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身旁人諂媚著,司徒鶴充耳未聞,只是道: “傳令下去,立即啟程回京,沿途注意著些,別留下任何痕跡。” 司徒鶴吩咐完,又叫人去給自己牽馬,然而他等了片刻也不見那人回來,不由蹙眉不悅道:“怎么這么慢?” 有人遲疑道:“或許是路難走?!?/br> 司徒鶴頓了頓,語氣不耐煩道:“你,去看看?!?/br> 被叫到的人一愣,隨即拱手應下,然而他剛邁出一步,一支利箭便劃破長空刺穿了他的胸膛。 鮮血噴涌出來,濺上了司徒鶴的靴面,司徒鶴眸色一寒,立即翻身躲開下一箭,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下一瞬,一把長劍便從他身后刺中了他的肩胛,他悶哼一聲忍痛避開,一抬頭,眸中大震。 司徒鶴擦掉嘴角血跡,森然笑道:“你沒死?” 下一刻,那早已經(jīng)落馬而死的沈之言卻好端端的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沈之言收回長劍,眸子微瞇,輕嗤了一句:“如你所見?!?/br> 他提起長劍向司徒鶴攻去,司徒鶴艱難的擋下一擊,唇角笑意竟然不減:“沈大人,背后傷人,實非君子所為?!?/br> 劍光破空而來,隨之而來的,是沈之言冷冷的聲音:“以彼之道,還之彼身?!?/br> 他眸中冰冷,眼尾發(fā)紅,已然不似昔年那位溫潤冷峻的郎君。 感受到他劍法中切真的殺意,司徒鶴終心下有一瞬間的慌亂。 方才那一劍另他武力大減,他勉強接了沈之言幾招,落地吐出一口血后咬牙道:“你今日殺了我,不怕京城那邊...” “噗——” 又一劍落貫穿了他的手心,一陣劇痛鉆心而來,司徒鶴從痛苦中抬頭,看見沈之言依舊沒有表情地道:“是么?” 他抽出一劍,帶起司徒鶴又一聲慘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 “可惜你看不到了。” 他已經(jīng)瘋了! 他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司徒鶴腦中微亂,他忍痛看了不遠處的懸崖一眼,隨即咬牙躍了過去。 落在沈之言手中一定會死,如今,跳崖才是他唯一的生機。 然而,未等他躍出半步,一柄長劍已從他胸膛處穿了出來。 司徒鶴似乎有些茫然的低頭看了那柄劍尖一眼,隨即,一股心臟被撕裂的痛苦很快淹沒了他。 他倒了下來,口中不停的涌動著鮮血,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抽動著,漸漸模糊的視線中,那位沈大人卻只是面無表情地削下一片衣角,又隨手擦了擦劍上的鮮血,除此之外,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他。 像是在看一個螻蟻。 司徒鶴突然有些不甘心。 他喉嚨中冒著鮮血,但仍然掙扎著斷斷續(xù)續(xù)道:“你的妻子...那位長樂公主...” 沈之言擦劍的手頓了頓,司徒鶴心中隱隱升起一絲快意,接著道:“我也...很喜歡呢,不過她活不長了,真...可惜...” “噗——” 又一劍插進了他的喉嚨,將他未盡的話徹底堵在了喉中。 沈之言眸子微紅,周身氣度讓人不寒而栗。 但他只是笑了笑,唇邊笑意凜然。 “你不提她,或許我還能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說完,他最后看了一眼雙目圓睜的司徒鶴,隨即緩緩吐出兩個字: “可惜。” 一劍落。 司徒鶴眸子突然狠狠睜大,隨即,眼中的光緩緩熄滅。 而沈之言沒有再看他一眼,提劍轉身離開。 回到營地,謝舟正在軍醫(yī)的攙扶下慢慢坐起。 “哎喲哎喲——我說你,能不能輕點?” 聽見他這略帶埋怨的聲音,沈之言終于出聲叫了一句:“謝舟?!?/br> 謝舟一抬頭,齜牙咧嘴道:“回來了?” “結束了?!?/br> 聽他這么說,謝舟才松了一口氣,又看他緊鎖著眉頭,不由道:“哎哎哎都是大老爺們,這么看著我干嘛?” 沈之言閉了閉眼,終是道:“你其實..不該替我?!?/br> 軍醫(yī)正在給謝舟上藥,謝舟疼得抓耳撓腮,一邊忍痛一邊道:“不然呢?司徒鶴那人不見兔子不撒鷹,我不假扮你誰假扮?” “這軍中,除了我,還有誰最熟悉你的一舉一動?除了我,還有誰有這獨特的氣質(zhì),天神一般的身姿?” 聽他這一番東拉西扯,沈之言如何不知道他是在寬慰自己? “放心!”謝舟坐起身,拍了拍沈之言的肩頭,道:“小爺可是很惜命的,臨出門前套了五層甲胄,還把老師那里的金軟甲搞到手了,就受了一點皮外傷,沒幾天就好了?!?/br> 說完,謝舟又看了沈之言一眼,接著做了個搓手臂的動作。 “小爺告訴你,小爺喜歡女的,你可別因為小爺這番壯舉對小爺有什么非分之想??!” 聽完他這話,沈之言默了一默,隨后竟難得露出了些笑容。 “謝謝。” 他啞聲道謝,兩人沉默良久,謝舟又問道:“既然皇后娘娘在后面推波助瀾,順手把這位指揮使送到北境讓你宰了,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沈之言默了默,眸子微瞇:“密而不發(fā),等待時機?!?/br> “什么時機?” “逼太子造反。” 第五十二章 北境風寒天冷,而…… 北境風寒天冷, 而京中秋色卻還尚存。 兩名宮女打起珠簾,岳皇后便在一室昏暗中走了進來。 她拂袖坐上鳳椅,由著侍女荷香給自己揉著額頭, 半晌才道:“太子后日大婚?” 荷香恭敬道:“回娘娘,正是呢。” 岳皇后睜開眼睛, 隨即不冷不熱的笑了一聲,攔了侍女給她按摩的手,道:“太子大婚, 必然要大赦天下,你今日便拿了本宮的懿旨去止思宮,先把鄧嬪放出來吧。” 鄧嬪是廢太子的母妃,可太子后日才大婚, 娘娘怎地今日便要將鄧嬪放出來了? 雖是不明所以, 但主子的決定又豈是她能質(zhì)疑的?是以荷香只是一愣,便恭順地領命退下了。 岳皇后坐了半晌, 想起北境那邊遞過來的消息, 不由蹙了蹙眉。 看來, 她還得去宗人府那邊走一趟。 鳳攆穩(wěn)穩(wěn)當當停在宗人府門前時,宗人府眾官員都嚇了一跳,隨即才反應過來上前行禮。 岳皇后下攆時, 臉上已恢復了得體的微笑,宗令是位郡王,見她來此也有些詫異。 “娘娘駕臨,不知所為何事?” 岳皇后笑道:“正逢北境戰(zhàn)事大捷, 太子又即將大婚,陛下的意思是,如此雙喜臨門之事按理應要大赦的, 這不,陛下圣心仁慈,聽說廢太子在宗人府病了幾月,心中到底還留著些憐憫之心,便著本宮過來跑一趟,赦廢太子出宗人府。” 宗令一時有些為難:“娘娘恕罪,這赦免一事,不知可有陛下旨意?” “自然” 岳皇后笑得溫溫柔柔,心中百般滋味涌起。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陛下對鄧嬪是多么寵愛了,就算她的兒子犯了滔天大錯,陛下盛怒之下,也不過是將她打入冷宮,降了位份而已。 她與鄧嬪向來水火不容,若不是如今決定與北境謀事,她死想不到會有替鄧嬪向陛下求情的這一日。 不過,就算她不求情,以陛下的性子,鄧嬪復寵是遲早的事。 岳皇后眼中劃過一絲諷刺,待見到廢太子姜獻時,又是一副關切疼惜的模樣了。 “你母妃已被接出止思殿,陛下到底不忍你們母子分離,特意囑咐本宮來接你出去?!?/br> 姜獻看著滿臉關切的岳皇后,一時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他也是風光無限的太子,可如今他身著單衣,兩頰凹陷,再不復昔日的輝煌。 然而他不是傻子,自然知曉岳皇后此舉也并非出自真心。 可那又怎樣? 只要從這里出去,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慢慢來。 他恍惚地看了一眼院內(nèi)枯黃的梧桐樹,隨即低下頭,跪下謝恩。 岳皇后笑意不減,她眸光悠長而深邃,遠遠望向東宮的方向。 柳寒瑤陪著姜術從宛貴妃處出來。 按規(guī)矩,她此刻應該在候府中待嫁,可或許是為了表現(xiàn)對她的愛重,也或許是對她有了懷疑,姜術近幾日便一直將她留在身邊。 不過,柳寒瑤對此也樂見其成,她于他來說,不過是個能牽制住北境的人質(zhì),有她在身邊,他便不會擔心北境不忠。 姜術噙著笑把玩著手中的一柄玉如意,抬起眼看著柳寒瑤道:“瑤兒,再過兩日,你便是本宮的太子妃了?!?/br> 柳寒瑤輕柔一笑,做羞澀狀。 她低著頭,面上一片羞意,任憑姜術牽著自己往外走。 姜術似乎心事重重,一路與她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她都一一應了。 柳寒瑤知道,他定是已經(jīng)知道了廢太子母子被陛下赦免的事了。 帝王雖無情,可到底對那位青梅竹馬的鄧嬪存了些僅有的情義,尤其是因為皇位而不得不娶了岳氏之后,晉帝對鄧嬪更是深感虧欠,否則也不會一開始就將鄧嬪之子立為太子,更不會屢屢下不去決心處置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