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更迭之際，約翰準備了一筆錢，打開塵封已久的箱子，拿出一份名單。這是安格斯叁世給的，這些年來他和安格斯從未聯(lián)系過上面的人，只因信不過他們對一個死人的忠誠。

    在名單上找到在美洲的主要負責人威廉·霍克的號碼和地址，約翰嘗試打一通電話過去，時隔多年，他不知道上面的聯(lián)系方式還有沒有用。

    “誰？”

    出乎他的意料，電話通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約翰深吸一口氣，道：“我想找威廉·霍克。”

    “你是誰？”

    “約翰·哈特利。”

    “約翰·哈特利？你還活著啊？”對方的語氣聽來有一瞬的恍惚，“唔……威廉·霍克早就死了，他的職位由尤金·林德沃擔任，如果你真是約翰·哈特利，我相信你能找到他的聯(lián)系方式。再見。”

    對方掛得很干脆，約翰愣了愣，隨即在名單里找尤金·林德沃。

    叁天后，約翰迎來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同齡人，尤金·林德沃。這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男人，年齡與約翰相仿，暗沉的金發(fā)打理得一絲不茍，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深邃的碧眼冷漠而疏離，一身黑色長風衣攜帶冷霜，周身散發(fā)凜冽氣場。?ойɡйǎйs?ù.?ом(dongnanshu.)

    “醫(yī)生，有何吩咐？”尤金靠進沙發(fā)，強勁有力的左腿迭放在右腿上，目光如炬，望著約翰的鷹眼滿是審視。

    約翰在抽屜里拿了一份資料，頂著他大膽的目光將資料遞給他。尤金微微伸手接過，翻了翻。這顯然是一份名單，記錄了人名和年齡，以及其人曾經(jīng)在美國某個州的基地。

    “我需要你從美國監(jiān)獄把他們一個個撈出來，不擇手段，辦得到吧？”

    尤金將名單掃了一遍，大概叁百來人。

    “半年之內(nèi)?！?/br>
    他很有自信，約翰卻是不大相信地點點頭，兩人對視半晌，尤金冷哼一聲，“你不信任我，就是不相信安格斯叁世的能力?！?/br>
    約翰一愣，禮貌微笑，“換作你是我，你就信了？”

    尤金將資料卷起來，在掌心輕敲，“我會給機會，讓對方用行動證明。而你，醫(yī)生，你防備心重，謹慎，每一步都是算準了再走，你只相信你自己，你這大半生也確實漂亮，可惜……如果你愿意早點給我機會，你的人生不會有這兩年的污點。”

    約翰直視他，仿佛在凝望一座冰雕，而這座冰雕就像被施了錯誤的魔法一般在高談闊論，有些滑稽。

    尤金搖了搖卷起的資料，“為了節(jié)省時間，方便我們以后的合作，我給你兩條信息。第一，下個星期四，傳聞中的楓葉醫(yī)生會在皇家醫(yī)院給一個病人做手術(shù)。第二，查理人在捷克斯洛伐克，他和一個剛崛起的地下傭兵組織有點聯(lián)系，叫死亡聯(lián)盟，目前他們只在東歐和亞洲活動，老大是中國人，名云棠?！?/br>
    尤金的話簡單扼要，毫不拖泥帶水，約翰如聞天方夜譚，驚愕良久。

    “你愛信不信，公平起見，你也得給我兩條信息?！?/br>
    約翰哪有什么信息可以給他？

    “醫(yī)生，”見約翰遲遲沒開口，尤金淡淡喚道，“如果你不知道給我什么，那我提下要求吧，我要關(guān)于安格斯的?！?/br>
    約翰心里一沉，臉上仍保持一派冷靜。安格斯的突然失聯(lián)，如同死亡，他懷疑是夏佐搞的鬼，眼下卻沒有能力再回美國找他算賬，而敵人近在咫尺，明里暗里，他要防備的人太多太多，就連眼前的尤金，他都是下意識防備。

    假如尤金真是自己人，他的勢力在美洲，完完全全可以利用他和法蘭杰斯周旋，假如他不是自己人，告訴他關(guān)于安格斯的事，對于生死不明的安格斯來說威脅極大。約翰一時拿不定主意。

    “安格斯真的死了？”尤金問。

    在安格斯叁世離世后，阿拉伯人傳了話，讓他們都聽從約翰·哈特利，能了解到的關(guān)于這人的傳聞并不太好，他的手下們也一直認為約翰·哈特利是個廢物，能在安格斯叁世生前謀到這個位置全憑他走了狗屎運，身邊帶著個安格斯。當時他們做好了準備，等著給這個廢物收拾爛攤子，結(jié)果十多年來，約翰不和他們聯(lián)系，也混得風生水起。

    尤金明白，安格斯叁世選擇約翰·哈特利不無道理，只可惜，他防備心太重，又或者說，他從來沒相信過安格斯叁世，因此這樣“冷落”他們。當然，尤金清楚自己有一份責任，沒有從一開始就厚著臉皮湊近他們，導致安格斯出事。

    約翰睨了他一眼，有些心累，干脆說道：“死沒死，大概只有夏佐·佐法蘭杰斯才知道?！?/br>
    “我明白了。”尤金說，“我想見見他的兒子?！?/br>
    五歲的小安格斯有一頭柔軟的墨發(fā)和憂郁的藍眼，嫩白的小臉上再無表情，平靜而冷漠。尤金在二樓窗邊居高臨下地看著站在噴水池旁邊的他，不由得蹙了眉。穿黑褲和條紋毛衣套黑色外套的小男孩，有一瞬間抬起頭來凝望他，與年齡極其不符的深沉目光似是壓抑了什么，偏過頭去時，仿佛每一根睫毛都在散發(fā)森冷的寒意。

    看了好一會兒，尤金轉(zhuǎn)身向約翰說：“我該走了。”

    約翰點點頭，滿眼狐疑。

    尤金拿著資料踱步到書房門口，大手搭在門把上，思忖片刻又回身看著約翰，“你確定他是安格斯的種？”

    約翰一愕，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時給他一個白眼，微扯唇角，“你有孩子嗎？”

    “有?！?/br>
    “你確定你的孩子是你的種嗎？”

    “當然?！?/br>
    “是嗎？”約翰冷不防一笑，意味深長。

    盯著約翰不懷好意的眼睛，尤金當即明白什么，沉聲道：“醫(yī)生，你最好別拿安格斯的血脈開玩笑?！?/br>
    “我開玩笑？”約翰轉(zhuǎn)而道，“安格斯叁世沒教過你一個道理嗎？”

    “什么？”

    “男人不會生孩子，有個孩子養(yǎng)就該感謝女人感謝上帝了。”

    言下之意，男人沒有資格確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種。

    尤金深吸一口氣，沖囂張的約翰冷笑一聲，拉開門徑自離開。

    ……

    一個星期后，約翰攜兩個年輕人步入皇家醫(yī)院，轉(zhuǎn)進前往手術(shù)室的長廊，約翰就被攔了下來。站在原地，一眼望去，手術(shù)室外兩排黑衣男人站得挺拔如松，望著約翰的冷酷眼神如勁風帶箭，垂在身側(cè)的大手仿佛下一秒就能拔出腰際的槍支將約翰叁人射成馬蜂窩。

    老院長咽咽口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約翰拉到一邊，“哈特利醫(yī)生，你怎么來了？”

    約翰忽視了院長，迎著數(shù)十支冷箭，毫無畏懼地將目光落在門口的另一人身上。是個意大利人，雙手戴著手套，鬢角發(fā)白，濃眉下一雙墨眸睜得老大，撐起了微微聳拉的眼皮，眸底的兩點白光如同兩把冰錐，直扎約翰心臟的位置。

    約翰輕輕推開老院長，向前走了幾步，冷冷道：“愷撒。”

    老院長心里悲嘆一聲，目光在地板上摸索著，像兩把鏟子，意欲在地上挖出個坑來把自己埋進去。

    “哈特利……”

    愷撒看著約翰無所畏懼地走到自己跟前來，兩排黑衣男人紛紛拔槍指向他，子彈上膛，他的臉上卻仍沒有半分懼色，頓時叫他心悸。

    “你來干什么？”

    這兩年，兩個法蘭杰斯雄踞一方，艾維斯五世和安格斯下落不明，約翰·哈特利如墜深淵卻又卷土重來，一個一個都沒死得僵硬，愷撒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過得焦慮，偏偏頂頭的老大毫無反應，如今還跑來皇家醫(yī)院給一個不相干的人做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手術(shù)，簡直是要愁死他。

    要知道，皇家醫(yī)院在以前是哈特利家的主場，縱使哈特利家族沒落，只要他還掛著哈特利這個姓氏，在皇家醫(yī)院就依然暢通無阻，可以為所欲為，更不要說是卷土重來的約翰·哈特利，他壓根不是個廢物。

    愷撒擔憂，那些人會轉(zhuǎn)了念頭，選擇約翰·哈特利，否則，楓葉醫(yī)生不必親自來皇家醫(yī)院，哈特利的后花園。轉(zhuǎn)念又一想，他否定了這個猜測。約翰救了索爾茲伯里公爵夫人，間接救了索爾茲伯里一家，破壞了萬物鏟除敵人的計劃，再加上他是安格斯的教父，理所應當要成為萬物最該殺的人，楓葉醫(yī)生來這里，大概是要親自動手。

    約翰對眼前這個明顯的敵人不太熟，以前也沒有太多交集，但此刻看著他的臉，他只覺得惡心。他壓抑著想要報仇的滔天怒火，眉眼如寒冬風雪，聲音清冷，“我是醫(yī)生，來醫(yī)院，你說我來干什么?！?/br>
    愷撒攥緊拳頭，“哼，你算什么醫(yī)生？來醫(yī)院，也不看看這里還是不是你能來的！”

    “哦，不是我能來的？愷撒，你是離開了安魂會就失憶了嗎？不記得皇家醫(yī)院姓哈特利？”

    愷撒冷笑，“我看是你失憶了，該不是腦子被炸傻了吧？安魂會？安魂會的決策人，是我，皇家醫(yī)院是安魂會的，自然也是我的。哈特利，我留你一條命，你就該知足了，別逼我像對付安格斯一樣，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約翰心臟一抽，面不改色道：“是嗎？很可惜我不知道安格斯是怎么死的，正好現(xiàn)在我人就在這，你倒是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看看。”

    他要知道，他們是怎么對付安格斯的，用病毒嗎？這就是他今天來的目的，手術(shù)室里的楓葉醫(yī)生，是這一切的源頭。

    見約翰死到臨頭還這么囂張，愷撒心頭的怒火不由得更甚。憑什么，他這個廢物憑什么這么有底氣且無所畏懼？想他機關(guān)算盡，從一無所有爬到安魂會第十二級成員的位置上，就已經(jīng)花光了所有力氣，可為了生存，為了權(quán)力，仍得看著艾維斯五世的臉色，仍得和同級別的人你來我往地較量。

    至今，安魂會不復存在，萬物悄然崛起，這其中，硝煙燃了無數(shù)個日夜，他也老了，精疲力盡了，回過神來，才終于站在金字塔的最高層。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金字塔的頂尖上是天，有人就站在天上，如同遙不可及的神。他幾欲望斷脖頸，也難望到天上的人滿意的面容。

    “哼，你今天就是沖著楓葉醫(yī)生來的吧，看在上帝的份上，但愿你回去以后能多活幾天！”愷撒極怒，想起現(xiàn)今萬物的殺人方式，心中不禁顫栗又歡騰。

    約翰似懂非懂地抬起下巴，愷撒發(fā)亮的暗眸如同一條毒蛇錚亮而奪目的皮囊，濡濕且涼地從他的脊椎骨往上爬。

    他了解過了，古德爾、溫特伯恩、索爾茲伯里，等等，各種死狀，各有可怕。

    倏然，愷撒身后的門開了。

    從手術(shù)室里走出的男子頎長挺拔的身材套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白凈的手拿下頭上的白帽子，露出一頭濃密柔軟的墨發(fā)。他微微抬頭，潔凈的額頭和兩道英氣的濃眉下，一雙深邃的眼睛仿佛鑲?cè)胄切窍∩俚囊鼓?，只有涼風，柔柔的，掃過發(fā)呆的老院長，頓令他雙腿一軟，后背汗毛林立。

    愷撒脊背一僵，忙轉(zhuǎn)過身迎上去，“醫(yī)生，手術(shù)成功了？”

    約翰瞳孔微擴，又緊緊縮起，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楓葉醫(yī)生垂眸，眼神極為專注，手上的動作優(yōu)雅而隨意，將白帽子迭好，拿在手上輕輕一揚，兩排舉槍指著約翰的男人這才收了槍。他又將帽子隨手放進白大褂的兜里，抽出手自然垂在身側(cè)，微微偏過頭，若即若離的眼眸凝望愷撒，聲音低又輕，如遠方吹來的寒風，鋒利刮過愷撒的臉龐，冷冷貫穿他的耳道——

    “愷撒，我是你養(yǎng)的狗嗎？”

    愷撒一震，忙否認，“不！不不……”

    “不是，就別拿我出來耀武揚威?！睏魅~醫(yī)生不急不緩道，語氣平淡得叫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愷撒呼吸一滯，幾年相處下來，求生本能令他噤若寒蟬。

    約翰看得出神，只覺這雙眼睛，這個身形，這個聲音，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楓葉醫(yī)生不再理會愷撒，徑直走到約翰面前，平和說道：“哈特利醫(yī)生，我一直對你和你的家族很感興趣?！?/br>
    約翰和他對視，在他漆黑的眸里看見兩個自己，如同置身于死寂的雪夜里。

    他似乎知道他像誰了，姓佐的人，他當然是像康里，也像夏佐。

    約翰心頭一片苦悶，死氣沉沉地開口，“是嗎。”

    楓葉醫(yī)生微一眨眼，有些孩子氣，“我很想知道，廢物哈特利是怎么養(yǎng)出安格斯的，你方便說說嗎？”

    約翰垂眸看著他的衣襟，干凈整潔，微微透出里面的黑襯衣，往上是白皙的脖頸，如玉如瓷，為他的不露真容平添幾分高雅。

    半晌，約翰才淡淡說道：“任其發(fā)展，適當約束。”

    楓葉醫(yī)生耐心極大，等到他的話了，眸底似乎漾開一圈漣漪，像是陽光灑在湖面上，更加熠熠生輝。

    “我想也是，可惜你的約束一點都不適當，”他說，“否則，安格斯不會自取滅亡?！?/br>
    “你這么確定他死了？”

    楓葉醫(yī)生一眨眼，口罩下的薄唇牽出輕淺的笑漪，“‘人人為榮譽苦苦拼搏，但不知道他們有何收獲。當他們停止拼搏以后，報答是羞辱，或者棺槨?！傧癜哺袼鼓欠N人，生來就得有權(quán)勢，沒有了權(quán)勢，跟死沒什么差別。我站在本來屬于他的位置，擁有本來屬于他的權(quán)力，所以我能確定，他死了。”

    約翰蒙塵的心像埋在土里的金子，終于閃閃發(fā)光。安格斯沒有栽在這些人手里，他只是下落不明，這些鴆占鵲巢的人，并不知道鵲死了沒。他的心臟狂跳，里面鑼鼓喧天。

    “哈特利醫(yī)生，”楓葉醫(yī)生繼續(xù)問，“安格斯死了，你傷心過嗎？”

    約翰遲疑一瞬，“他會回來的?！?/br>
    “答非所問?！睏魅~醫(yī)生斂起笑意，錯開約翰叁人，意欲離開。

    約翰側(cè)身，“站住。”

    楓葉醫(yī)生側(cè)首，疑惑地看著約翰，“還有事？”

    約翰稍微改了他的話，“我很想知道你的模樣，你方便讓我看看？”

    老院長和愷撒聞言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老院長反正是不想看，而愷撒，他從沒見過這一位的長相，其他人的倒是見過，這一刻，他驚詫于約翰的大膽，同時也想看看，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屬于他們家的模樣。

    楓葉醫(yī)生站著一動不動，片刻后，他抬手拿下口罩，一張年輕俊美的精致臉龐映入約翰眼簾，白玉雕琢般的面容毫無瑕疵，墨發(fā)與墨眸相呼應，在長廊的爍亮光線下如同上等黑玉，靜靜散發(fā)迷人的光輝。

    約翰一時說不出話來，依這人的容貌，說是康里·佐法蘭杰斯的兒子沒人會否認，他跟夏佐·佐法蘭杰斯儼如一對雙生子。

    愷撒滿臉驚恐，他跟約翰都看見了同樣的東西，假如不是清楚呆子夏佐只是個呆子，此刻他一定覺得這人就是夏佐·佐法蘭杰斯，他在玩弄他。

    “看起來，哈特利醫(yī)生早就清楚我的身份了?！睏魅~醫(yī)生目光幽冷，又戴上口罩。

    “我知道你姓佐?！奔s翰想知道他的名字，這些年，他有空就學漢語，冥冥之中，就為了此時此刻。

    楓葉醫(yī)生輕輕搖頭，“我姓澤。”

    約翰凝眉，楓葉醫(yī)生轉(zhuǎn)身緩步離開，一排男人有條不紊地跟在后面，另一排男人，似乎還在等著愷撒。

    待沉穩(wěn)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里，愷撒才回過神，敏銳地發(fā)現(xiàn)約翰正盯著自己，眼神陰冷。

    “哈特利醫(yī)生……”老院長剛要上前勸走約翰，約翰卻朝愷撒走去，他的手撲了個空。

    “愷撒。”

    “你想干什么？”愷撒心里緊張，他應該跟上楓葉醫(yī)生的，他還有事要找他商量啊。

    約翰定定地看著他，頓時笑逐顏開，“曾經(jīng)我在想，有朝一日你得勢，狗都得讓你踢死幾只?，F(xiàn)在看，狗都爬到你頭上了，你還得端好腦袋，別讓它摔下來，真是辛苦了。”

    愷撒臉一黑，“你——”

    約翰輕笑著離開，順手拍拍老院長的肩膀。

    出了醫(yī)院，約翰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晦澀不明的眸底像在醞釀某種風暴。

    醫(yī)院大堂一隅，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拉了拉旁邊閉眼憩息的男人的袖子，小聲說道：“四叔，人走了?！?/br>
    左誓挑起眼皮，暗眸精明，“那就回吧。”

    小伙子跟著他起身，舔舔嘴唇嘀咕道：“四叔，不應該跟他座談一下嗎？”

    左誓目光一沉，“談什么？”

    “談他們的人，他們的地盤啊。”小伙子天真地說，“先生不是讓我們先幫他們守著的嗎？現(xiàn)在哈特利回來了，應該還給他呀！”

    “還什么還？人跟物都是我保住的，浪費了我多少時間精力和錢？這廢物醫(yī)生一回來我就得還他？我還從沒做過這么虧本的事?！?/br>
    小伙子張大了嘴巴，又連忙跟上左誓，“?。磕?、那他們的人怎么辦？哈特利回來了，他們都想找哈特利。”他就知道，左誓不可能聽上頭的話，完璧歸趙。

    左誓冷冷開口，“回去告訴他們，他們現(xiàn)在是俘虜，不是客人，別忘了自己的身份。等他們的醫(yī)生有足夠的本錢，我自然會向他提出交易，把他們賣回去?！?/br>
    小伙子的下巴都要掉了。

    左誓，這是一個只看錢的男人。

    ……

    車子駛進哈特利家的莊園，約翰滿腦子都是康里、夏佐和楓葉醫(yī)生的面龐。

    長腿剛邁進大廳，小安格斯就已經(jīng)跳下沙發(fā)，無聲地朝他跑過來，兩只手抱住他的腿，稚氣的聲音輕輕叫道：“約翰。”

    約翰心頭一暖，微笑著蹲下身，大手摸著他的小腦袋，對上這雙無比熟悉的澄澈藍眸的瞬間，他臉上的笑意一僵，一泯，眼前閃過腦海里無法忘懷的叁個人的臉龐，一一重迭在小安格斯無辜又木然的小臉上……

    “約翰?！?/br>
    “哈特利醫(yī)生?！?/br>
    一個是孩子的叫喚，一個是楓葉醫(yī)生的低語，不一樣的聲線，同樣的語氣，清冷如幽靈，陰森潛入約翰的心房……

    “你確定他是安格斯的種？”

    約翰怔怔地看著小安格斯，眼眶一熱，透過他，康里、夏佐、楓葉醫(yī)生、郗良，四個人的面龐交錯又重合……

    郗良啊郗良，你到底從哪來？

    ①出自艾米莉·狄金森詩集

    囂張的約翰開始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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