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強過來帶蘇翎和李致遠一起去部隊的招待所安頓。蘇翎拿了煙酒出來，不管誰是誰的救命恩人，該有的客套還是要的。

    蘇翎和李致遠再次見到了那位趙首長，首長心里愧疚又遺憾老蘇掉了胳膊，他少了一員悍將。

    “伯伯這話不能這么說，雖然我很心疼爸爸失去了胳膊，但是能挽回趙哥的命，真的值得。您這樣的位子，唯一的兒子，能夠上前線，這樣的人，才是軍中的未來?！?/br>
    聊著聊著，說起軍備，趙志強說道：“要不是這次咱們裝備這么差，怎么會死這么多人？”

    “趙伯伯，我跟我爸爸在商量，他轉業(yè)之后是不是可以去生產(chǎn)防護性的裝備……”老蘇不知道，蘇翎卻是知道，有一陣子軍隊除了軍工企業(yè)，還有一堆的三產(chǎn)，大約有二三十年的發(fā)展，直到后來這些產(chǎn)業(yè)才剝離給地方。

    聽蘇翎這么一說，老趙敲著桌子說：“這個想法很好?！?/br>
    確認老蘇不過是缺了條胳膊，反正愛情他早已失去，蘇翎也就沒有什么可以擔心的了。飛回江城繼續(xù)自己的學習。

    接到輕工局的通知，進出口公司和化工集團與f集團的談判，下周三在江城化工集團的會議是舉行。蘇翎在學校里請了假，提前兩天參加項目通氣會。

    之前很多人認為蘇翎不過是一個有身后背景的小朋友，輕工局讓她進行外事接待，是為了給她鍛煉機會。而且經(jīng)過兩天接觸，發(fā)現(xiàn)這個小朋友跟老外相處的時候，英文很好，可就是對老外太客氣。甚至有些丟華國人的臉。后來開總結會上，又舉手說什么又水分要擠一擠，難道他們不知道有水分嗎？

    今天開會的時候，大家各抒己見，等發(fā)表完，受陳局長之命來主持會議的進出口公司總經(jīng)理，特地問了一句蘇翎：“小蘇同志，有沒有什么意見？”

    蘇翎聽了很多他們的意見，發(fā)現(xiàn)兩國文化差異巨大，大家發(fā)表的意見基本上對方很難理解，估計談下來能有相互達成一致的可能性比較小。

    蘇翎站起來：“我能說一下以下幾個觀點，在跟老外談判的時候都是廢話嗎？”

    蘇翎開始列舉剛才他們提出的幾個要求：“這幾個都不符合國際商業(yè)慣例，如果用這種方式壓價，我估計很難成功。”

    進出口公司和化工集團的人一下子不舒服了，一個黃毛丫頭，居然把他們策略貶低地一文不值。在老外面前又是那樣的態(tài)度，這種人不是賣國賊嗎？

    回了辦公室立刻有人打電話給陳局長：“局長，這個小姑娘我不管是什么來頭，您讓她滾！”

    “老方，你先消消火，你就讓她明天在邊上旁聽好不好。我跟她說，讓她不要插話，行不行，就算給她機會學習一下?！?/br>
    “這個您得跟她說清楚，別讓她扯在里面，否則您的面子我也不會給?！?/br>
    陳局長安撫他：“知道了，我會囑咐她的?！?/br>
    掛了電話有些疑惑，這個小家伙可不是這樣的人??！難道他看錯人了？

    第82章

    蘇翎接到陳局長的電話,他讓她看著就好，畢竟作為上級單位，也不太好直接插手下級單位的事。只是大家都剛剛接觸外面,很多事情他還是希望能多一個明白人看看。

    蘇翎明白他的意思,不過該做的準備,她照做不誤，外匯一共才多少,多花一分，就少一分。

    跟著進入談判現(xiàn)場，蘇翎坐在角落里。陳局長還是不放心,他來現(xiàn)場看著，可見這個時代沒錢到什么地步了？要是放在上輩子,這點小破項目可能連集團大領導的面都見不上。

    果然如蘇翎所料，雙方之間很多規(guī)則無法溝通清楚,這邊無法理解國際慣例,那邊是態(tài)度傲慢,覺得窮逼想要好東西舍不得花錢。然而，以她在f集團那么多年,這幫子王八蛋,一樣的東西賣給歐洲客戶比賣給華國客戶要便宜20%,他們怎么不說歐洲客戶是摳逼了？

    這邊的人一下子覺得壓力巨大,別看在背后一個個都硬氣得很，到了面兒上,被對方見多識廣的應用專家?guī)讉€問題一提,沒得話了。這樣下去最終還是會接受國外的條件。不能說國外的條件就是坑咱們，只能說這個條件實在不太優(yōu)惠。

    雙方約了第二天再談，等老外一走,又開始了會議。果不其然，已經(jīng)有人開始松動要接受老外的條件了，有一個想要接受了，后面跟進的就多了。

    蘇翎一聲不吭聽完，走出了門口。陳局長出來拍了拍她的肩：“什么看法？”

    “沒什么看法！”

    “有些事必要交的學費！”陳局長呼出一口氣。

    “這個學費不算貴，也不算不合理。但是我不想交?！碧K翎看著陳局長，“請允許我明天發(fā)言。”

    陳局長看著她：“好！”

    蘇翎把今天那個應用專家的給的資料，回答的邏輯一一做了整理。她上輩子是機械出身，剛進f集團就是做應用選型，銷售這塊如果是有技術背景，更容易被客戶信服。她就是這樣一個能夠解決大部分問題的銷售。

    看著蘇翎挑燈夜戰(zhàn)，李致遠陪在身邊，夫妻倆一起分析目前的情況，模擬出明天可能出的狀況。

    再次進入會議室，昨天后來大家基本已經(jīng)商量妥當，這邊的人也沒有再戰(zhàn)的**

    ，眼見對方的銷售一臉一切盡在掌握的裝逼樣兒。

    蘇翎站了起來，面對那位應用專家：“想請教幾個問題可以嗎？”

    那個應用專家看著她，這邊的人皺眉也看她，為首的老方剛要呵斥。陳局長在邊上說：“小蘇，不懂就問，虛心求教嗎！”

    陳局長發(fā)話了，其他人總不能不給局長面子吧？老方耐下心頭不滿，那個老外無所謂地聳肩。

    蘇翎過去，把他們提出的解決方案放在那位應用專家面前，開始進行探討。如果說之前，這位應用專家遇到的都是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對相關產(chǎn)品認識停留在六十年代過時老古董。那這會兒他一下子進入了地獄模式，這一位年輕的華國女性，對他們的產(chǎn)品知道地甚至比他還清楚。

    在參數(shù)計算上，他們的習慣一般用上限而不用下限，余量是打足了，問題也造成不必要的浪費，不過美國貨的特點就是這樣，沒有精打細算的習慣。

    蘇翎把這些點一個一個圈出來，一個一個狀似請教，實則質(zhì)疑。弄得他到最后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無法回答她的問題，為什么在不去為客戶尋找比較優(yōu)化的方案？為什么不以客戶為滿意為中心？

    蘇翎是站在未來的角度，她經(jīng)手的項目多是出自于國內(nèi)設計院之手，太了解這幫子人要的什么效果。哪怕是后來出口中東的項目，那還是本國風格嗎？經(jīng)手多了，一次次修正之后，她當然能找出這種初次合作給的仿佛天衣無縫，其實沒有搞清楚實際狀況的方案的問題點。

    蘇翎交流的英語算的上優(yōu)秀，在這塊專業(yè)領域就是頂尖了，國內(nèi)沒有誰經(jīng)歷過這么多年的實戰(zhàn)，哪怕是對方的華人翻譯，他雖然在美國長大，可也沒有這個專業(yè)素養(yǎng)??！而國內(nèi)這邊的翻譯就不用說了，就是進出口公司的人，跟專業(yè)不可能搭邊。

    蘇翎把對方的應用專家給壓下去了，站在那里笑看著對方人員，就跟她上輩子那樣，反正她是銷售，她是賣貨的，內(nèi)部的工廠都是服務于銷售的，她一年賣得多，就是牛逼?，F(xiàn)在他們是客戶，對方是供貨商，有了這種身份上的優(yōu)勢，壓著他們又怎么了？

    這會子就是這種氣勢，看著對方的銷售總監(jiān)，f集團那邊，措手不及，完全沒有想到外頭會有一個人比他們更了解他們的產(chǎn)品。到了這個程度，這位銷售總監(jiān)說：“我們會根據(jù)你提出的要求進行方案更改?！?/br>
    “好的！”蘇翎笑著說，“為了避免來來回回多次的討論，我們把折扣點談一下，尤其是你們工廠廠長能給折扣放給我們？而不是這種價格表上的價格?！?/br>
    “你怎么知道有這個折扣？”他很意外，“為什么你這么熟悉我們的產(chǎn)品？”

    “應該說我非常熟悉這類產(chǎn)品，你們的競爭對手法國s集團的產(chǎn)品，我也熟悉。他們的產(chǎn)品從性能上，如果配置得好的話，比如……會比你們的產(chǎn)品更有優(yōu)勢。你覺得呢？”了解自己的產(chǎn)品的同事還了解競爭對手的產(chǎn)品，銷售的必修課。

    聽她這么一說，這位開始緊張起來他說：“好的，我會回去匯報，明天給你們答復。”

    蘇翎看向陳局長，陳局長看向項目組長老方，老方已經(jīng)徹底沒脾氣了。他點頭：“小蘇，你決定。”

    蘇翎對那位說：“可以，不過我想你們一下方案不可能重新修改完畢，反正到時候我會復核。只要確實是到了廠長級別的折扣，我們可以接受。接下去我們談一下服務費和國際貿(mào)易條款問題……”

    就跟淘寶上買東西一樣，跟客服要完折扣，接下去就是贈品和包郵了……

    等蘇翎談完，早上他們這一邊的人垂頭喪氣進來，現(xiàn)在換了對方灰頭土臉出去，一下子在座的人爽了。

    外國人了走，蘇翎對陳局長說：“陳局長，我明天不過來了，這個學期老是缺課，到時候考不及格好難看的?！?/br>
    這下老方急了：“這個不行啊！小蘇，明天你不來，我們跟他們怎么談方案？”

    原本還不許她說話呢！這下立馬就沒她不能談了？蘇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老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看走眼，陳局長是給咱們找了個專家過來??！小蘇，我道歉，你也別往心里去?！?/br>
    陳局長拍著老方說：“小蘇和你的心是一樣的。以后可不能倚老賣老！”

    蘇翎這才開口：“基本的方案我已經(jīng)談清楚了，反正他們修改后的方案可能要三個禮拜，加上折扣內(nèi)部審批流程，放心！沒有一

    個半月出不來。明天其實沒什么細節(jié)了，就是剛才我提的幾個條件，他們能答應幾個而已。反正工廠廠長折扣這個20%一定要拿，方案一改也能節(jié)省，預估15%左右。維修工時費給他砍一半就行了。關于提貨問題，到時候走港城的貨運，他們廠內(nèi)交貨，我們上門提貨也沒關系?！?/br>
    聽到這里老方才算放心，蘇翎說了一聲：“今天我要早點走，后天我爸爸就要回來了。我得準備一下，他受傷了，回來有些地方不方便?！?/br>
    陳局長說：“小蘇的爸爸在戰(zhàn)場上失去了一條胳膊?！?/br>
    “原來是英雄的女兒??！”老方伸手握手，“不好意思！下次還是要多麻煩你了！”

    “您客氣了，大家都是為了我們的國家嗎？何必分你我？”蘇翎跟他握手之后離開。隨便他們開會去。

    剛剛踏出他們的大樓，沒想到車子停在那里，兩個老外叫住她：“sue！”

    蘇翎回頭，sue是個什么鬼？她說：“你可以叫我lily?！?/br>
    “l(fā)ily，想問一下，你的專業(yè)積累怎么會這么厲害？”

    “如果是那個包裝機械，我也會問出這么多的問題?！碧K翎知道他和那個包裝機械的tony關系不錯，希望他能把這次的經(jīng)歷回去告訴tony，這樣下次包裝機械給的價格上，tony會悠著點，“應用這塊其實不難，不是嗎？”

    額？就跟學霸和學渣之間的差距一樣，大多數(shù)人都不想去碰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參數(shù)。

    好吧！沒話可說了，這位只能伸出手，跟蘇翎握了一下，問：“可以要一下你的聯(lián)系方式嗎？我可以跟你通信嗎？”

    “這個恐怕不能！至少目前，我不適合收國際郵件，你們可以通過進出口公司或者化工集團找到我?！鄙洗翁崆耙荒旮煞痔锏綉舳汲隽四切﹣y子，要是這次跟國外企業(yè)集團勾結，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蘇翎跟對方揮手告別。

    她專心讀書，順便把老蘇的床鋪整理好，準備迎接老蘇回家。

    第83章

    老蘇回來了,剛回來的幾天，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區(qū)里市里的慰問，小區(qū)居委會的探視，電視臺記者的采訪，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

    一陣風兒過了之后，一切也就歸于平靜了。按照他的級別，專業(yè)到地方基本上對等的就是一個地級市的副市長，江城屬于特大城市，基本上就是市區(qū)的副區(qū)長的位子。

    老蘇之前就跟他的老領導談過自己轉業(yè)之后想做什么，老首長最后建議他直接辦理離休手續(xù),離休待遇按照同級別地方干部標準。之后愛干啥干啥去！

    這確實是最好的一個解決辦法，這個解決辦法是不錯，可在家里,孩子們讀書去了，他一個人要悶出病來了。

    蘇翎還以為他是傷口疼了，所以無精打采呢！還是李致遠心細：“我看咱爸以前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忙碌。一下子沒事兒干,閑瘋了！”

    李致遠把蘇翎給他找的一些管理方面的，比如一本說某個大佬是退伍軍人，四十歲創(chuàng)業(yè)，建立了世界頂尖的科技企業(yè)的書。還有一本說某個大佬接受冰箱廠,怎么讓那個冰箱廠從虧損成為國際知名企業(yè)，還有一本講改課開放三十年,還有一本關于這次戰(zhàn)爭的深度分析……

    李致遠把書給老丈人抱過去，蘇翎走進自家爸爸的房間，把門關上，決定跟老蘇進行一次長談。

    “爸爸,您知道我比較特殊對吧？”

    老蘇很高興女兒之前承認特殊，現(xiàn)在要跟他托盤而出了吧？他連連點頭。

    “那件防彈衣是來自于未來的東西?！碧K翎說，“我能拿到未來的東西。致遠現(xiàn)在給您的幾本書，會是大致未來世界的走向。我核對過了，大致的歷史走向差不多，但是細節(jié)上有很大的偏差。您拿著消磨消磨時間？”

    蘇翎把上面一本這次戰(zhàn)爭的深度分析，遞給他：“書上說這次的戰(zhàn)爭雖然名義上已經(jīng)結束，但是會有十年之長長期摩擦。”

    老蘇聽見這話，翻開了書，這本書是一位軍事專家所寫，那位專家的口吻一下子吸引了老蘇的目光。

    蘇翎推給他一本書：“還有這一本，寫的是一位退役軍人創(chuàng)辦的企業(yè)，您也可以看一下……”

    老蘇一個晚上沒睡，看完了那本軍事分析，那里面毫不避諱的說了這場戰(zhàn)爭的指揮問題，也說了戰(zhàn)爭的影響，讓他具有深深的共鳴，看完之后，翻來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又接著拿起那本老兵創(chuàng)業(yè)的書，也是激蕩人心，好了直接看到天亮才看了三分之一。

    蘇翎看他匆匆吃了早飯，就去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看那本h企業(yè)崛起的書，老爸是沉迷了。

    老蘇看得恨不能拍大腿，實在是一條胳膊沒了。一只手里還有書。太精彩了，原來做企業(yè)會是這么精彩。

    宋縣長之前不想來湊熱鬧，知道老蘇現(xiàn)在已經(jīng)閑下來了，過來看看他。

    蘇翎炒了幾個菜，老兄弟兩人一起喝酒吃飯。老蘇說起今后的打算，打算發(fā)揮余熱，想要管管工廠，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老宋喝了一口酒說：“我們江東倒是有這么一家工廠，這家工廠是解放后公私合營的，歷久年深了，里面的人拉幫結派，很難搞。你有沒有興趣試試？”

    “要不找個時間去看看？”

    隔天，老蘇去江東找老宋，老宋讓下面工業(yè)辦的人一起陪著老蘇去看那家工廠，已經(jīng)六月中旬了，天氣悶熱，一走進廠區(qū)，香樟木樹下，男工人一個個坐在小馬扎上，嘴上叼著煙，嘴里罵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