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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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園區(qū)空空蕩蕩的,康以檸就趴在一張桌子上,身邊坐了一個年輕老師。 走近一看,小姑娘眼皮鼻尖都是紅的,長翹的睫毛上還有沒掉的小淚珠,看起來可憐得不得了。 “我這一路上都在給你賀姨打電話,你也知道你賀姨的性子,本身就是把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那肚子里懷著一個,這邊還丟著一個,沒點大事是絕對不會突然聯(lián)系不上的,”陳悠嘆了口氣,“當(dāng)時我那心里突突的像是住了只啄木鳥一樣,怎么都安靜不下來,然后檸檸爸爸就打電話過來了?!?/br> 知道孩子們心里都跟明鏡似的,陳悠說起來也就沒什么忌諱。 “估計他自己心里也知道他那一大家子都是靠不住的,也是豁出去那張臉了,求我去醫(yī)院看看你賀姨,我當(dāng)時也慌得要死,打方向盤的手都是抖的?!?/br> “到了醫(yī)院以后,電梯人又多,我等不及要爬樓梯,你也別怪mama從小就喜歡檸檸,那時候檸檸才兩歲呢,那么小,站起來還沒我膝蓋高的人就知道心疼大人累,怎么都不肯抱,偏要自己走?!?/br> 江詢摸了摸口袋,沒糖。 手掌郁悶地抵著額頭,努力平息著胸腔里翻滾的怒火和心疼。 “我半提半抱地爬了八層樓啊,八層啊江詢!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那個老太婆,檸檸的親奶奶,就跟瘋了一樣沖過來,一邊罵人一邊打了檸檸一巴掌?!?/br> 想起當(dāng)初的場面,陳悠依舊控制不住地眼角泛淚。 “你可能都想象不到她那一耳光有多大力氣,兒子,說句私心的話,當(dāng)時那一巴掌要是落在你臉上,真的,你媽我現(xiàn)在不是死了就是在牢里關(guān)著,我肯定是要把那人殺了還要鞭尸的?!?/br> 五指收心,江詢立在原地猶如扎根,渾身上下充滿了戾氣,“她真的打了康以檸?” “是啊,你以為檸檸額上那道疤哪兒來的?就是那個死老太婆一巴掌把她打暈了,檸檸整個人是直挺挺地磕在走廊椅腳上面的!” “......” “兩歲的孩子啊,江詢,才兩歲,那血流的..差點沒把我嚇?biāo)滥阒绬??我把她抱起來叫醫(yī)生的時候腳都是軟的,我都不記得我是怎么跑的!” 陳悠哽咽著,“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賀姨交代,好好的孩子給我沒看住,給人弄成這樣,額上留道疤,這輩子都去不了..” 江詢聽著這些完全消散在記憶里的往事,眼前劃過的,是零星的,碎片式的,小時候的康以檸。 圓圓的腦袋,細(xì)軟的頭發(fā)扎成兩個小刺揪,跳起來的時候會上下擺動。 皮膚軟嫩,瞳仁又大又黑,永遠(yuǎn)帶笑。一口小白牙不是特別整齊,兩顆虎牙尤其俏皮天真。 就是這么一個從頭到腳都可愛到挑不出毛病,恨不得天天抱著哄著的小姑娘,他完全想象不到。 怎么可能有人舍得對她下這樣的手。 更何況。 她出事的年紀(jì),遠(yuǎn)比他記憶里的那個康以檸,還要更小,更脆弱。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還好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凌晨三點, 康以檸毫無征兆地醒了過來。 房間里點了一盞暗暗的燈,康以檸麻木地循著光源看過去, 發(fā)現(xiàn)是自己床頭的小夜燈。 伸手抓住開關(guān),拇指漸漸用力往上推,昏暗的空間一點點變亮,直到頂端。 四周很靜,康以檸慢慢從床上坐起來,腦子里好像很亂,又好像只有一片空白。 攤開手掌,康以檸緩緩低頭, 像是要確認(rèn)什么事情又害怕確認(rèn)一樣,怔怔地看著手上的紗布,半天都沒動彈。 “怎么醒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江詢靠在門邊, 脫掉了厚重的外套, 里面只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線衫, 神色淡定, “做噩夢了?” 原以為他早就走了,幾乎被孤單情緒吞沒的康以檸像忽然被拖上岸的溺水者, 恍惚到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幻想。 嗓音沙啞著, “沒有?!?/br> ?輕吻喵喵 獨家整理 隔著半個房間的距離,康以檸能清楚地看到江詢臉上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 尤其是在這樣彼此都不說話的時候, 他的視線又毫無收斂,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額頭。 帶著令人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憑著直覺往上摸,康以檸毫不意外地摸到了自己額上的那道白印。 這么多年, 幾乎算是她身上的一大標(biāo)志。 江詢看了十幾年,沒有哪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眼神冰涼到康以檸覺得毛骨悚然。 “你在看什么???”康以檸想了想, 還是覺得自己這個疤沒礙著他什么事,小聲嘀咕,“有那么丑嗎?” 江詢沒聽清她說了什么,但能感覺到她的惱意。 移開視線,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現(xiàn)在還早,沒事就繼續(xù)睡吧?!?/br> 康以檸立馬丟開那點小情緒,脫口而出,“那你呢?” 江詢看過來。 康以檸察覺到自己這話問得太急也太不妥,有些尷尬地抱了抱被子,“你是要回家了嗎?” 原本只是緩解不自在的一個小動作,落在江詢眼里卻生出了一點抗拒的意味。 沉默地往后退了一點,徹底離開康以檸房間的范圍。 江詢:“等你睡了我就走?!?/br> 康以檸呼吸停了一下,心上涌起失落的浪潮,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江詢:“睡吧?!?/br> 康以檸:“..嗯?!?/br> 郁郁躺下,輕薄保暖的鴨絨被籠在身上,像一道溫柔的屏障,擋住了所有的壞東西。 他就在門外,即使悄無聲息存在感卻依然強勢。 康以檸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到了剛才第一眼看到江詢,手邊還停著一個純黑色的鏡面行李箱。 可以想到是一下飛機就過來了。 他那個人毛病多,在飛機上肯定沒有睡覺。從飛機場到家里這段距離,他一個人不管是坐高鐵還是打的,多半也不會睡。 旅途奔波本來就容易疲勞,他這個天生睡神,卻到現(xiàn)在還醒著.. 康以檸出神地盯著虛空中的一點,再一次覺得,這么久以來,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更深露重,江詢背靠長廊,頭微仰著,靜靜地想著這一天得到的訊息。 雖然說到底這是康以檸的家事,還是屬于上一輩與上上一輩的矛盾,就連康以檸都不一定能摻和得進(jìn)去。 但陳悠今晚的話就像一把長釘,從頭到尾貫穿了他整個心臟。 他長在一個自由浪漫的家庭里,順風(fēng)順?biāo)鼗盍耸四?,沒見過什么罪惡,沒受過什么大傷。 熱情藏在懶散的外殼之中,對所有一切都抱有明天。 卻在這一刻,不敢相信人性。 他害怕。 或許有那么一瞬,賀寧也像那些人一樣,為了逃避自己的責(zé)任,將所有罪過都推向了,一個尚且不會記事的小姑娘。 里面窸窸窣窣的聲音停下,室內(nèi)安靜得有些冷。 想著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重新躺下,江詢關(guān)了走廊的燈。 大片的黑暗里,從她門邊漏出的一線微光尤為清晰。 江詢盯著那束光里的細(xì)小塵埃,一顆一顆,像被線串起來的生物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 溫軟的女聲順著這條線悄悄飄來,像是又回到了那個煙花盛放的日子,借著這扇門,這道光的掩飾,輕輕地告訴他—— “還好你回來了?!?/br> 也還好還好,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 事情并沒有如康以檸想象的那樣發(fā)展下去。 事實上,她和康澤前腳剛走,孫立梅高血壓上來暈過去后,劉素青立馬就給賀寧打電話了。 一字一句全都在怪康以檸乖戾不懂事,卻對康家的所作所為只字不提。 賀寧自然不會相信她的話,四兩撥千斤地掛了她的電話以后,從康澤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 確認(rèn)他沒有事情隱瞞以后,賀寧一言不發(fā)地掛了電話。在賀昭落地松城那天,飛回了榕城。 落地之后,她瀅沒有回家,也沒聯(lián)系任何人,單槍匹馬,從容淡定地進(jìn)了孫立梅的病房。 孫立梅花康澤的錢向來是不心疼的。 進(jìn)了單人病房,賀寧掃了一圈屋內(nèi)的人,上到康至謙下到康裕都在病房里待著,倒是整齊。 見到她來,劉素青還有些意外,但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對著床邊的楊瑤使了個眼色,自己迎了上去。 “阿寧來了?怎么也沒聽阿澤說,我們也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br> 賀寧無視了劉素青臉上的笑,淡聲道,“都在是吧,正好,省得我一個個去找了?!?/br> “……” 劉素青雖然圓滑,年紀(jì)也比賀寧大,但因為文化水平不高,家庭條件也一般,對態(tài)度冷淡軟硬不吃的賀寧心里一直都藏著一股怯意。 現(xiàn)在看著她明顯是有架要吵的架勢,也不想撞槍口,立馬就回到了人堆里。 “我聽說前兩天家里出了點新鮮事,特地回來看看?!?/br> 賀寧站在門口,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向?qū)O立梅的眼神淡得看不出一絲情緒。 “十五年前的事情,我看在檸檸的份兒上很多話都沒說過,我自己寢食難安覺得對不起那孩子另當(dāng)別論,但造成您今天人老了,身體強壯神智卻不清了,不僅公然地帶著不要臉的小三登堂入室,還妄想把一切責(zé)任推到我女兒頭上這一點?。∥矣幸患乱嵝涯?。” 賀寧盯著孫立梅,字字誅心,“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流產(chǎn),康澤不會沒有兒子?!?/br> 劈頭蓋臉的一番話說得在場的人臉色都白了幾分,尤其是楊瑤,被賀寧強大的氣勢壓得差點沒站穩(wěn)。 孫立梅勃然大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