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其實,若周慧仔細(xì)想,景王府那樣的權(quán)勢,要對千香閣真的不滿,千香閣早就被貼封條,哪需要等上幾天。 所以,在蘭以云看來,周慧是咸吃蘿卜淡cao心。 不過,蘭以云和周慧一致相同的看法,就是周春桃該多學(xué)香藝,這次的意外不能來第二遍。 只是蘭以云剛教,周春桃就犯困。 她卷起書,瞅著敲哪里能叫醒周春桃,突然,屋門自外面被猛地一推,“砰”的一聲,不用蘭以云叫人了,周春桃自己被嚇一大跳,清醒過來。 蘭以云看向闖入屋子的周慧:“慧姨?” 周慧沖進(jìn)來對姐妹倆說:“成了!” 蘭以云心下了然,只有周春桃還揉著眼:“什么成了?” 周慧興奮:“王府那邊,不僅不計千香閣過錯,還要和之前一樣,從我們這購安神香!” 蘭以云笑了:“的確很好?!?/br> 周慧坐在周春桃旁邊,她迅速舔舔嘴唇,十分激動:“還有一件事?!?/br> 蘭以云困惑地歪歪頭,交香讓王府滿意,除此之外,她料不到還有什么事,于是看著周慧。 周慧終于不賣關(guān)子,說:“王府那邊啊,要桃香過去領(lǐng)賞!” 蘭以云“哦”了一聲,她不易察覺地松口氣,還好還好,這件事與她無關(guān),她可以應(yīng)付與調(diào)香有關(guān)的事,其他的沒有興趣。 周春桃從夢里回過神:“什么?要我過去領(lǐng)賞?” 周慧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試問京城調(diào)香師千千萬,哪個能得王爺召喚賞賜?春桃,這可是你的造化,也是千香閣的造化啊!” 說著,周慧看向蘭以云:“蘭香,你放心,慧姨會給你金銀財寶,不枉你的努力的?!?/br> 蘭以云捂嘴笑說:“慧姨還不知道我喜歡什么嗎?把金銀都換成香料就是。” 見她大方討賞,沒有半點芥蒂,周慧放下心,緊鑼密鼓地給周春桃絞面、敷粉、畫眉,換一身衣裳,總算有斯文模樣。 蘭以云事不關(guān)己,捧著一卷調(diào)香奇聞,回床上窩著看。 看著看著,她禁不住困意,睡著了,另一頭,周春桃坐上前往王府的轎子。 周慧擰一把周春桃的胳膊,囑咐:“不管怎么樣,你要么說參見王爺,要么微笑,要么多謝賞賜,要么點頭,能不開口說話,就別開口說話,求你記住了,我的祖宗誒!” 周春桃曾被王府侍衛(wèi)嚇過,到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有點發(fā)憷,不敢把周慧的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 她到王府后,畏畏縮縮,直到進(jìn)入寬闊的正殿,她突然噗通一聲跪下。 時戟正在處理事務(wù),這一聲跪,打破周遭安靜,他看著跪著的人,略一挑眉。 聽陸立軒夸桃香,時戟以為她有氣度、有見識,結(jié)果,桃香如街邊小賊似的,明明是來領(lǐng)賞,硬生生弄成像領(lǐng)罪的。 想到她調(diào)香技藝,時戟收回第一眼的成見,只道:“你就是桃香?” 周春桃說:“參見王爺!”這一聲嚎,怎一個蕩氣回腸了得。 時戟:“……” 男人抬手按了按額頭。 站在一旁的陸立軒臉上快繃不住,找個話頭:“桃香姑娘調(diào)香技藝極好,日后,王府有需要的香,還得讓你調(diào)制?!?/br> 周春桃咧著嘴笑,沒有說話,仿若腦子不靈光的小孩。 時戟看了眼陸立軒,陸立軒忍住冒汗,又說:“今日讓你前來,自是有賞賜的?!?/br> 周春桃:“多謝賞賜?!庇质侵袣馐愕幕芈?。 陸立軒跟著時戟,有多年軍旅行程,這桃香姑娘的吼聲,和士兵有得一比,直至此,陸立軒覺得臉上十分無光。 他居然百般推薦此人,真是錯得離譜,只能盡快讓人把賞賜端上來,請?zhí)蚁汶x開。 等周春桃離開,陸立軒難掩尷尬:“是屬下想差了,本以為這桃香姑娘……” “嗤?!睍r戟冷笑一聲,眼睛又放在公務(wù)上。 陸立軒察覺他的不悅,說:“但屬下見過的那個蘭香姑娘卻不一樣……” 時戟打斷陸立軒的話:“罷了,不要多事?!?/br> 他聲音尤為冷漠:“到底是市井人家出來的,沒有半點氣度,有什么奇怪的?!?/br> 奇怪的是他,居然會因為一道香味,萌生見一個人、甚至想把她收為妾室的想法。 時戟手指按在紙上,輕聲“嘖”一聲。 而陸立軒只能閉口,不再談這件事。 千香閣。 周春桃回來后,周慧追問細(xì)節(jié),沒聽到她想聽的,有些可惜,本來以為景王爺看上周春桃,原來,真的只是賞賜東西。 不過,她轉(zhuǎn)念一想,周春桃沒惹出禍來已經(jīng)夠好,還能奢求什么? 難得周慧想通,她鉚足勁,靠這次機(jī)會,又一次在京城打響千香閣的名號,不多時,千香閣的香賣得更好,財源滾進(jìn)。 “噠噠噠”的,是周慧手指撥動算珠的聲音,她打著算盤,又生出主意:“過去我的東家,曾辦過一次調(diào)香會?!?/br> 蘭以云正在吃糕點,她小小咬了一口,困惑地看著周慧。 周慧放下算盤,說:“蘭香,你看我們千香閣,是不是也有這個能耐舉辦調(diào)香會?” 蘭以云放下糕點,喝茶說:“我覺得,或許可以試試?!?/br> 周慧拍拍算盤:“對,正好趁這時候,一個調(diào)香會,還能吸納別的有名氣的調(diào)香師?!?/br> 周慧深諳千香閣的發(fā)展不能僅靠“桃香”,蘭以云調(diào)制的香是貴品,專供王侯、官員、貴族與富甲一方的商賈,除了這些人外,周慧雖看不起大部分人家,也不會放棄基本生意。 這需要千香閣籠絡(luò)更多調(diào)香師。 于是,辦調(diào)香會的事定下來。 周慧有意培養(yǎng)周春桃,就抓著她跟進(jìn)辦會的事。 蘭以云樂得輕松,她每日早晨至下午酉時,都泡在香坊,因天氣漸熱,她晚上穿著小衣靠在墻頭,吹著晚風(fēng),翻閱書籍。 不日,調(diào)香會開辦,周慧刻意向京城大小戶發(fā)放請?zhí)?,人人皆知?/br> 與前閣的熱鬧不同,后閣十分幽靜,蘭以云躺在床上,睡得沉沉。 突然,外頭一個小婢喚:“蘭香!蘭香!” 蘭以云微微皺眉。 小婢又喊:“蘭香快起來,東家讓我叫你,說是出大事了!” 蘭以云朦朧睜開眼,她推開窗,問那小婢:“……又有什么事?” 得意過頭是有代價的,這不,周慧大張旗鼓地搞調(diào)香會,很快引起京城同行的不滿,來砸場子。 小婢為蘭以云簪好頭發(fā),一邊說:“他們帶來好幾個厲害的調(diào)香師,說要和桃香姑娘對決,東家先說桃香姑娘不適,但沒人相信,都說是借口?!?/br> 向來看客最不怕事情鬧大,便一直喊著讓桃香姑娘出來調(diào)香。 周慧雖然短視了點,也知道不能讓周春桃露面,那些有資歷的調(diào)香師,只需看周春桃的手指、觀其氣度,就能猜到她到底不會調(diào)香。 所以她只能差小婢來叫蘭以云。 原來只是這等事,蘭以云輕輕舒氣,笑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慌的,便也不算什么大事吧?!?/br> 小婢神神秘秘:“怎么不是大事,景王爺來了都!” 卻說平時,時戟下朝后,都是往王府回的。 這日,因在朝上與小皇帝意見向左,他心情煩悶,難得沒讓人直接回王府,而是往東西街坊走去。 轎子本來很是平穩(wěn),在走了幾條街后,卻停下來。 時戟在轎中閉目養(yǎng)神,察覺到轎子停,他摸向藏在靴里的短匕首,乍一睜眼,流露出重重殺氣。 然而,轎夫與暗衛(wèi)都沒呼刺客,時戟掀開簾子,就聽轎夫說:“王爺,前頭人太多,小的已經(jīng)讓他們?nèi)デ宓??!?/br> “嗯。”時戟手指一推,匕首隱沒在靴子里。 沒一會兒,轎子重新動起來。 他往后靠,正要閉上眼睛時,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撩起簾布,便看面前“千香閣”三個字,緩緩從眼底劃過。 因那味安神香,他近來頭疾沒怎么犯,而且每次一犯頭疾,只要聞那香,就能緩解,他著實很多年不曾這樣輕松。 這緣故,連御醫(y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停下。”時戟沉聲說。 景王爺?shù)霓I子停在千香閣門口,引起軒然大波。 而時戟坐在二層的獨(dú)立廂閣內(nèi),能直接看到整個大廳中央的圓臺,平時這里是歌姬演奏之地,今日,是調(diào)香會的主場。 此時,上頭除去千香閣的三位調(diào)香師,還有別的香閣帶來砸場子調(diào)香師。 每位調(diào)香師用現(xiàn)有的材料,待香調(diào)好,放入圓臺中央的香爐,待上片刻,香味就會裊裊出爐。 等下一位調(diào)香師把香調(diào)好,則完全換一個香爐,差人扇風(fēng)散香,再重復(fù)點香。 于觀會者而言,是一場香味之宴,但于千香閣的調(diào)香師而言,壓力極大,尤其是當(dāng)砸場子的調(diào)香師調(diào)出來的香,久久不能散去時,千香閣調(diào)的香,蓋不住殘留的味道,很快引起看客的噓聲。 那位砸場子的調(diào)香師,是京城另一香閣的劉掌柜帶來的。 此時,劉掌柜對著四周作揖:“叫各位見笑了、見笑了?!?/br> 他對周慧說:“今個兒景王爺可是專門過來看調(diào)香會的,周夫人,你們千香閣只有如此資質(zhì)的調(diào)香師?聽說景王爺喜愛千香閣桃香姑娘調(diào)制的安神香,就是不知道,你們家的桃香,能不能壓過我家調(diào)香師呢?” 這已經(jīng)是劉掌柜第三次提桃香,周慧也從一開始的推拒,再到不甘示弱:“這事倒不用猜,我們桃香不會輸劉掌柜家的半分?!?/br> 話音剛落,千香閣的仆從抬著一些東西,匆匆忙忙上圓臺來,他們架起半紗屏風(fēng)、擋人耳目的紗帳。 劉掌柜“誒”了聲:“周夫人,你這是?” 周慧說:“我們桃香是女子,性格又內(nèi)向,不喜在眾人面前拋頭露面,擋著又何妨?” 在時戟看來,周慧這么說,或許另有緣由。 莫不是覺得桃香行為舉止難堪大用,所以才擋著?他輕抿一口明前龍井,興致缺缺,正想起身離去。 突然,一個戴著幃帽的女子,自千香閣后閣走出。 時戟眼角余光瞥到她,忽的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