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斯塔西婭……

    羅莎琳德的眼里終于閃出淚光，不假思索，她掐住梵妮的脖子，發(fā)狠道：“把槍放下，否則，我殺了你的meimei！”

    基特變了臉色，雖然這個meimei六親不認，任性至極，但終究是他的meimei，有一起長大的情分在，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看見她被人扭斷脖子。

    “都把槍放下。”他命令道，自己率先放下槍。

    梵妮一臉錯愕，經(jīng)歷了莫大的恐慌和絕望之后，她不知道自己心里還剩什么，只呆呆地看著基特，從未想過他會為自己放下槍。

    其他人也陸續(xù)放下槍支，羅莎琳德又道：“把槍踢過來?！?/br>
    “不可能?！被財蒯斀罔F道。

    羅莎琳德手上一用力，梵妮呻吟出聲，艱難哭著，“基特，救我……”

    “你——”基特忍不住要罵她一聲廢物，腳一踢，槍支斜著滑出去，沒有滑到羅莎琳德腳下，而是與對峙雙方形成一個叁角形。

    羅莎琳德見狀又掐一下，梵妮哭了起來，“基特，我想回家，我想mama……”?ойɡйǎйs?ù.?о?(dongnanshu.)

    再該死都是自己的meimei，基特下令，“把槍踢過去。”

    “她拿到槍會殺了小姐的！”一人說道。

    “沒有槍我也可以殺了她！”羅莎琳德陰鷙道。

    “踢過去。”基特面不改色道。他何嘗看不出meimei的心向著哪里，但無所謂，她要陪法蘭杰斯的仆人垂死掙扎，他就給她們掙扎的機會。

    十幾把槍支立刻在地上滑到羅莎琳德腳邊，她正要蹲下身，一陣腳步聲和抽泣聲在身后由遠至近，她和梵妮不由一愣。

    “怎么回事……”梵妮聽得出是艾達、伊娃和莉莉的哭聲。

    基特平靜道：“艾倫也在?！?/br>
    梵妮心中一震，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去，艾達、伊娃和莉莉叁人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滿臉淚水，在她們的身后，是幾個持槍指著她們的黑衣男人，其中一個正是梵妮認識的艾倫·莫里斯，曾經(jīng)她差點和他締結(jié)婚姻，他的右臉比她印象中多了一道疤。

    “羅莎……”

    艾達、伊娃、莉莉被逼跪在地上，恐懼如羅網(wǎng)籠罩下來，每個人都絕望地泣不成聲。

    羅莎琳德垂在身側(cè)的左手輕輕一顫，絕望地閉上眼。

    梵妮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不……艾倫，基特，求求你們……不要……”

    艾倫睨著地上的一堆槍，看向基特，無情問：“你在搞什么？不會以為你的meimei還念你是哥哥吧？”

    “陪她們玩玩也沒什么。”基特從腰后拔出另一把手槍，槍口對準了meimei身后的羅莎琳德。

    與此同時，艾倫陰沉著一張臉，連開叁槍，跪在地上的叁個女子一個接一個倒下，哭泣聲戛然而止。

    “不！”

    梵妮悲慟嘶吼，下一秒，槍口卻對準她，“砰”一聲響，她閉上眼睛又睜開，身邊的羅莎琳德宛如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倒了下去，她的心也仿佛猛地高高墜落。

    “羅莎——”

    她崩潰地撿起槍，然而她不占上風(fēng)，她更沒料到這個男人開了四槍以后會將槍口不留情面地對準她，“砰砰砰砰”接連幾聲刺耳的響聲之后，她便什么也聽不見了。

    “法蘭西絲！”

    世間突然萬籟俱寂，梵妮壓在羅莎琳德身上，羅莎琳德的發(fā)絲讓她的臉有點癢，但是，有一股清淡的香味，令她想長長地吸一口氣，只吸不呼，銘記這股味道。

    怒火被澆滅，猶如靈魂被抽離，羅莎琳德只覺眼皮沉重，視線逐漸變小，但她依然感覺得到壓在她身上的，是那該死的同性戀，可她沒力氣斥責(zé)她了。

    基特撲過來跪在地上，將梵妮摟在懷里，拍打她的臉，“法蘭西絲……”

    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梵妮眨了眨眼，看見基特，她悲憤欲絕卻只能無力喃喃，“我恨你們……永遠……”

    基特大手一僵，懷里任性的meimei走了，他瞪向艾倫，“誰讓你殺了她！”

    艾倫目光陰森地看著梵妮，“她是個叛徒，基特。她早就背叛奧古斯特，背叛安魂會。我不殺她，她就要殺我。這樣不知好歹的女人，帶回去，也只會令你們奧古斯特家族麻煩不斷?！?/br>
    “你——”

    “一、二、叁、四、五、六，”艾倫面不改色地點了數(shù)，“那個老頭說的六個人都在這里了。法蘭杰斯的寵物是哪個？”看向穿著黃色裙子沒有系圍裙的卓婭，“是她吧，帶走。”

    一人負責(zé)抱起卓婭的遺體，艾倫看著陷入悲痛的基特，絲毫愧疚都沒有道：“撤退?！?/br>
    ……

    “砰”一聲響時，娜斯塔西婭驚醒了，分不清是夢里的聲音還是哪里的聲音，她吃力地坐起身，雙腳剛落地，厚重的橡木門就被推開——

    來的不是羅莎琳德，也不是梵妮或卓婭，是一個傴僂的身影，有一頭灰白的亂發(fā)。

    “你是誰？”她揉了揉眼睛，不安地站在床邊。

    老男人謹慎地關(guān)上門，轉(zhuǎn)過身張望，一雙被眼皮壓著的內(nèi)凹的眼睛對上娜斯塔西婭的視線，他的臉上密密麻麻都是胡渣，時間刻寫的紋路隱匿其中。

    娜斯塔西婭看著這個老態(tài)龍鐘的男人，抿起紅唇，滿眼防備。

    “你忘了我是嗎，小姑娘？”

    老男人踱步走近娜斯塔西婭，令她慌亂地捂著肚子后退幾步，直到靠近床頭柜。

    “忘了我也很正常，沒人會在意老安德魯，一直如此?！?/br>
    娜斯塔西婭忘了呼吸，陡然想起來斯托克莊園一開始還有一個老人，就是他，安德魯。

    “羅莎琳德在哪里？”

    安德魯臉上的皺紋像水波一樣漾開，不懷好意的笑意直達眼底。他看了一眼凌亂的床，再看她的肚子，微癟的唇張合著，一字一句說道：“她死定了！你的項鏈在哪里？拿出來，你還能活下去?！?/br>
    “什么？”娜斯塔西婭大大的眼睛里寫滿震驚。

    “你的項鏈在哪里？”安德魯重復(fù)問道。

    娜斯塔西婭一手捂在胸口，一手捂在肚子上，恐懼從四面八方浸入她的身體。

    安德魯幾乎沒了耐心，嘶啞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貝，“你的項鏈在哪里？那個藍色石頭！”

    娜斯塔西婭睜著眼，膝蓋窩隔著布料貼緊床頭柜，聲音顫抖，“那是玻璃?！?/br>
    “什么？不，那是石頭！”安德魯大吼，“值錢的石頭！它在哪里！”

    兩人之間只有一步距離，娜斯塔西婭決定要去找羅莎琳德，她剛要繞過安德魯，就被那雙枯槁的手猛地一推，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伴著一聲慘叫，劇烈的疼痛徹底爆發(fā)。

    “啊——”

    安德魯心底一慌，雙手絞著望了一下緊閉的房門，他知道自己沒什么時間，于是蹲下身去，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看著哭起來的女孩低咒一聲，“該死的！你應(yīng)該感謝我，明白嗎？如果不是我跟他們說這里只有六個人，你現(xiàn)在就得被大卸八塊！你該報答我了，那塊石頭在哪里？”

    娜斯塔西婭整張小臉近乎扭曲，腿間有什么東西在流淌，令她回想起第一次分娩的時候。

    安德魯看見她額角的青筋，干脆不再管她，直接繞過她，快速拉開床頭柜的抽屜。沒想到他居然不用找，東西就在等他了。兩個項鏈盒，一個戒指盒，他依次打開來，藍色的大鉆石，紅色的大鉆石，粉色的鉆石，叁顆稀世鉆石映得深凹的眼底愈加璀璨，短而密的胡子間得意地露出兩排蒼老的牙齒。

    自從第一眼窺見這顆湛藍的石頭，他就確定這是他的，此后日日夜夜，他都虔誠地相信，上帝會讓它回到他的手里，令他能度過一個富裕的晚年。這一刻，捧著兩個沉甸甸的項鏈盒，還有握在手里十分有分量的戒指盒，他知道苦難和貧窮終究會過去。

    “不……”娜斯塔西婭撐起半個身子，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手里的東西，“還給我，求求你，還給我……”

    拿到夢寐以求的大鉆石的安德魯再看地上的人，儼然是另一副面孔，充滿厭惡的眼睛變得渾濁，映出睡裙的白色與紅色，像落入混沌的圣潔。

    “小yin娃，等你肚子里的狗雜種生出來，要什么沒有？這些石頭，是我的！”

    “不……”

    娜斯塔西婭痛得倒在地上，絕望地扭過頭，只看見他走到窗邊，將東西都扔出窗外。

    “不要……”

    安德魯走回來，再看著她，她是如此年輕漂亮，小小年紀就擁有他窮盡一生也得不到的財富，更別說她肚子里的小雜種，不管是男是女，一出生就是人上人。

    越想，他心里越是不平，指著她罵道：“你說，你憑什么能有這些好東西？就憑你會張開腿給人cao？”

    抽屜里還有東西，安德魯拿起來，是厚重的相冊，每翻開一頁都是刺目的風(fēng)華正茂和榮華富貴，他一咬牙，拿著相冊砸向她，“去死吧！跟你的法蘭杰斯小雜種去死！”

    “啊——不要……”

    娜斯塔西婭哭著想要避開，但安德魯下了狠勁用相冊打她的肚子，里面的孩子動了起來，她痛得幾乎要死掉。

    母親的相冊、自己的相冊、霍爾的相冊……

    一本接一本砸下來，她無力地倒在地毯上，樓下傳來兩聲槍響，安德魯嚇一大跳，神色慌亂地跑出門去。

    橡木門被關(guān)上，仿佛誰也沒有進來過，娜斯塔西婭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身體一陣陣劇痛，使她額間汗珠累累。

    “法蘭杰斯先生……”

    康里送的禮物，還有霍爾送的禮物，都被搶走了。

    娜斯塔西婭的手在地上摸索，摸到相冊的硬封一角，她把它拖到身邊來，顫抖著撫摸它，心里知道這是母親的相冊。

    “mama……”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什么也沒有了。

    娜斯塔西婭低聲哭著，耐心等待著，羅莎琳德、梵妮、艾達、卓婭、伊娃、莉莉……隨便一個人，只要她們進來，她就不會再痛了。

    明天，孩子要回來，她不能受傷，受傷了就抱不起孩子。

    良久良久，娜斯塔西婭只聽見一聲聲槍響，由遠至近，令人心悸。

    “啊……”

    一只血手抓住床單，娜斯塔西婭掙扎著竭力想站起來，一抓住被子，她便又跪在地上，寬松的睡裙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先生，孩子要……”她低下頭看著膝蓋間滿地的血水，一臉蒼白，無助地咬住被子。

    孩子要出來了。

    她大哭起來，沒有醫(yī)生、護士，沒有羅莎琳德和艾達，沒有霍爾，這一次，誰也不在她的身邊，她崩潰哭著，混沌的腦海里回想上次分娩的情形，下意識地攥緊被子……

    “mama……mama……”

    娜斯塔西婭的身體像散架了一樣，說不出哪里更疼，她疼得幾乎要死去，又疼得清醒過來，無比清醒，眼睜睜地感受著說不出的劇烈疼痛。

    “mama，mama，”喚著母親的嗓音愈發(fā)無力，身體里仿佛有什么正在流逝，娜斯塔西婭惶然無措，害怕極了，最后一次竭盡全力之時，她低聲哭訴，“mama，我不想死……”

    然而，隨著孩子的出世，娜斯塔西婭筋疲力盡地往后一倒，摔在地上，被子也被拽下來，原本咬在嘴里的一處依然濕潤地待在嘴里，她甚至沒有力氣拿開它，身體是疲憊不堪、動彈不得的僵硬。

    天花板虛影重重，萬籟俱寂。

    如同下雪天的夜晚，有蠟燭的味道和壁爐里的柴火聲，屋內(nèi)很安靜，偶爾有小孩從附近跑過。小女孩渴望地跑過去趴在窗沿上看，夜空飄落蒙蒙細雪。

    母親坐在壁爐旁，玉手支著額頭憩息，橘黃的火焰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是一個畸形龐大的陰影。

    小女孩偷偷打開門，院子里是一片籠罩在黑暗中的白色，小小的鞋子踩在覆滿白雪的臺階上，在每一個臺階上都留下一對小鞋印。

    地上的雪很厚，甚至淹沒了一個臺階，走在上面很吃力，穿得圓滾滾的小女孩踉蹌?chuàng)涞埂?/br>
    稚嫩的臉蛋沾上雪，鼻尖泛紅，陰冷在滲入她的身體。她翻過身，望著滿天的黑暗和細碎的白影，著魔般一動不動。

    好久好久，母親驚恐的聲音在天寒地凍的黑夜下悲傷回蕩——

    “成安，不能躺在雪里，會被埋掉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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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不知道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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