我不該教你這么多?！?/br>
    江鑒開愕然，感覺到話語中的自責(zé)，他正要糾正，沈默又說：「不用擔(dān)心目標(biāo)，另外有人追蹤了，我留下來照顧你……那個人是怎么回事？」

    江鑒開猜想他問的是那個被自己的藥迷暈的家伙，他說了剛才的情況。

    像是配合他的講述似的，他剛說完，男人就發(fā)出呻吟，醒過來了。

    「這是……這是怎么回事……」

    他恍惚說道，隨即哎呦一聲又消音了，他猜想男人是被沈默弄暈了，不由得苦笑。

    「那個女生應(yīng)該還在洗手間，你要不要看一下？」他提醒道。

    「她被吸了元氣，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腳步聲走到他面前，隨即臉頰傳來呼吸的熱氣，沈默一定靠得很近，想到前不久的熱吻，江鑒開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了。

    還好沈默很快就退開了。

    「那個目標(biāo)是被火燒死的，他偷襲你的東西就是火，滲了陰氣的火光刺激眼睛，導(dǎo)致暫時失明，大概要幾天或是一周左右視力才會慢慢恢復(fù)?！?/br>
    難怪那家伙攻擊時拳頭上都帶著熱氣，原來如此。

    想到不是永久性失明，江鑒開松了口氣，忽然想起一件事，問：「剛才打得那么激烈，樓下的人沒被嚇到吧？」

    「我在捉拿另一個目標(biāo)時停止了時間，所以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也正因為時間暫時停止了，所以樓上打得這么激烈他也一無所知。

    他們收到的情報是目標(biāo)單獨行動，沒想到會是兩個，這個細(xì)小的失誤差點導(dǎo)致無法挽回的結(jié)果。

    想到這里，沈默的怒火莫名其妙地涌了上來，看向江鑒開。

    江鑒開坐在那兒，眼神定不起焦距，看起來有些懵懂，這讓他想起江鑒開剛進訓(xùn)練組時的模樣，也是帶著幾分稚嫩幾分懵懂，唯有眼睛，亮得像晨星。

    或許他就是被這雙眼睛吸引住的。

    想到這里，沈默心里的怒火稍減，去倒了水，塞進江鑒開手里。

    「謝謝?！?/br>
    聽到腳步聲遠(yuǎn)去，江鑒開提醒道：「你去看下洗手間的女生?！?/br>
    沈默沒有回應(yīng)，沒多久，周圍傳來桌椅挪動的聲音，大概是在整理現(xiàn)場，江鑒開不由好奇地想他是用法術(shù)還是普通的整理。

    沈默很快就回來了，把一個東西塞給他，江鑒開摸了摸，是他的手機。

    「你幫我看下還能用嗎？」

    他問，手被抓住指紋解鎖，沈默說：「沒壞，你要打給誰嗎？」

    江鑒開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的心思的，說：「打給我大嫂，我答應(yīng)了她明天回家的?！?/br>
    墓園那次和趙劍凌聊過后，江鑒開猶豫了很久才聯(lián)絡(luò)她，本來都約好了，誰知會遇到這種事。

    眼睛看不見，別說回家了，他連自己的家都回不去。

    電話接通了，當(dāng)聽說江鑒開有事沒法回去時，趙劍凌猶豫了一下，問：「你是不是怕遇到你大哥？他明天不在?！?/br>
    「不是，我是真的有急事，沒法過去?！?/br>
    「可我都跟媽說了，她這兩天特別開心，要是聽說你不回來，她……」

    「對不起大嫂，要不……」

    「要不我們?nèi)ツ慵?，你家住哪里，我?guī)屵^去?！?/br>
    江鑒開還想著找借口拒絕，手機被奪了過去，他聽到沈默說：「你好，我是江鑒開的主治醫(yī)師?！?/br>
    他一楞，不知道那邊說了什么，沈默接著說：「他眼睛出了點問題，剛做了手術(shù)，現(xiàn)在沒法外出……沒事，只是個小手術(shù)，你告訴他母親，他現(xiàn)在在圖書館做事，工作挺清閑的……」

    江鑒開感覺到自己的頭發(fā)被梳理了兩下，接著是衣服，隨后工作證掛到了脖子上，沈默貼到他耳邊低聲說：「笑一笑?！?/br>
    江鑒開猜到了他的目的，張口就要反駁，沈默又說：「你欠我的，所以我讓你做什么，你都得服從?！?/br>
    就算什么都不欠，他也會服從的，因為沈默是他最敬仰的教官啊。

    江鑒開放棄了沒意義的抗拒，堆起一個笑臉。

    快門聲響起，就聽沈默對著手機那邊說：「你把他的工作照片給老太太看看，讓她放心……嗯，他還要留院觀察，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就能恢復(fù)，到時再讓他聯(lián)絡(luò)你……有護士照看，別擔(dān)心……好的，不用謝，再見。」

    電話掛斷了，江鑒開苦笑說：「你這樣信口開河地騙人，真的好嗎？」

    「我沒信口開河，我有醫(yī)生執(zhí)照，本來打算退下來后當(dāng)醫(yī)生的。」

    可惜這個愿望因為自己的那一槍永遠(yuǎn)都沒法實現(xiàn)了。

    江鑒開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沈默把手機還給他，又拿下剛才給他戴的工作證，說：「走，我?guī)慊丶摇！?/br>
    「呃，還沒到下班時間，還有人在看書?！?/br>
    「那你能做什么？有人來借書，你能處理嗎？你連自己的手機都看不了。」

    「我可以向他們說明情況，至少不能妨礙人家看書，這里不是私家店，可以隨開隨關(guān)的?！?/br>
    一陣沉默后，像是被他說服了，沈默把他坐的椅子推去辦公桌前，說：「你說下借書流程，要是有人來借，我來處理?！?/br>
    「目標(biāo)都跑了，你現(xiàn)在該做的不是盡快抓到他嗎？」

    「這些不用你來教，你就教你該教的。」

    沈默又回到了以往那個不容置喙的教官風(fēng)格了，江鑒開放棄和他置辯，講了借書流程和書籍歸類的部分。

    中間沈默推著推車去放書籍時，好像有人跟他說話，隨后傳來腳步聲和搬動聲。

    江鑒開猜想是那對情侶被抬走了，至于后續(xù)怎么處理，沈默沒說，他也沒問。

    第8章 覺醒 8

    直到下班時間也沒人來借書，等看書的人都走了，沈默關(guān)了照明燈，帶江鑒開離開。

    「我給你們館長留言了，說你的眼睛做了個小手術(shù)，要休息兩天，剛好你也不用去相親了，一舉兩得?！?/br>
    「他信了？」

    「大概在同事眼中，你的信譽值挺高的，他完全沒懷疑?！?/br>
    話聲平淡，江鑒開無法品出里面有沒有嘲諷的意思，更看不到他的表情，在他的牽引下來到停車場。

    那是種奇妙的感覺，周圍全都是黑暗，不知道東西南北，更不知道下一秒沈默會不會把他帶到馬路中央。

    可他居然一點都不感到害怕，像剛學(xué)步的嬰兒在牽引中摸索著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