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這下驚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怎么知道？”

    萬余騎一時陷入了困頓，一萬多顆腦袋迷茫的看向兩旁的山丘，聽了半晌軍武音樂，沒見一個唐軍殺出。

    “假的、假的——追啊、追！”

    于是，吐蕃人又開始追了。薛仁貴跑了一陣地背后沒了敵影，還停下來等了一陣。一見敵人追來了，好吧，繼續(xù)溜狗。

    一連闖過了三四道“埋伏”，吐蕃人有點崩潰的感覺。

    “漢人，仗又不打，這是想干什么？”

    “這回是真埋伏還是假埋伏？”

    “沖上山去看個明白！”

    “愚蠢，騎兵也能上山嗎？真有埋伏怎么辦？”

    “……”

    一萬多吐蕃精銳騎兵，在迷茫中混亂起來，罵聲一片，疑聲一片。

    薛仁貴趁勢殺了回來，不講道理，一陣亂箭就射，當(dāng)先先撂倒幾名排頭的吐蕃將領(lǐng)再說。

    吐蕃人重青壯好武勇，將領(lǐng)向來都是沖在最前。薛仁貴例無虛發(fā)先放倒了幾位，兩旁山丘上的唐軍伏兵也就千余人，此時也一并開始扔火球、射火箭。

    “不好，這回真是中了埋伏！”

    吐蕃人開始瘋狂的撤退，仍下了一片騎酋的尸體，帶走了一片迷茫與崩潰。

    薛仁貴二千人攆著一萬多人追殺了幾里地，停了下來，眾軍士放聲大笑，好多人笑得腿肚子都抽筋了。大家七嘴八舌的笑談，意思無非是：這仗打得還真是好玩，吐蕃人兵沒損幾個，對自己智商的信心肯定受打擊。

    宇文洪泰趕到了大非川，帶著三千人馬在這里“守株待兔”，郁悶無聊之極，當(dāng)真只能數(shù)腳指頭玩。他納悶道：憑什么我就接這樣的差事??？我要是沒事干，證明我軍前面打得順利，這是大好的事情；我要是能派上大用場，就說明我軍戰(zhàn)事不利……這左右我都不是什么好腳角！晦氣！

    一連數(shù)次，吐蕃被唐軍像溜狗耍猴似的捉弄了一陣，氣急敗壞，又心灰意冷。雖然明知道對方是伏兵之計，但他們實在無法辨別，哪一路是真埋伏，哪一路是假埋伏。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能把人腦殼給弄暈了。

    吐蕃人發(fā)達(dá)的是肌rou，這東西都要長到了腦袋里面去。面對這眼前的一片疑兵，他們感覺很受傷，對漢人的狡猾之憎恨，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最后，他們做出了一個悲壯的決定——再怎么挑釁，老子也不出營來跟你玩了！有本事，擺足了陣勢來大決戰(zhàn)??！再不被你勾引出來了！

    薛仁貴又開到了大非川的吐蕃營盤前，也不用罵陣了，直接用哈哈的大笑就能刺激得吐蕃人吃不下飯，跳腳罵娘。

    與此同時，薛萬均等人的步騎工兵則是火速開抵過來，在緊要關(guān)隘處搶建路卡和營盤，建起箭塔與弓廂，以一個喜劇化的效果，實現(xiàn)了秦慕白布置的第一步戰(zhàn)術(shù)——扼其喉，而使其不能進(jìn)！

    這時，秦慕白也正率領(lǐng)他的神武營開抵到了大非川，被郁悶得一臉發(fā)綠、連日吃喝悶睡還發(fā)了胖的宇文洪泰迎接到了。

    二人合兵一處，朝前線“喉營”挺進(jìn)而去！

    第305章 天降神威

    “哈哈哈——”

    唐軍營寨的帥帳里，傳出一陣陣暢快的大笑，間或飄出烤rou的香味，隨風(fēng)飄蕩在大非川瓦藍(lán)的半空。

    “少將軍，真是運(yùn)籌帷幄決勝千里啊！”薛萬均舉起一碗茶來，“薛某以茶代酒，以敬少將軍！”

    “謝薛將軍，秦某愧不敢當(dāng)。”秦慕白與之舉茶對飲，笑而答道。

    兩軍對壘，軍中禁酒，這既是大唐軍法的規(guī)定，也是秦叔寶三令五申下達(dá)的將領(lǐng)，無人敢于違備。

    薛萬徹比他大哥沉默許多，尤其是看到立于秦慕白身后的薛仁貴，當(dāng)初那個在鄧州一掃將他擊敗的猛將，他的神色始終有些壓抑。

    秦慕白看在眼里，轉(zhuǎn)而微笑的問他：“將軍似有顧慮？”

    “哦，沒有?！毖θf徹回道，“只是……”

    “如何？”

    薛萬徹便說道：“只是我在料想，如今我們雖然已經(jīng)扼制住了吐蕃六萬大軍前進(jìn)了道路，將他們壓在了大非川腹地，但是，我們拿什么來驅(qū)逐和戰(zhàn)勝他們？時值夏日農(nóng)忙旺季，我們一來糧草不是特別豐沛，二來也不宜遷延日久，耽誤了大軍屯田?。　?/br>
    “薛將軍所言即是?。　鼻啬桨c頭而笑，說道，“針對整個大非川的戰(zhàn)略，我們還只執(zhí)行了一半的戰(zhàn)術(shù)，要高興的確還為時尚早。六萬吐蕃鐵騎，這在以往絕對是一股不容輕視的龐大力量。我們?nèi)粝胗谜c之力敵從而戰(zhàn)勝，以蘭州現(xiàn)在的兵力幾乎是不可能?！?/br>
    “那少將軍有何妙計？”薛氏兄弟一起問。

    秦慕白微然一笑：“不著急。待我明白細(xì)下查看一回吐蕃大軍的營盤，再作定奪?！?/br>
    “好吧……”薛氏兄弟也是無奈，又不好追問。雖然他們是統(tǒng)兵上將秦慕白只是一個翊府中郎將，但是，顯然破敵之策只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們兄弟二人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之勇，也沒有半點信心能夠憑眼下這一萬多兵馬，滅了吐蕃六萬大軍。

    第二天清晨，秦慕白和薛仁貴帶了幾名輕騎隨從，繞走到唐軍建立隘寨的旁邊山丘之上，舉目眺望數(shù)里之外的吐蕃營盤。

    大非川和青海湖一帶沒有蘭州那么多的風(fēng)沙，天青水藍(lán)天地之間一覽無余，可見度極佳。雖是隔了數(shù)里，仍可看到吐蕃人延綿數(shù)里的巨大營盤，如同一頭牦牛臥躺在綠原藍(lán)水和白色雪原的交界之間。

    景色倒是美極。

    “仁貴，你到吐蕃大營前晃蕩過不少次，那一帶的地形如何？”秦慕白問。

    “十分平坦的草場，旁邊就是青海湖。”薛仁貴答道，“吐蕃人建營，都會挑選水草豐美之地?！?/br>
    秦慕白點了點頭，尋思道：紅衣大炮的射程，是個問題。兩軍之間距離仍有數(shù)里之地，而且盡是平原與草地，顯然是一塊得天獨厚的騎兵戰(zhàn)場。要是盲目推進(jìn)，吐蕃人一但發(fā)現(xiàn)有何異樣，只肖殺出百余騎，我這三十萬紅衣大炮的心血，可就全泡湯了。而且，不能把大炮當(dāng)作主戰(zhàn)。頭一次亮相，它的炮聲威赫之力倒是可以充分利用。

    “仁貴你說，假如現(xiàn)在你去吐蕃營前挑戰(zhàn)，他們是否還會理會？”秦慕白笑問道。

    “難說?！毖θ寿F也笑，說道，“連番被戲弄，吐蕃人肯定惱羞成怒了。少將軍用兵詭異疑兵百出，他們也分不清哪一路是真哪一路是假，大有可能來一個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人?！?/br>
    “有道理?！鼻啬桨鬃旖且粨P(yáng)，笑得詭異，“那我只好再嚇唬他們一回了，用大批的戰(zhàn)鼓，哄一哄他們，讓他們頭暈?zāi)X脹又不敢出營?！?/br>
    “故技重施，能行嗎？”薛仁貴問。

    “舊瓶裝新酒就行?！鼻啬桨缀呛堑男?，“回營吧，我有辦法了?！?/br>
    當(dāng)天下午剛吃過了晚飯，秦慕白和薛仁貴一同出發(fā)，除了原有的翊府精銳越騎，秦慕白還多帶了一千多鼓手與號角手，百余面巨大的軍鼓和數(shù)百根沖天金角號。眾人不解其意，哪有帶這么一堆破玩藝去挑戰(zhàn)的？秦慕白也不多說，整裝完畢就出發(fā)了。

    幾里地，很快就到。沿路碰到了吐蕃斥候，也沒理會他們，由得他們回營報信了。等得秦慕白等人到了吐蕃營地前時，已是太陽下山即將入夜，吐蕃大營中果然人馬整肅弓箭林立，嚴(yán)陣以待。

    看他們擺出的陣勢，倒是一副緊守營盤的防御姿態(tài)。

    “呵，有趣。六萬大軍看到我們兩千多人來，居然先擺守勢?！鼻啬桨仔Φ馈?/br>
    薛仁貴便道：“一連上了幾次當(dāng)，他們更謹(jǐn)慎了。”

    “該是個個都得了疑心病才是?！鼻啬桨缀呛堑牡溃坝帽?，多疑可是大忌。此時，他們?nèi)羰钱?dāng)真派出一股勁騎出來對付咱們，咱們還真是沒什么好辦法，只能掉頭就跑，什么鼓啊角的，都只能扔了。”

    “看來少將軍是把他們的心思揣得明明白白了。”薛仁貴哈哈的笑。

    唐軍離吐蕃大營一里多地，也沒上前叫陣了。吐蕃嚴(yán)陣以待了一陣，大概是下定決定對這撥唐軍不予理解了，漸漸恢復(fù)了平常的秩序，只是營口安排了許多軍士嚴(yán)密防守。

    “對方大將還挺沉得住氣，沒有慌里慌張?！鼻啬桨撞唤Φ?，“不過，等會兒天黑了就有他們受的了。”

    天黑了下來，吐蕃營中一片舉火，往來巡哨的游騎斥候一撥接一撥，顯然防衛(wèi)森嚴(yán)。秦慕白命眾軍士點起篝火，但是人不卸甲馬不下鞍，分成數(shù)隊朝兩旁挪移，原有火堆留下一兩個人照看保證它不熄滅即可。然后，眾軍分散，沿著吐蕃人的營盤朝四野里擴(kuò)散開來，均保持一兩里地的距離，到處燃起篝火，能點多少就點多少。

    吐蕃人驚詫的看到，大營四周漫山遍野全是篝火，而且還在不斷增多，難道唐軍半夜開抵來許多的軍隊，準(zhǔn)備對吐蕃大營形成合圍？

    吐蕃大將們不敢怠慢，沒一個敢睡覺，全部集中在一起全神貫注的注意唐軍的動向。數(shù)萬大軍的營盤里，人馬熙攘熱鬧非常，比白天還緊張。

    可是瞪了半晌，只見到篝火燃起，也沒有關(guān)個唐軍從夜色之中殺過來劫營。

    吐蕃人便惱了，“又是疑兵之計！不與理會！”

    “萬一真是增加了這么多唐軍怎么辦？”

    “他們沒這么多人！而且，漢人最狡猾，要是有這么多人，也會故意躲躲藏藏不讓咱們知道他們的真實情況。如今故意點起這么多篝火，就證明他們沒幾個人！”

    “那要不咱們殺出去，將他們殺個干凈？”

    “蠢貨，那萬一他們有埋伏呢？黑夜之中行蹤難辯，誰知道哪一路是真哪一路是假！”

    ……

    吐蕃人七嘴八舌吵個沒完，紛紛一頭霧水。有鑒于之前遭遇的疑兵之計戲弄，他們決定，打死也不沖出去受辱了。反正，唐軍再怎么糊弄，就是不可能憑他們區(qū)區(qū)一點人馬，把他們六萬大軍給生吃了！

    于是，決定嚴(yán)守營寨不予理會。

    秦慕白熬到半夜，和薛仁貴一起吃了點消夜，看到吐蕃大營中又恢復(fù)了正常，不禁笑道：“我都沒睡，你們還想睡啊？仁貴，叫他們起床尿尿了?！?/br>
    “哈哈！”薛仁貴大叫，親自拿起一根大鼓鎚走到一面一人多高的大軍鼓前，嘭嘭嘭的敲響了戰(zhàn)鼓。

    這邊一響，剛剛分散到四野的唐軍鼓手號角手們，可就都響應(yīng)了起來。

    頓時，四野里一片鼓聲號角，震得青海湖的水都激蕩起來。

    吐蕃的將領(lǐng)們從牦皮榻上嚇得四腳朝天驚彈而起。

    “劫營、唐軍劫營！”

    吐蕃大營，頓時沸騰了。

    瞬間，鼓聲沒了，號角聲也沒了。

    秦慕白果斷下令：“撤！——大鼓和號角，送給他們，全軍輕騎回撤！”

    兩三千人撒腿就跑，黑夜之中如同一片風(fēng)的幽靈。

    吐蕃傻了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起發(fā)出咆哮——

    “又敢戲弄我們！”

    瘋子和老實人發(fā)火，向來是最可怕的，也不知道吐蕃人把自己歸到了哪一類。總之，他們四門洞開鐵騎狂出，決定冒著被伏擊的危險，也要報了這羞辱之仇。

    撲到那些想像中的唐軍營地，卻聽發(fā)現(xiàn)一些冒著余煙的火堆，和一些被青海湖的風(fēng)吹得冰涼的鼓角。

    “把鼓戳爛，角搬回去！”氣急敗壞之余，吐蕃大將如此下令。他們不慣用鼓，角倒是用得著。

    秦慕白回了營，倒頭便睡，像個通霄賭博回到家中輸?shù)镁饬说馁€徒。薛萬均等人看到回來的全是光竿騎兵，之前帶走的一大批輜重軍械都沒了，無不驚愕。問薛仁貴，薛仁貴也十分茫然，最后少有的幽默了一回，說道：“連番戲弄吐蕃人，少將軍大概覺得有些難為情，于是將那些東西送給他們，權(quán)當(dāng)是安慰了?！?/br>
    到了下午，秦慕白才睡醒。剛來到帥帳，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等他，而且每人臉上都是一臉的疑惑。

    秦慕白咧嘴一笑：“諸位同僚，大家都趕緊回去睡覺吧！”

    “啊？”眾人無不驚異。

    “呵呵！好好睡一覺，大半夜的我們又要擂鼓了。而且這一次，我們是擂一整夜。傳令眾將士，分批現(xiàn)在開始睡覺。晚上，可就都別想睡了?！?/br>
    眾人無不苦笑和不解，但又問不出什么所以然來，只好執(zhí)行了。

    半夜里，唐軍營里寨突然鼓聲震震，數(shù)里開外的吐蕃人聽得清清楚楚，無不氣急敗壞跳起來罵娘，但又怕唐軍真是半夜來攻擊了。于是，全營整肅嚴(yán)陣以待。結(jié)果等了半夜，沒半個唐軍來襲，于是又硬著頭皮塞著耳朵，大半回去睡覺了。秦慕白派出一撥騎兵，又在吐蕃營外各地點火，不輕不重的再次嚇唬了他們一回，然后又撒腿就跑。

    三番兩次，吐蕃人幾乎都要精神崩潰了。派兵出來追擊，這次還連鼓角都沒摸到一片了。直到追到大唐營寨前，才知道是唐軍陣中在拼命擂鼓?；貓罅讼ⅲ罗嗽俨焕頃磺兄刃蛘粘?，輪到睡覺的，個個耳朵里塞了棉絮只管蒙頭大睡。

    接下來連續(xù)幾晚，依舊仍是這般狀況。吐蕃的神經(jīng)在連番刺激之下，似乎是麻木了。除了咒罵，仿佛沒了別的什么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