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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都是人精,少年身上散發(fā)的那點委屈和不滿,輕易就感受得到。 殿內(nèi)寂靜的可怕,佟貴妃張了張嘴,剛要開口,胳膊被碰了下,扭頭就見蘇麻喇姑朝她使眼色,只得閉上嘴,心中憤憤。 孝莊反倒笑出聲來,抬手撫著少年的脊背,嘆一聲:“傻孩子!” 保成俊臉一紅,仰頭對上孝莊蒼老厚重的眼神,心里酸的不行,心思一時起伏,半響,才定下心神,輕聲道:“老祖宗,保成新學了一手,阿瑪也說好,我給您按一按吧?” “好!”孝莊又笑了起來,之后就樂呵呵聽他吩咐任他擺弄。 溫暖如春的殿內(nèi),只有兩人低低的問答聲,少年臉上的驕矜不憤早被專注取代,略顯單薄的脊背彎曲出優(yōu)美有力的弧線,額頭漸漸泌著細汗,手下卻不停,有些暗啞的嗓音輕聲細細問詢孝莊的感受。 這一幅畫面美好又和諧,落在佟貴妃眼底,說不出的難受,悄聲退下,站在廊下怔怔出神,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隨即身上一暖,才回過神來,勉強想笑:“太子他……” 蘇麻喇姑為她拉好狐裘大氅,微微退后半步斂眉低聲道:“太子是個好孩子!” 佟貴妃愕然抬頭,對上那雙慈和的眼眸,不自在的別過頭去,茫然望著白茫茫的大地,瑩潤蔻丹扣進掌心,喃喃道:“是呀,是個好孩子呢……” 心空落落的,恍惚間好似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沒想,直至周身冰寒被一雙溫熱的手拉進殿內(nèi),目無焦距睜眼看舒展了眉眼沉沉睡去的孝莊,在太子輕聲宣來太醫(yī)時就如扯線木偶一般坐在一旁…… “這幾天陪著我東奔西走的,可是累了?”孝莊攏緊暖爐靠在鋪滿后絨墊的暖轎里,一手拉過垂首靜坐的佟貴妃,嘆聲問道。 她們只在暢春園帶了三日,若不是太子擔心雪天寒涼,孝莊其實是想隔天就回紫禁城的,她也曾年輕過,仙蕊那點心思又如何看不明白,見她始終郁郁寡歡,這些天更見憔悴,不由心疼。 “勞您惦念,臣妾身子已經(jīng)大好,不曾累著?!辟≠F妃垂眸,小臉掩在長絨披風里,瞧不真切,落在外面的肌膚蒼白如雪,不堪柔弱。 孝莊和一旁憂心忡忡的蘇麻喇姑對視一眼,正要在勸,佟貴妃突然抬起頭來,面露惶恐,切切懇求:“老祖宗,仙蕊這些日子亂了心思,您,您教教我……” 孝莊神情晦暗,沉聲道:“怕甚,皇帝已經(jīng)允了不再追查,便是真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也無需憂心?!?/br> “可是,可是那個李明……” “李明雖說得皇帝看重,那也不過是個侍講,又不是身居要職,他既掛冠歸隱,又有什么要緊!”孝莊自然明白李明之事定有蹊蹺,對太子所言‘外出闖蕩’不置可否,可既然皇帝明擺著袒護皇后,她這檔口也不便追究。 佟貴妃還是不明白:“萬一他在暗處……” 孝莊不由皺眉,蘇麻喇姑深知孝莊心思,忙道:“娘娘不必憂心,李大人若真要追查什么,定會留京,又怎可能選擇掛冠而去呢,且九門提督夤夜全城查找總不是做戲?!?/br> 佟貴妃臉色恢復了點血色,勉強一笑:“是仙蕊失了分寸,可是,李明可是皇后娘娘的專職大夫,怎么……” 孝莊冷哼一聲,面露不虞:“皇后既已病愈,皇帝自然放心放他離去。” “是?!辟≠F妃以瞧出孝莊不耐,不敢多言,吶吶閉口。 轎子里一時變得極為安靜,半響,蘇麻喇姑提起一旁燒好的茶水斟上,打破沉默。 孝莊抿了口熱茶,和聲道:“蘇麻,皇帝還要在暢春園不少時日,坤寧宮得你看著點,大阿哥大婚交給惠妃去辦,其他宮務就交給仙蕊吧,十三還小,先不要送去阿哥所,讓平貴妃看著……” 佟貴妃聽著孝莊種種安排,先是一陣迷糊,隨即反應過來,就算皇上不追究,可坤寧宮必然是會徹查的,想到前些時候的那些布置,心突突狂跳。 待回到皇宮,一進承乾宮,急聲吩咐約束宮人,到得第二日,承乾宮再無異樣,妃嬪前來請安時,更是借著祥瑞之說留大家歡聚小宴,畢竟宮妃剛得了恩典解禁,又有祥瑞之說傳揚開來,又特請了太皇太后恩典,將年幼的阿哥們也都喊了來,就連不情愿回宮的六阿哥胤祚,也被孝莊懿旨請回宮里。 李明一事就這樣在京里掀起微小的波瀾又很快平息,朝臣就算心有計較也不敢隨意摻和,不過半個月,李府這座曾充盈著笑鬧聲的宅邸徹底沉寂,虎子在胤祚回宮的第二天離開了京城,年關將至才匆匆回京。 短短兩月不到,原來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將軍一身疲累,眼睛熬得通紅,周身氣息隱隱很是不穩(wěn)。 “你、你這是筑基了?!”毓慶宮中,保成一臉不可思議瞪大鳳眼,明顯是強行提升的境界才會這樣不穩(wěn):“發(fā)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去找李明了嗎,他呢?” “只是機緣巧合就突破了?!被⒆用銖娦α诵?,又道:“我沒找到李叔,留了些人在浙江繼續(xù)找,想著快到年關了……” 從虎子進門就一直挨在太子身邊的胤祚臉色已由驚喜忐忑變得黯然神傷,低下頭,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虎子心疼得不行,上前兩步將他輕輕抱起,嘆息聲含著無限傷感慚愧:“對不起……” “是我的錯!”胤祚緊摟住他脖子,細聲說了句,就將頭死死埋在他肩窩,小身子輕輕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