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聰明，看來航航做了哥哥，真的長大了。”何曉蕓給他戴高帽子，小孩高興極了。

    “那我能抱小meimei嗎？”

    “現(xiàn)在還不行，小meimei的身體太軟了，一不小心就會受傷，你只能看一看，跟她說說話，不能抱也不能用力摸?！?/br>
    魏遠航便說：“那好像沒什么意思?！?/br>
    聽他口氣跟個大人一樣，何曉蕓好笑道：“就你最有意思行了吧，趕緊睡覺?！?/br>
    夜里是魏建國照顧妻兒，白天有王春花、何曉蕓，馮母也經常來，除了最初幾天稍微忙亂些，之后大家很快適應。

    秋收的日子眼快就要到了，王春花決定把家里養(yǎng)的豬趕到食品站去。

    養(yǎng)豬的農戶，同時需要完成國家統(tǒng)購任務，即購一留一，要是養(yǎng)了兩頭，得上交一頭給國家，如果只養(yǎng)一頭，那就收購一半留一半。

    而且收購的豬有標準，體重需要大于一百二十斤才行，現(xiàn)在的豬喂得都的豬草、紅薯藤、米糠，本來就不怎么長膘，越到后面食量越大，而且還越不容易長rou，所以很多人家，一旦家里的豬夠重了，就趕緊趕去食品站，怕再養(yǎng)下去得虧本。

    以往魏家的豬會養(yǎng)到年底，宰殺之后做成臘rou，夠來年細水長流地吃半年，但現(xiàn)在馮秋月坐月子，少了個勞動力，還多了個小孩子要照顧，秋收又在眼前，家里實在顧不上豬，怕沒喂好反而掉rou，干脆提早趕去完任務。

    魏振興和魏建國用家里的板車運豬，一大早出發(fā)，下午才回來。

    到家后，王春花給鄰居家送了些豬肝、豬血等，然后把半扇豬rou切成長條，準備抹上鹽腌制，省得放壞了。

    “今年rou腌得早，到明年建偉回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剩下。”王春花忽然道，年年過年，二兒子都不在家，家里豬rou，他沒能吃上幾回。

    她一說，何曉蕓才想起來，之前給魏建偉曬的山楂干還沒寄出去，而且最近家里忙，她連信都忘了給他回。

    他應該不會眼巴巴等著吧？何曉蕓略有些心虛地想，可是也怪不得她呀，不是事情太多了嘛。

    王春花讓她遞一下鹽，喊了聲見沒反應，又道：“曉蕓？”

    “啊？”何曉蕓回過神來，忙把鹽遞過去，說：“媽，不如我給建偉做些rou干和rou脯吧。”

    多做點吃的給他，算是補償這段時間把他忘掉的事了。

    王春花問：“路上會不會壞掉？”

    “曬點干一點，應該不會。”

    “那行。”王春花點點頭，留了兩塊好rou給她。她倒不怎么擔心何曉蕓糟蹋東西，最近二兒媳曬那個曬這個，反正都是給自己兒子的，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她何必多問。

    何曉蕓便去供銷社買了些原料，因為山楂干是甜的，怕魏建偉吃多了膩，所以她準備做個五香味的rou干，還有香辣味的豬rou脯。

    豬rou先加料酒焯水，不需要煮熟，撈上來切成薄片，拌上調味料腌一下，上鍋蒸熟，然后攤開來，放在陽光下曬，曬完后還要繼續(xù)風干。

    做rou脯，則是要把豬rou剁成泥，越細越好，再拌上調味料攪打上勁，在油紙上攤平，用搟面杖干成薄片，之后也是蒸熟風干。

    整個過程得幾天，做完后，何曉蕓嘗了下口感，魏遠航這個小饞蟲，圍在她身邊團團轉，“mamamama，我也想吃。”

    何曉蕓拿了片不辣的給他，說：“這些rou脯要給爸爸多分一點，家里少分一點，他在外面都沒有rou吃，我們還有還多rou。”

    魏遠航皺皺小眉頭，“那好吧?！?/br>
    “留在家里的也不能你一個人吃，要分給爺爺奶奶他們，要是小叔叔回來，也得分他吃。”

    “那么多人……”小孩嘟起嘴巴，感覺好舍不得好舍不得，但還是勉為其難地同意，想了想，問：“要給小meimei嗎？”

    “不可以，”何曉蕓趕緊說，“mama忘了跟你說，小meimei現(xiàn)在只能喝奶，別的什么都不能吃，你不能偷偷喂她，聽見了吧？”

    小孩歪歪頭，“因為她沒有牙齒嗎？”

    “對，她沒有牙齒，不可以吃你吃的東西。”

    “我知道了?！蔽哼h航點點頭，又咬了口rou干，嚼一嚼，忽然感嘆：“小meimei好可憐哦?！?/br>
    何曉蕓好笑地揉了把他的腦袋。

    部隊里，林岳飛近段時間又有點嘚瑟起來，他拐進魏建偉辦公室，賤兮兮地問：“老魏，弟妹怎么還沒來呢？”

    前一陣，老魏打的報告批下來，也分了房子，他看他三天兩頭跑過去，一會兒收拾屋子，一會兒添件家具，顯得他多能耐多忙碌。

    林岳飛那會兒說了多少酸話，心里就有多羨慕，因為老魏的家屬都要隨軍了，人家馬上老婆孩子熱炕頭，而他還遠著呢。

    結果這都一個多月了，既沒見弟妹過來，也沒見老魏收到什么信，林岳飛心里琢磨，難道小夫妻吵架，弟妹現(xiàn)在不鳥他了？

    以他們十多年戰(zhàn)友情發(fā)誓，他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老魏吃癟的模樣，順便取笑取笑而已。

    魏建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不過慢吞吞地從抽屜里掏出一包豬rou干，又掏出一包山楂干，又掏出一包豬rou鋪，然后慢條斯理地，一樣一樣吃過去。

    “……”林岳飛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眼睛逐漸瞪大。

    這么多東西，老魏是什么時候收到的，他怎么不知道？！

    而且，為什么有人可以看著這么欠揍！

    第34章 .  034   隨軍

    秋收轉眼開始, 其他人都去搶收稻谷，依然留何曉蕓跟馮秋月在家。

    何曉蕓負責給一家人做飯，馮秋月雖然沒出月子, 但身體已經恢復不少, 能夠照顧小寶寶, 基本上, 何曉蕓只需幫忙洗個尿布、端端飯就行了，有時她去送飯，對方還能幫忙看著魏遠航。

    這天下午，何曉蕓做完家務, 到馮秋月房里看了一眼。

    她干活的時候, 讓魏遠航跟著伯娘睡午覺, 原本是大人躺中間，小娃娃在床內側，魏遠航在外側, 結果她進去時，發(fā)現(xiàn)小胖子不知什么時候醒了，還跑到床里側去，而馮秋月大概是太累了，沒醒。

    何曉蕓立刻道：“航航你干什么，不要碰meimei?！?/br>
    “噓……mama不要吵, meimei要睡覺。”小孩不但不怕, 反而壓低了聲音說她。

    她走近幾步, 才看到小娃娃睡意惺忪地半閉著眼，而魏遠航則似模似樣地，用小胖手輕拍著她，竟然在哄她睡覺。

    何曉蕓又驚訝又好笑, 還不敢大聲說話，直到小寶寶睡熟了，她才輕手輕腳地帶著魏遠航出去。

    一到外面，魏遠航就得意道：“我睡醒了，meimei也醒了，可是伯娘沒醒，我就叫meimei繼續(xù)睡啦！”

    三歲的小孩哄一個月大的嬰兒睡覺，關鍵是真的給他哄睡了，何曉蕓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稻子收完之后，家里的活暫時算忙完了，隨軍問題重新提起，何曉蕓想想，這回再沒有什么事絆腳，而且早去晚去，早晚得去，不如干脆定下。

    下定注意后，她回了趟娘家，跟李月桂提這事。

    剛開始一聽，她媽還挺高興，“真的假的？你可別騙我。”

    “真的，我沒事拿這個騙你干什么？”

    “這下好啦，我可以安心了?！崩钤鹿鹋牧讼率郑锌溃骸爸拔乙恢睋?，你跟建偉一個在那兒，一個在這兒，夫妻感情肯定要冷淡，他要是在外頭有了那啥，我們蒙在鼓里，連個風聲都聽不見?！?/br>
    何曉蕓無奈道：“越說越遠了，他能有什么？”

    “那可真不好說，不說建偉他樣貌好，人生得高大，況且又是干部，多少年輕小姑娘盯著呢。你舅媽有個jiejie，二三十年前就嫁了個當兵的，那人去打仗，她在家里照顧一家老小，結果怎么樣呢？人家打贏了仗，做了官回來，轉頭就娶新老婆去了！”

    “這樣沒良心的人畢竟少?！?/br>
    “可不就是沒良心么？好在你舅媽的jiejie后來改嫁了，現(xiàn)在日子過得也不錯。對了，你跟小航什么時候去建偉那？”

    “就這段時間吧，家里的事都忙完了，我大嫂也快出月子?！?/br>
    李月桂一聽，瞪大了眼睛，“不等明年嗎？眼看要過年了，怎么還往外走？”

    何曉蕓就料到她媽嘴里說希望她隨軍，真到了跟前，肯定會舍不得。

    “才九月多，過年還早呢，現(xiàn)在去，過個大半年，明年四月份就跟建偉一起回來了?！?/br>
    李月桂依舊念叨著太急太趕，不由埋怨道：“你這壞丫頭，也不早些跟我說，害我一點準備都沒有?！?/br>
    何曉蕓只得道：“上個月建偉才來信，把這件事定下，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忙嘛?！?/br>
    “我一想到你跟小航要走那么遠，心里就難受。你婆婆舍得她的大孫子？”

    “不舍肯定會有的，不過現(xiàn)在家里多了個小寶寶，她應該會感覺好一些?！?/br>
    李月桂嘆了口氣，“所以說，養(yǎng)女兒就是吃虧，女兒養(yǎng)大跟別人走了，生了孩子也是別人家的，我一共三個外孫，還比不上你婆婆的一個孫女，至少能整天在跟前?！?/br>
    何曉蕓便笑著說：“要不然我不走了，跟航航搬回家來住？”

    李月桂趕緊擺手，“可別有這種想法，你不想清凈我還想呢，真要回來住，人家說閑話的唾沫都能把我們淹死。”

    “你看，一會兒說養(yǎng)女兒吃虧，我要回家住，你又不肯，做女兒的人也難啊。”何曉蕓無可奈何地攤著手。

    “就你嘴皮子厲害?！崩钤鹿鹦αR。

    之后幾天，何曉蕓陸續(xù)跟她姐、她弟、以及一些親近的人說了這件事。

    其間還收到魏建偉寄來的一個包裹，對方這回給她買了擦臉霜，當然，依舊是三瓶。

    王春花一看就說：“這是你們年輕人用的，我不要，一把年紀了，抹出去給人笑死?！?/br>
    何曉蕓解釋道：“這個是擦潤的，冬天臉干了抹一點，看不出來?！?/br>
    “我這臉跟老樹皮一樣，擦了也是浪費，你們兩個拿去分了吧?！蓖醮夯▓詻Q拒絕。

    上回的絲巾也就算了，顏色比較深，做客吃酒的時候還能戴一戴，看看這回買的什么？那香噴噴的霜，她抹出去，別人一聞，說她一把年紀老來俏，還不把她臊死？

    越想，王春花越覺得二兒子不靠譜，以前那么穩(wěn)重的人，怎么現(xiàn)在浮成這樣？

    已經定了要去部隊，如果寫信跟魏建偉說明出發(fā)時間，再等他回信，時間就太長了，于是何曉蕓又跑了趟縣城，去拍電報。

    接下來幾天開始收拾行李，她的東西好說，幾套衣服，一些日用品，幾本書，別的也就沒了，偏魏遠航啰里啰嗦，一會兒說小被被要帶上，一會兒要帶積木，一會兒又要帶小枕頭，恨不得把整個房間都搬走。

    何曉蕓收拾完他的衣服，干脆把別的東西都擺在面前，要他選：“只準再帶兩個，你自己選，太多了裝不下?！?/br>
    這可把小孩為難壞了，小眉頭皺得緊緊的，手指頭伸出來，指指這個點點那個，就是拿不定主意。

    何曉蕓便問：“小被被要帶的吧？”

    “要要?！蔽哼h航連連點頭。

    她把小被子放到旁邊，視線在那堆東西里轉了一圈，拿起木盒，把那堆積木放進去，問：“這個呢？”

    魏遠航看看木盒，再看看床上的玩具，很艱難地點了下頭，“……要?！?/br>
    “那行了，這兩樣帶走，趁現(xiàn)在還在家，你趕緊多玩玩剩下的吧?！焙螘允|笑道。

    小孩癟了下嘴，可憐兮兮的，“mama好壞?！?/br>
    何曉蕓捏了下他的臉，“沒辦法喲，誰叫你命苦是我兒子呢。”

    越臨近分別的時候，時間似乎就過得越快，何曉蕓這幾天出門洗衣服或者散步時，都會特意看看身邊的景色，雖然來這兒沒多久，但她已經有些喜歡這個一點也不繁華，卻淳樸美麗的地方了。

    又過兩天，收到魏建偉回復的電報，確定了那邊接人的時間，她便帶著孩子離開了清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