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李燼卻說:“我容你耍?!?/br> 司以云抬眼看他,她心中有困惑,舔了舔唇:“爺是想做什么?” 李燼手指刮刮她鼻梁,他似乎很享受這一刻,而且也不想告訴她,沉默了片刻,說:“沒事。” 司以云并非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她靠在李燼懷里。 如過去一樣,又和過去不太一樣。 他們兩人之間,又發(fā)生不得已的變化,已經(jīng)經(jīng)過自我斷離、而相互背棄的線,又開始繞回來,糾纏不休。 那一晚的越軌后,司以云糾結(jié)好久,在又一次夜里聽到笛聲,她克制住自己,捂住耳朵,忽視前往尋人的沖動。 她不能這么做,這明明就是錯的。 她按捺住自己,連著好幾次。 另一邊,李燼放下白玉笛,看著笛子,若有所思。 他想,還是因他不夠像李縉。不然,為什么她剛剛沉迷,不肯再來呢? 要像一點,再像一點。 太子爺重新奏笛,不止司以云,宮人們也很驚訝。 東宮里,有不少是從齊王府進來的奴婢。 “算起來,太子爺四年多沒碰過笛子,”一個宮女說,“如今再聽,悅耳極了。” 另一個年歲較大的宮女回:“你這是不知道,除了這柄白玉笛,太子爺吹自己做的笛子,可真是一絕。” “只是太子爺削笛時,總不小心傷到自己的手,這種活計,還是太折騰人,偏生太子爺還不承認自己傷到手,嗨!” 那宮女又問:“那太子爺總往竹林里去,是去削笛子?” 大宮女說:“這我可不知道……” 大宮女話說一半,前頭那宮女忽然行禮:“司良娣?!?/br> 另一個宮女也連忙住嘴,回身行禮。 司以云在她們身后,溫和地說句免禮,迤迤然離去。 實則,她近來發(fā)現(xiàn),李燼手上多出一些莫名的傷口,應(yīng)該是刀傷,有大有小,本不是很留意,但宮女們在傳的話,她突然覺得,不是巧合。 李燼在削笛子? 司以云看到不遠處的竹林,屏退左右,獨自朝竹林里走去。 已經(jīng)深秋,竹葉有些枯萎,她順著小。徑,隱約聽到簌簌的聲音,撥開面前一捧垂下的竹葉,眼前豁然開朗。 男子坐在木椅上,他垂著眼睛,一手拿著鋒利的刀,另一手以竹為材料,正一下、又一下地削著。 尖銳的刀鋒刺破他的手指,叫他手上鮮血淋淋,他卻宛若不知,只盯著竹子,面色沉靜。 直到竹笛初具模樣,他這才發(fā)覺有人一般,抬眼一看。 司以云正盯著他的手。 李燼抿了抿唇,將手微微收到袖子里,他想說話,又覺得沒什么必要,只是側(cè)過頭,好像在等司以云自己走。 司以云無聲地嘆口氣。 她走上前,說:“太子爺受傷了?!?/br> 李燼的眼珠子輕動,從鼻腔里應(yīng)一聲:“嗯?!眳s改口:“沒受傷。” 司以云剛從袖子拿出帕子,疑惑地看著他,李燼的態(tài)度突然坦然:“我削笛子,怎么會受傷?!?/br> 司以云:“……” 明明都流了血,還挺嘴硬。 她心里一軟。 她走上前,見李燼沒有閃躲,便蹲下身,將他的袖子卷上去,他的手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居然不少于十幾處。 在和李縉如出一轍的手上,顯得觸目驚心。 司以云用巾帕擦著血漬,忽的,李燼反過來捏住她的手。 一陣風過,深秋的竹林里,發(fā)出沙沙的聲音,李燼目光灼灼,他低下頭,見司以云沒有閃躲,又靠近點。 和著竹葉的清香,兩人的唇觸在一起。 一觸及離后,司以云目光有點迷蒙。 李縉手上墊著她的手帕,按住她的后腦,再次叫兩人呼吸交融。 司以云沉淪之時,李燼睜開眼睛,眸光輕動。 他好像找到一條路。 還挺有用。 第一百零三章 司以云和李燼,好像回到最開始。 至少整個東宮喜樂洋洋,宮人們臉上浮著真實的笑意,以前不知道啊,原來司良娣發(fā)起脾氣來,太子爺也招架不住,這下好了,一切回歸原位。 亦有宮女說:“這位良娣娘娘手段了得,愣是把太子爺獨攬?!?/br> “須知外頭傳得風言風語,說良娣是狐貍精呢,不過依我看吶,她那容貌那身段,還是出身教坊司,該不會真的是……” “咳咳,”總管的咳嗽聲打斷宮女的閑聊,“反了天了,膽敢妄議良娣娘娘?” 幾個宮女回頭一看,魂都驚飛,站在東宮總管前一步的,那眉眼如畫的男子,不是太子爺,還能是誰? 雖說太子爺寬厚,東宮中的宮人也不敢輕慢,這閑暇小嘮嗑,不該叫太子爺聽去。 幾個宮女跪下:“求太子爺恕罪。” 東宮總管也板著臉,訓(xùn)斥她們兩句,回頭問李燼:“太子爺您看,這群沒長眼睛的,是要怎么處置她們?” 李燼輕輕一笑:“處置倒也不必,莫再這么說便是?!?/br> 下人們都松一口氣,跪下道謝,也只有這般仁慈的殿下,才不計較。 李燼負手越過她們,忽然,嘴角勾起的弧度慢慢扯平,臉上多出幾分尋常人難察覺的郁氣。 什么叫,良娣娘娘手段了得? 若她肯使一兩分靠近他的手段,于他而言是好事,恨就恨在,她倒是想使離開他的手段。 李燼眨了眨眼,藏起目中的殺意。 闊步走到書房,又是一桌子待整理的事務(wù),李燼沒多想,端坐著開始處理,約摸過兩個時辰,香爐裊裊,李燼從右手邊摸到一卷紙。 和他處理的奏折不一樣,紙張偏軟,更像畫紙。 他拿起紙,展開一看,竟也是畫像,余下好幾個都是當朝適婚女子畫像。 總管見他沉默,小心翼翼地說:“太子爺,這些,都是陛下和娘娘首肯的。” 皇帝早聽聞東宮后院的事,本以為李燼省心,如今看來,卻不得不自己出面。 總管收了皇帝的好處,自然為他們說話:“太子爺,東宮也是該有位娘娘來掌管中饋,爺不用怕后宅不寧,奴才瞧良娣娘娘,并非善妒且不講理……” 他話沒說完,忽聽一聲短促的嗤笑。 總管嚇一跳,李燼從沒明顯顯示自己的厭惡,總管一時拿不定主意,閉上嘴,束手站在一旁不言不語。 李燼確實不悅。 實則,往他后宅里塞人,司以云恐怕最是高興。 饒是這段時日兩人有所緩和,她每次最是容易沉溺,也最是容易,翻臉不認賬,比如上次竹林一聚,之后,她已經(jīng)兩天不見他。 旁的人察覺不出什么緣故,李燼還不知道? 李燼看手上快痊愈的傷口,心口有點堵。 總管適時問:“太子爺,可要叫人把白玉笛呈上來?” “不用,”李燼把奏疏放好,冷冷清清地說,“孤出去散心,你們不用跟上來?!?/br> 處理一天事務(wù),他只有午膳時歇息一刻,如今天色已暗,宮燈高懸,在他臉上打下一塊明,一塊暗的光影。 他踱步走到竹林外,似乎想著什么,低頭看手。 他拿出上回沒做完的竹笛,說真的,李縉做這玩意,居然會經(jīng)常削到手,果然是資質(zhì)差,愚鈍又可笑。 他就不會。 任何東西,他只要學(xué)一次就會。 可是……他是得受傷。 他拿著小刀,在月色下,朝自己指心劃過一刀,血珠爭先恐后地傾瀉出來。 只要有這些傷口,她會憐惜他。 想到司以云皺眉,有些心疼的模樣,他有種莫名的快感,便是那樣,把他整個手指、整只手砍下來,也沒有所謂。 猶如飲。鴆止渴,他攥緊刀,微微闔上眼睛。 月色下,刀面稍稍反光,一刀落在笛子上,一刀割在自己指節(jié),不一會兒,笛子又被血浸染了。 他拿出帕子,仔仔細細地擦干凈笛子。 晚些時候,司以云放下書,正要洗漱睡覺,外頭,突然傳來行禮聲:“參見太子殿下?!?/br> 司以云動作一緩。 她慢慢站起來,披好外衣,還沒收拾好心情,便見李燼越過屏風,走到她面前。 李燼帶著興奮,素來墨染優(yōu)雅的五官,流光溢彩,他見洗臉的金盆子放在一邊,目光一轉(zhuǎn):“要睡了?” 司以云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是,殿下來得不巧?!?/br> 李燼說:“怎么算不巧?不是還沒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