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沈之言拿了油紙包便要離去,卻突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少爺?” 他轉(zhuǎn)頭一看,只見銅錢縮著脖子,有些不敢直視他,看起來倒是跟了他很久。 沈之言腳步一頓,狹長的眸子一瞇。 “你跟蹤我?” “不不不!” 銅錢慌忙擺手,“是..是老爺,是老爺想見你?!?/br> 茶樓二樓包廂,楊國公將茶盞狠狠拍在桌上。 “成親?” 楊國公怒道:“你如今是國公府的世子,這世子妃的人選關系著整個楊家的興衰,你居然敢隨便與一個女子成親?” 沈之言睜開眼,冷笑一聲,“祖父慎言?!?/br> 楊國公一愣,心中郁氣叢生。 若是逼得太緊,以他這個孫子的性子,想來是做得出拋棄楊家而不顧的事來的。 思及此,楊國公閉了閉眼,有些不情愿道:“你若真的喜歡,先把那女子納為妾室也未嘗不可,只是我聽說那女子出身不好,這正妻之位,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給她的!” 沈之言突然站起身來,看向楊國公,淡淡道:“祖父還記得,當年我父親執(zhí)意要娶母親時,曾說過什么嗎?” 楊國公一愣,被他這話帶回記憶之中。 他那二兒子,年紀輕輕便官拜都察院左都御史,卻不知為何偏偏看中了宮中的繡娘,他向自己求娶那女子那天,自己也曾說過勸他將那女子納為妾室的話。 他那兒子怎么說的? “父親,我楊宣終其一生,只此一妻,您若不同意,便當沒我這一個兒子吧?!?/br> 他渾身一抖,不可置信地看向沈之言。 “好??!好?。 ?/br> 他怒極反笑,“你竟也來威脅你祖父?” 沈之言看了他一眼,“父之風骨,子當承繼?!?/br>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祖父該感到欣慰才是。” 楊國公竟一時噎住了,臉色異常難看。 沈之言站起身子,“祖父若是無事,之言便先回了。” 說完,沈之言又看了他一眼: “北地天氣寒冷,祖父還是不要隨意出門的好?!?/br> 言外之意,就是我成親,您就別去了。 沈之言走后,楊國公踉蹌著倒在凳上。 “老爺,您怎么了?” 楊國公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他..他..” “他非得把我氣死不可!” 這是找回了一個國公府的世孫,還是一個討債的冤家?! 雪停了片刻,卻又不停地下了起來,沈之言回到杏林村時,雪花已經(jīng)變成了鵝毛大小。 青年的鞋面已經(jīng)浸濕,沈之言踩在雪水中,卻渾然不覺得冷。 他走到窗前,看見姜妙正坐在王嬸對面撒嬌。 “嬸,這蓋頭好難繡呀...” “妙丫頭,這新娘子成婚,當然要自己繡蓋頭。” “哎呀,嬸子,我手疼嘛..” 他唇角一彎,少女臉上的嬌憨倒映進他眼中,在他眸中匯成一副最美的畫卷。 他推門,“我回來了?!?/br> 姜妙眼前一亮,“你回來啦?” 她如等待郎君歸家的小娘子,眸子里滿是高興。 沈之言不自覺彎了眼角,她奔過去抱住他,察覺到他懷中一梗,不禁好奇道:“這是什么?” 沈之言拿出紙包:“桃花酥?!?/br> 姜妙眼前一亮,繼而摸到他滿是雪花的背,不由怔住。 油紙包上傳來暖意,他這一路走來,竟一直將桃花酥揣在懷中捂著,而他的指尖,已經(jīng)冰得不成樣子。 姜妙假裝不知,抬起頭來笑笑:“沈之言,你看看我繡的蓋頭?!?/br> ... 接下來的兩天,因新娘子不能與新郎見面,姜妙都乖乖的待在王嬸家里。 這一日,姜妙一大早便被王嬸叫醒,王嬸笑瞇瞇地給她端了碗粥,催著她喝了,便要給她梳頭。 “妙丫頭,嬸可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全福人,今天給你梳頭,你一定能和沈大郎白頭到老?!?/br> 姜妙一笑,看向鏡中的自己。 少女云鬢烏黑,一張瓜子臉白嫩而又嬌俏,加上那一襲嫁衣,當真是人比花嬌。 “哎喲?!?/br> 王嬸手中的動作一頓,驚訝道:“你怎么過來了?” 姜妙回頭一看,只見沈之言一身喜服,墨發(fā)輕揚,正依靠在門邊看她。 他朝她走來,接過王嬸手中的梳子,道:“我來吧?!?/br> “這怎么行...” 王嬸下意識要拒絕,皮蛋卻從門外溜進來,將他娘半拉半推地推出門。 “娘,您就別管啦!” 沈之言的眸光靜靜地將她籠罩著,姜妙耳根微紅,訥訥道:“你怎么來了?” 新婚之前,新郎不是都不能見新娘的嗎? 沈之言到了她身后,按住她的肩膀,低聲道:“別動?!?/br> 腦后傳來癢癢的酥意,姜妙一愣,感受到沈之言的指尖從自己發(fā)絲中穿過,輕柔而又緩慢。 他的聲音隨著隨著梳子一下又一下的落下來。 “一梳梳到尾?!?/br> 姜妙心中一動,又聽他道出下一句: “二梳白發(fā)齊眉?!?/br> “三梳——” 青年薄唇輕啟,緩緩吐出剩下幾個字。 “兒孫滿堂?!?/br> 姜妙的臉噌一下就紅了,僵著身子不敢回頭看,沈之言的指尖撫過她的發(fā)絲,讓她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 他說完最后一個字,姜妙終于捂著臉轉(zhuǎn)身去推他的腰。 “出去出去!” 什么子孫滿堂,他也不害臊! 沈之言被她推到門邊,握了她的手,低聲道:“妙妙?!?/br> 姜妙一愣,見他眸中如淌過萬千春水一般,似要將她整個人融化。 “等我?!彼f。 沈之言走后,姜妙捂著發(fā)紅的臉呆站了片刻,直到王嬸走了進來,她才趕緊坐回銅鏡前。 “吉時已到!” 鞭炮聲震耳欲聾,姜妙任由王嬸將自己扶起,紅蓋頭的流蘇在她眼前晃蕩著,姜妙攥緊了指尖,人生第一次如此緊張。 她要嫁人了。 沒有十里紅妝,沒有傾城聘禮,只有她滿腔的喜悅,和那個——— 靜靜地在前面等待著她的郎君。 一只大手將她的手心握住,沈之言在她身邊低下頭,問她:“怕了?” 姜妙挺起胸膛,“才不怕呢?!?/br> “請新人入堂!” 沈之言一笑,牽著她的手上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姜妙的視線中,沈之言火紅的喜服一角被穿堂風吹起,在半空與她的嫁衣相互糾纏。 “禮成!送入洞房!” 姜妙身子一顫,沈之言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我馬上就來?!?/br> 姜妙由王嬸扶進了喜房,她坐在喜床上,靜靜地聽著外面人聲鼎沸,似都在恭賀著這兩姓聯(lián)姻之喜。 姜妙等了片刻,察覺口中有些干澀,便等王嬸走后,偷偷掀了蓋頭去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