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姜術(shù)刮了刮茶沫,輕輕吹了一口,狀似漫不經(jīng)心道:“但我如何確定,六妹是真的想幫我呢?” 姜妙頓了頓,沉聲道:“你可知陳晉之戰(zhàn)若沒有父皇的首肯,姜獻是沒有權(quán)力出兵陳國的?!?/br> “皇兄想知道,是誰在背后幫他的嗎?” 姜術(shù)笑意消失,知道她拋出這個引子,正中他的心事。 姜獻能在朝中擁有如此大的勢力,除了太子一黨,背后肯定有人在幫他。 可他竟查不出來是誰。 姜妙喝了口茶,心知吊足了姜術(shù)的胃口,便也不再繞彎子,道:“錦衣衛(wèi)指揮使,嚴息康。” 姜術(shù)瞳孔一縮。 錦衣衛(wèi)指揮使,從來只效忠于父皇一人,而父皇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背叛他,哪怕這個人扶持的是太子,那也是大忌。 此前,父皇還曾夸贊過他,說朝野上下對自己忠一無二的,也只有他這個指揮使了。 早年間汝南王勾結(jié)宦官謀反一事讓父皇弓杯蛇影了幾十年,更何況錦衣衛(wèi)指揮使除錦衣衛(wèi)外還掌管京城禁軍,如此更是觸碰了父皇的逆鱗。 父皇近年來身子每況日下,朝政一半由太子把持,這其中緣故,由不得人深想。 陳晉之戰(zhàn)一起,民怨載道,各地紛紛出現(xiàn)了起義軍,若是能利用姜妙一舉推翻太子,加上天下民意逼迫,父皇便是不忍也需得給朝堂上下一個交代。 到那時,太子一黨大廈傾頹,他又何嘗不能取而代之? 姜術(sh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經(jīng)恢復了溫潤如玉的模樣。 “六妹若是真心幫我,我自然感激” 姜妙愣了愣,隨后忽然道: “我可以隨你去朝堂上作證,可你必須得答應我?guī)讉€要求?!?/br> “六妹請說?!?/br> 姜妙呼出一口氣。 “第一,你要以皇族血脈起誓,將來御極天下,必護姜朔一生富貴無虞?!?/br> 姜術(shù)看了看她,“九弟也是本王的弟弟,你放心。” “我要你發(fā)誓?!?/br> 姜術(shù)輕笑一聲,舉起手指按她說的重復了一遍誓言。 “第二,有一些人,需要你幫我解決。” 姜術(shù)看了她一眼,隨即從袖帶中陶出一個黑色小令牌遞給她。 “這是我的龍領衛(wèi),六妹可盡情差遣?!?/br> “第三。” 姜妙頓了頓,“若皇兄能登大位,還請善待天下百姓?!?/br> 姜術(shù)竟有些微愣,隨后仔細看了她一眼,忽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了。 良久,他若有所思道:“六妹對自己,竟無所求么?” 姜妙闔上眼皮,心中微澀。 她是短壽之人,縱是有所求,又能如何? 她沉默良久,姜術(shù)站起身來。 “五日后,六妹便隨我一同回宮吧?!?/br> 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想來皇后娘娘看見你,也會極為驚喜?!?/br> 姜妙一愣,隨后搖搖頭。 “我暫時還不回去?!?/br> “皇兄,給我三個月?!?/br> “三個月后,我便隨你回宮?!?/br> … 柳寒瑤來時,水榭中就只剩下了姜妙一人。 姜妙正在出神,忽聽身后有腳步聲,她轉(zhuǎn)過身,見是柳寒瑤,不禁猶豫了一下。 柳寒瑤裙擺微動,朝她走過來。 “你...” 姜妙猶豫著開口,卻被她打斷。 “長樂公主?” 姜妙一頓。 “你知道?” 柳寒瑤笑了笑,“我猜的?!?/br> 昔年隨母親入宮,她在四月的天氣披著狐裘,抱著暖爐,忽聽外面一聲嬌喝,窗外,紅衣姑娘初學者般打馬自闕樓前而過,冷目微傲,身形似火。 全不似她一身沉疴,一生只能軟水溫飯,苦藥茍活。 柳寒瑤心中一嘆。 姜妙頓時佩服起了她縝密的心思,想起她與姜術(shù)的關(guān)系,又不禁有些好奇。 “姜術(shù)在這個時候來靖州,是為了向你提親吧?” “公主聰慧?!?/br> 姜妙愣了愣,忽問她:“你喜歡姜術(shù)?” 柳寒瑤云淡風輕的笑了笑,“不?!?/br> 姜妙唏噓,“您還真是敢說?!?/br> 從來沒有一個皇子妃敢這么直接了當?shù)恼f自己不喜歡某位皇子,這位看起來病怏怏的肅衣侯家小姐,倒是一股清流。 柳寒瑤搖搖頭,“身與心,總要有一個是自由的?!?/br> 姜妙一愣,瞧見她面有病色,可目光卻依稀透露著堅定。 她忽然不知道說什么。 柳寒瑤送她出門,兩人并肩走過長廊,姜妙看見一個白頭發(fā)的文官似乎正與下屬說著什么,她頓覺眼熟,不由問道:“那是誰?” 柳寒瑤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 “楊國公。” 姜妙詫異,她印象中的楊國公,雖已經(jīng)是花甲之年,可一向精神抖擻,怎么會是如今這副模樣? 看出了她的疑惑,柳寒瑤不禁嘆了口氣。 “兩月前,國公府的世子和世孫在回京的路上遇上山洪,不幸罹難,楊國公可謂是一夜白頭?!?/br> 姜妙對這位世孫有一點印象,他曾經(jīng)強搶了一位寡婦做自己的外室,后來那寡婦性烈,直接挺著大肚子吊死在了國公府門前,楊國公包庇孫子,請了一通不癢不痛的罰,后來姜妙在街上遇見那位世孫,便找了個由頭命人打了他一頓,為了這事,她還被楊國公好生參了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惡人有惡報。 姜妙回過神來,隨口問道:“可那不是國公府唯一的兒子和孫子么?” 柳寒瑤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是也不是。楊國公還有一個兒子,十年前是都察院左督御使?!?/br> 姜妙看向她,柳寒瑤眸中顯露出一絲暗淡。 “這位左督御使牽頭上書請求查明太子貪墨一案,楊國公府為避嫌,主動與他斷絕了關(guān)系。” “那這位督御使大人呢?” “這位大人攜了妻兒被貶出京,如今不知下落?!?/br> 姜妙有些唏噓,看向那滿頭花白的楊國公,十年前她還尚且在冷宮偷生,對于這貪墨案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后來太子力證清白,跟著上書的官員貶的貶,死的死。 當年為了避難與兒子斷絕了關(guān)系投向了太子,眼看局勢有變又成了二皇子面前的馬前卒,如今國公府后繼無人,生怕爵位要被收回,這位老國公反倒急起來了。 姜妙收回目光,出了知州府。 假山旁,楊建忠清了清嗓子里的濃痰,問身邊的小廝:“京城有消息了嗎?” 小廝搖搖頭,國公府的二爺被貶出京已經(jīng)十年,這人海茫茫,又上哪兒去找? “沒用的東西!” 一時氣急,楊建忠只覺得胸中血氣上涌。 一旦府中無人,圣上遲早會收回賜予國公府的爵位和榮譽,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小廝忙上前給他順氣,“老爺您別急,您這樣每天憂心著,身子可受不住。” “過幾日是這北境的燈節(jié),您不妨出門散散心,興許身子便好多了呢?” …… 姜術(shù)站在高處,看著姜妙出了府。 他動了動手指,吩咐身后人道: “吳昶,盯緊長樂公主,若是她與太子那邊有牽扯?!?/br> 說完笑著嘆了一聲,“那便除了吧?!?/br> “是...” 姜妙回紅綠樓的路上,順道去成衣鋪取了包裹。 她在門外站了片刻,估摸著沈之言應該沐浴完了,便試探著想去敲門,卻聽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說話聲。 姜妙手一頓,聽見里面女子的歡笑聲。 “爺,您別這樣....” “奴家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