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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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我明白你為什么要來,也知道你下了什么樣的決心……”高陽公主的眼神,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的堅定過,而且堅定之中,還帶有一絲的絕決和殘忍。 她對自己說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為難的,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負累……玲兒是你的;玲兒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承擔! 什么,都愿意!??! 第277章 共謀一醉 西風鼓瑟,黃沙伴舞。 仿佛冬天突然在這一刻降臨了,氣溫驟降,天空布起陰云,一片陰霾漸彌散開來。 龐飛舔了一下干枯的嘴唇,吐出一口唾沫,低聲嘟嚷道:“還要多久?” 已經(jīng)等了近一個時辰了。 秦慕白不用想也知道,連龐飛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就不用說李勣等人。 身后,虎狼之師陳兵于野;眼前,一扇斑駁的城門緊緊關(guān)閉。 他對自己寫的那封信,有信心。 不管是李佑還是陰弘智,看到了那封信,身處絕境中的他們,都沒有理由不多作思量。 因為他在信中說,這是他們最后求生的機會。如若一直冥頑不靈,玉石俱焚死路一條;如果此時開城納降,尚有一線生機。詳情,可以由自己與他們細談。 這“細談”二字,內(nèi)有玄虛。不僅是給了李佑與陰弘智幻想與奢望的空間,也給了自己更大的回旋余地。 總之,他們沒有理由一口回絕。 又一陣冷風刮起,出了些汗的秦慕白不禁打了個寒顫。真是降溫了,要下雨雪了么? 這時,薛仁貴朝城頭一指:“將軍,請看!” 城頭之上,出現(xiàn)了一個與陰暗斑駁的城頭,色彩格格不入的身影。 粉紅襦裙,云彩披帛;輕妝淡抹,鳳釵頭飾玉臂環(huán),這是高陽公主最喜歡的打扮。 “玲兒……”秦慕白仰頭看到時,眼睛瞬間定格在她身上,嘴唇翕動,輕吟的喚道。 城頭的高陽公主,雙手輕輕搭在小腹上,臉上的微笑溫柔如陽春三月的清風,眼睛輕然瞇起,綻放著笑意。 城頭高逾數(shù)丈,又有大風呼嘯,二人不可能輕聲細語的交談??墒歉哧柟鞣路鹇牭搅饲啬桨椎倪@一聲低喚,喃喃的回了一句:“慕白……” 寒風鼓鼓,吹得城頭的旌旗錯落飛揚。 陰弘智出現(xiàn)在了高陽公主的身邊,對城下拱了下手,大聲道:“久違了,秦將軍!” “陰弘智!”秦慕白手中一緊,將馬鞍上的雕弓捏得骨骨作響。 真想綽弓而射,一箭將他秒殺! “將軍何不上前說話,難道還怕陰某施放冷箭嗎?”陰弘智大聲道,“將軍大可放心,陰某還沒有糊涂到那個份上!” 秦慕白冷哼了一聲,拍馬上前數(shù)步。城墻擋住了風聲,仰起頭,可以清晰的看到高陽公主的彎彎柳眉了。 “慕白,你因何要來?”高陽公主輕啟朱唇,似有無限婉惜的說道。 秦慕白擰了下眉頭:“玲兒,你怎么瘦了這么多?” “呵呵,兩位還真是情深意濃??!”陰弘智笑道,“不過,眼下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談。秦將軍,不如先談正事如何?若是談妥了,你與公主殿下便有無盡的時間可以私敘衷腸?!?/br> 秦慕白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說道:“為何不見齊王?” “他喝醉了?!标幒胫怯盅a充了一句:“大醉,不省人事。你放心,凡事我可做主?!?/br> “那便好。”秦慕白點了點頭,說道,“相信你的眼睛不瞎。這四野數(shù)萬大軍你可是看見了?” “的確是看見了。”陰弘智倒是沉得住氣,淡淡的道。 “若要強攻硬取,破城只在翻手之間。”秦慕白說道,“放棄吧!早些開城納降,若能少造一些殺孽,或許還有一線生機?!?/br> “或許?”陰弘智撇了一下嘴,“這個我不愛聽。難道秦將軍特意前來求和,就這么一點誠意?” “求和?”秦慕白冷笑,“陰先生,你還真是不識時務!我若不來,李勣恐怕早已揮兵攻城,你此刻已是尸骨無存,毫無懸念?,F(xiàn)在我來了,目的也就是想少死一些人,減輕一點你的罪孽。如此,還有一絲可能在皇帝陛下面前為你與齊王求情,或能保得全尸。若是運氣好,又或許能夠免于一死流放了事?!?/br> “既然你都當不了家做不了主,要來何干?”陰弘智臉色一沉,將手一揮:“你走吧,不送了!” 說罷,陰弘智就去拉高陽公主,要離開城頭。 “等等!” 高陽公主也不掙扎,冷冷的喝斥道:“我好歹是齊王的親妹子,尚且沒有發(fā)話,因何就聽了你的擺布?你說慕白當不得家,做不了主,你又有何資格在此發(fā)號施令?” 陰弘智一怔:“你說什么?” “我說……”高陽公主冷漠的看著陰弘智,如同打量一個完全陌生之人,他她訓斥和吩咐下人的口吻說道,“你無權(quán)當家作主。要如何決定,也須得請齊王來做決斷?!?/br> “你糊涂了,高陽?”陰弘智臉色一窘,低聲斥道,“我是你舅!連你哥也都聽我的!此次起兵,完全是我輔佐你哥在料理一切!你且問一問這城頭的將士們,他們聽不聽我的?” “哼!今時不同往日了?!备哧柟髡f得很大聲,讓城頭的將士都能聽到,“他們當初跟著你,無非是想升官發(fā)財;現(xiàn)在,大兵壓境,如果負隅頑抗,定是死路一條。你對這些將士有何恩義,有何權(quán)力要他們給你殉葬?” 城頭眾將士聽了,紛紛錯諤,又如醍醐灌頂,開始交頭結(jié)耳的私下議論起來。 “你閉嘴!”陰弘智急了。高陽公主的這幾句話,可謂是針針見血入骨招招,真刺中了他的要害與軟肋。再讓她說下去,這軍心恐怕都要嘩變了! “給我走,離開這里!”陰弘智頓時翻了臉,一招手,“來人,送公主下去!” 城頭下,秦慕白等人隱約聽到了城頭的對語,秦慕白眼色一動,薛仁貴勒馬后退,手已握上了弓箭。 城頭上,幾名士兵頗為猶豫的上前,左右侍立在了高陽公主兩旁,抱拳道:“公主殿下,請吧!” “哼,你們好糊涂!居然聽他號令,不信我的話!”高陽公主冷哼道,“舉兵謀叛,怎么都是死路一條,這個你們不必懷疑。現(xiàn)在秦將軍來勸降,至時只問魁首之罪,你們這些人好歹還可討得活命的機會;如若到了最后,仍是追隨陰弘智附逆,定是死路一條!——你們大概都搜刮了不少財寶吧,要是破城被殺了,何來性命享用?眾人皆知齊王與陰弘智才是謀逆的魁首,而本公主則是被綁架劫持而來,是無辜的。你們?nèi)裟艽藭r幡然悔悟懸崖勒馬,我保你們不死!” “高陽,你還不閉嘴!”陰弘智徹底翻臉,勃然大怒,“眾軍不要聽她蠱惑!李勣萬不敢攻城,只要有高陽在手,我們一切安枕無憂,可坐等皇帝赦免,今后帶著財寶逍遙一世!——還不將公主拿下,送她下城?” 連聲厲斥下來,那些軍兵們居然無動于衷,紛紛狐疑的看著這舅甥倆。 “到此為止了,陰弘智。從我叫出你的名字開始,你就不再是我舅舅。”高陽公主冷冷的看著他,如同盯量一個死人,說道,“我哥糊涂,聽憑你擺布,那是因為他尊敬你,愛戴你;我一直狠不下心來針對你,也是出于同樣的衷情??墒钱斘铱吹侥愕恼鎸嵶炷槙r,我以前的舅舅就已經(jīng)在我心中壽終正寢了。眼前,我只看到一個丑惡的小人,陰毒的惡魔!——眾將士,你們都是聰明人,知道誰的話更可以信。眼下,這向城之中除了我高陽公主,還有誰能保你們不死?” “你、你、你……你瘋了!”陰弘智還真沒料到高陽公主會來這一手,猝不及防又膽戰(zhàn)心驚,臉色一白,嘴里就哆嗦上了。 那些將士都不是白癡。李勣大兵壓境叛軍潰敗之時,早就已經(jīng)有多數(shù)人四下逃散或是臨陣倒戈了。剩下的這一批人,都是早先就留在向城之中的“余孽”。人心惶惶,自不必說。 眼下又聽了高陽公主這一番言語,他們心中早已偏斜的天平徹底倒向一方! 頓時,幾名將?;ミf了一個眼神,大聲道:“愿意追隨公主殿下!” “你、你們反了!——來人,來人,擒拿反賊!”陰弘智一邊驚慌的叫喊,一邊連連后退。 倒是有幾個他的死忠提刀上前來。但同時,高陽公主身邊的那幾個將士也悍然拔出了刀,將高陽公主團團圍在核心。 頓時,城頭一片大亂! “好機會!” 秦慕白飛速給薛仁貴遞了個眼神,薛仁貴心領(lǐng)神會,綽弓搭箭指向了陰弘智! 這一箭,秦慕白本想自己去射。可是關(guān)心則亂,至從高陽公主出現(xiàn)之后,他總感覺心神有些浮游。唯恐這關(guān)鍵的一箭有所閃失,則功虧一簣! 薛仁貴的箭術(shù)不輸于己,而且他力道更盛弓也更硬,這朝頭一箭,定然不會有問題。 正當薛仁貴就要開弓施箭之時,突然城頭響起一聲厲喝:“你們干什么!” 薛仁貴一怔,急忙收手。 ——李佑出現(xiàn)了! “太子殿下!——太子你來得正好!”陰弘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跑到他身邊叫道:“你看看高陽都想干些什么!她居然策反這些逆賊,想要逼宮于我,開城獻降!” 李佑沒有說話。大醉之后的他眼神仿佛還有些呆滯,茫茫然的看著高陽公主,說道:“玲兒,你為何要這么做?——還有你們,你們都追隨我日久,可不是那些臨時招募而來的散兵游勇。到了關(guān)鍵的時候,就都要叛我而去嗎?” 一時間,那些本要投誠的將士又都猶豫了,紛紛收起了刀,低下頭站到了一邊。 高陽公主倒是不著急,她眼神凄迷的看著李佑,喃喃道:“哥……事到如今,你還不醒悟么?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眼前的這些,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么?你不是都答應和我一起回長安,向父皇請罪了么?……你讓母妃,今后怎么活?” “別說了?。。 ?/br> 李佑猛然爆喝一聲,鎮(zhèn)得高陽公主臉色都顫了一顫。 “齊王!”秦慕白在城墻下,大聲呼喊。 李佑走到了城頭,臉色十分的復雜,看著秦慕白,一聲不吭。 “開城吧!我與玲兒,陪你去長安。”秦慕白說得簡短,一字一頓道,“保你不死!” “嗬、嗬嗬!” 李佑突然大笑,如果失心瘋了一樣。 “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在乎一死嗎?我才不要你們的同情與施舍!”李佑大叫道,“秦慕白,你不該來的,你真的不該來!” “為什么?”秦慕白大聲喝問。 “你讓我臨死,都沒了一絲的尊嚴!”李佑歇斯底里一般的大叫,“我本就不敢見到玲兒了,此刻你又讓我怎么面對你?” 秦慕白一時陷入了沉默。 到最后,李佑畢竟還保留了一絲……人性! “哈……哈哈哈!”李佑在城頭癲狂的大笑,自言自語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我本就輸?shù)靡粺o所有了,還何所謂尊嚴,何所謂臉面?” “太子殿下,你切勿自報自棄!”陰弘智急忙勸道,“眼下正是最關(guān)鍵的時期,一切成敗在此一舉——此時若與皇帝談條件,時機才最為成熟與充足!” “談個屁?。?!”李佑滿臉脹得通紅,額頭青筋暴起如同一頭雄獅般怒吼道,“全是聽了你的餿主意,才搞成今天這樣!現(xiàn)在,你還讓我拿全城軍民百姓的性命做賭籌,去和朝廷談條件!……我李佑雖是個無賴、惡棍、白癡、蠢貨,但還沒有喪盡天良,失去最后的人性!” “你……你說什么?”陰弘智這下真瞢了! 他萬沒有料到,一向?qū)λ鹁慈绺浮⒀月犛嫃牡睦钣?,突然會變成這樣! “哈哈哈……!”李佑又逛笑了一陣,對城下叫道,“秦慕白,還記得我離開襄州之時,在馬車上與你有約嗎?” 秦慕白點了點頭:“記得。殿下曾說,此行長安如若命大未死,就定要回來與我痛飲一回,不醉不歸!” “好,好得很?!崩钣影d狂的大笑,“那現(xiàn)在,你來與我痛飲吧!” 秦慕白擰眉略思,點頭:“好,你開城門。我一個人進去!” “將軍萬不可入城!”龐飛與薛仁貴一齊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