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稷城縣廨府。

    “小王，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單于——欒提屠特見過使君。”

    一個(gè)五旬左右匈奴貴族打扮的老者向臧旻屈身見禮。

    臧旻穿著朱色朝服，手里拿著一根這根節(jié)扙，長八尺的金質(zhì)銅身?xiàng)U狀物，最上頭裝飾著黃色旄羽。

    這便是漢朝的節(jié)仗。

    南匈奴單于欒提屠特不是第一次見，他的一個(gè)弟弟就是死在這節(jié)杖下，不過那個(gè)持節(jié)的人是故護(hù)匈奴中郎將張奐。

    如今見過這節(jié)杖，縱他貴為數(shù)十萬匈奴人的王也不得不再次屈身低頭。

    “單于，請起。”

    臧旻一臉嚴(yán)肅的說道。

    臧旻收了節(jié)杖，跟欒提屠特單于寒暄幾句，幾人便入縣廨府。

    臧旻留美稷令宋盛跟一穿金甲大將留在大堂陪匈奴左右賢王及大小貴族，自己邀屠特單于入后堂。

    二人寒暄過后，屠特單于自覺去左首位坐定，臧旻卻未如屠特單于所想坐主位，反而坐右首位。

    屠特單于一愣，下意識(shí)想站起。

    臧旻忙制止，屠特單于有些不安的坐下，身體繃的如弓箭一般，漢人云:禮下于人必有所求。

    古人以左為貴，臧旻棄主位而坐右首位，明顯以屠特單于為尊。

    屠特單于雖貴為單于，又是漢室封的歸義王，不過畢竟是異族。

    臧旻身為太原太守，又兼任護(hù)匈奴中郎將，持節(jié)而來，代表皇室，理應(yīng)為貴。

    如今卻屈尊紆貴，著實(shí)讓屠特單于不安。

    想想故護(hù)匈奴中郎將張奐，幾句話就要換掉屠特單于之父，時(shí)其父可已為單于十?dāng)?shù)年。

    隨臧旻前來的少年在二人坐定后為二人斟酒。

    屠特單于看那少年英氣非凡不由多看幾眼，道:“少年如何稱呼？”

    “犬子臧洪字子源?！?/br>
    臧旻替少年答道。

    “呀！原來是使君之子，怪不得如此，如此……”

    屠特單于想大力夸贊幾句，可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什么好詞，真應(yīng)了那句話“書到用時(shí)方恨少”，斟酌許久道:“如此俊俏，對，如此俊俏?！?/br>
    臧洪見屠特單于如此窘迫，心中想笑卻憋住，只是給屠特單于斟酒的手顫抖了一下。

    “犬子年少無知，當(dāng)不得單于如此夸獎(jiǎng)?！?/br>
    臧旻風(fēng)淡云輕的道:“單于，請酒?！?/br>
    “使君請?！?/br>
    屠特單于見臧旻端起酒樽忙急著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單于，幾天前某被人刺于城門前?！?/br>
    臧旻在邀屠特單于飲酒后，突然問道。

    “咳！”

    屠特單于的酒剛咽下就聽臧旻開門見山的問，竟差點(diǎn)嗆了出來。

    “聽，聽說了些許。”

    屠特單于掩飾住自己的失禮，忙道。

    臧洪不免有些嘲笑。

    臧旻瞪了臧洪一眼，臧洪忙收斂笑意，去給二人填酒。

    屠特單于對臧洪微微一笑，又暗咳一下，翁聲道:“使君，小王當(dāng)日便去探望使君，可……”

    “有勞單于費(fèi)心，只是某輕裝簡從而來，就是不想大動(dòng)干戈，以免被鮮卑探得?！?/br>
    臧旻說著，又道:“單于可知某得來意？”

    屠特單于正傾耳傾聽，猛聽臧旻發(fā)問，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那單于可愿發(fā)兵助吾討賊。”

    臧旻目光炯炯看向屠特單于。

    屠特單于早有心里準(zhǔn)備，道:“不知使君欲征多少騎？”

    “一萬騎?！?/br>
    臧旻伸出一個(gè)手指頭，擲地有聲的說道。

    “?。俊?/br>
    屠特單于一驚，他心里給臧旻準(zhǔn)備的鐵騎只有五千。

    自南匈奴歸順以來，每次都是出數(shù)千騎，最多的一次就是張奐擊鮮卑，征發(fā)五千騎。

    張奐雖大勝，可五千匈奴鐵騎死傷大半，匈奴多有怨言。

    十年過去，屠特覺得自己給臧旻五千鐵騎亦是給足臉面，可沒想到臧旻的胃口如此之大。

    “單于如何？”

    臧旻見屠特單于幾乎癱坐在席上，高聲問道。

    “使君？”

    屠特單于只覺得自己喉頭發(fā)苦:“不瞞使君，自張使君卸任后，匈奴戰(zhàn)馬日益減少，實(shí)在湊不齊萬騎。”

    故護(hù)匈奴中郎將張奐打擊匈奴策略臧旻自然知曉，自張奐后護(hù)匈奴中郎將無不施行其策。

    漢朝馬政怠，士族養(yǎng)馬之風(fēng)甚盛，取匈奴之馬販往中原可是暴利。

    匈奴久受其害。

    “如果吾為單于補(bǔ)足戰(zhàn)馬呢？”

    “這……”

    屠特單于瞬間覺得自己挖了一個(gè)坑把自己埋了。

    “匈奴騎士久不作戰(zhàn)，甲械已銹?！?/br>
    “甲械全由朝廷撥付?！?/br>
    “征發(fā)騎士，”

    “與漢朝將士領(lǐng)同樣錢財(cái)，撫恤亦按漢軍將士來?！?/br>
    臧旻一口答應(yīng)。

    “那，小王試試?！?/br>
    屠特單于還想說什么，突然看到臧洪把手?jǐn)n如袖中，屠特單于怕其暗藏利器，咽了口口水道。

    臧洪見計(jì)謀得逞，暗自冷笑。

    臧洪回眸去看父親，本以為會(huì)得到夸獎(jiǎng)，沒想到卻得到臧旻冷厲一瞥。

    臧旻道:“單于如有困難，可盡管說來?！?/br>
    “這……”

    屠特單于下意識(shí)看向臧洪。

    “爾且退下?！?/br>
    臧旻揮袖喝退臧洪，臧洪悻悻離去。

    臧旻乃道:“單于且說。”

    屠特單于強(qiáng)提一口氣道:“好叫使君得知，自張使君卸任后，吾匈奴王室一日不如一日，號(hào)召力大不如前，還不如右賢王羌渠?！?/br>
    屠特做了幾年單于，其父二三十年的單于，影響力反而還不如一個(gè)別系賢王，可見匈奴之衰敗。

    “如何能使匈奴貴族應(yīng)征？”

    臧旻直指問題核心。

    “如，如使君將美稷苑，苑中的戰(zhàn)馬俱送給各部落，定能一舉招募萬騎。”

    屠特單于的本來的意思是要要美稷苑，后覺得不妥才改口要其中的戰(zhàn)馬。

    “好?！?/br>
    臧旻思慮良久，方答應(yīng)。

    美稷苑乃皇家牧場，馬政精減后，美稷苑更成為皇家的小金庫之一，由十常侍直接掌握。

    征兵之事商討完成，臧旻跟屠特單于開始說起別的，一時(shí)賓主皆歡。

    直到美稷令宋盛前來請二人入宴，這次臧旻倒是徑直坐了主位，他身為護(hù)匈奴中郎將，使節(jié)，兩千石大員，這里沒有人比他的地位更尊貴。

    此次宴會(huì)，賓主盡歡。

    美稷令宋盛，西河都尉張修、西河賊曹張羨、西河馬丞紀(jì)勇、匈奴左賢王呼徵、右賢王羌渠等貴族無不獻(xiàn)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