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jié)
她看著云洲玉,略有些擔(dān)心。 云洲玉“唔”了聲,瞧著卻不失望。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說:“咳嗯,其實,我也才知道……嗯,也不是非要生孩子不可,只是想讓你高興而已?!?/br> 在他很小的時候,那灰蒙蒙的記憶里,母親會逗弄孩子玩,孩子咯咯笑,那時候他知道,笑能夠帶來快樂。 所以這十二年間,他總想讓兩人有這種快樂。 只是,他以為人的孩子,就是像靈一樣,誕生于天地萬物之間,畢竟在他的術(shù)符下,就能出現(xiàn)很多小雪人,這種觀念一直影響著他,才會說出十個的……豪言,結(jié)果另有乾坤。 簡直是他人生中的巨大敗筆。 這些彎彎繞繞的想法,以云當(dāng)然都不知道,云洲玉打算它當(dāng)秘密,爛死在肚子里。 此時,他面色如常,說:“所以,如果不能生孩子,倒也無妨,只要高興就好,但是你沒那么……” 以云輕輕一笑:“我怎么會不高興?” 云洲玉又說:“不止這個意思,”他咬咬牙,有些難以啟齒,“剛剛都是我自己而已,你負(fù)責(zé)忙活,難道就這?” 以云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 她愣了愣:“我?”她扣住指節(jié),想出一個緣由,認(rèn)真地說:“我雖然是人,但也是系統(tǒng),這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 云洲玉忽然打斷她的話。 以云呆了呆,下意識說:“系統(tǒng)……系統(tǒng)怎么會有欲……” 云洲玉掐了掐她的臉頰,輕哼一聲:“沒有不一樣,管什么戲桶?!?/br> 順著這個動作,他手掌攏放在她頰邊,盯著她,說:“你是以云,就是一個人?!?/br> 以云先是覺得荒謬,又在云洲玉的目光下,一個激靈。 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確實犯了傻,明明意識到自己是人,但為什么還要用系統(tǒng)的標(biāo)準(zhǔn),畫地為牢? 當(dāng)真是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她可以自己摧毀掉禁錮。 以云抬起手,蓋在他眼睛上,她咽了咽喉嚨,聽到自己音尾有點顫抖:“試試?!?/br> 云洲玉攬住她的腰,垂著眼睛,纖長的睫毛尖端顫動著,眸底一片深沉,帶著點小心翼翼,噙住她的嘴唇。 這是這么多次交換呼吸中,第一次有特別知覺。 猶如一?;鸱N掉進(jìn)枯草,驟然燃燒,溫度逐步攀升,呼吸灼燙,有人侵占性加強,有人反客為主,指尖好像都開始發(fā)燙,臉頰也熱乎乎的,溫度脫離掌控,向另一方向進(jìn)發(fā)。 他突然抬眼,露出閃爍的眼睛,明亮的赤金色交織意動。 這片赤金色,成為以云腦海里最初,也是最深的印象。 就像本該一片灰暗的地方,只是這一剎那,一團(tuán)明亮如光的事物,灼灼落到她的靈魂中,推翻重重枷鎖,燃燒起來。 這不是壓迫感,極度陌生,卻沖刷她的感知,流經(jīng)靈魂。 她忍不住一顫。 很奇怪,她很清楚自己不存在“靈魂”,但在這一刻,她知道她真切地活著,被很用心地愛護(hù)與珍惜。 這是拋開身體的感受,從靈魂內(nèi)部散發(fā)出來的,促使心腔猛烈地跳動著。 很瘋狂,但也很快活,更有極大的滿足。 云洲玉食指揩掉她鬢角的汗水,順著她的耳廓勾到她的耳垂,明明不影響呼吸,以云還是猛地喘了口氣。 這種感覺很鮮明。 她活著,活在他濃烈的期盼與喜歡之中,并且,她渴望回應(yīng)這種喜歡。 也只有這一刻,以云才有勇氣與資格,真真正正地宣布,從里而外,她是一個人,擁有七情與六欲的人。 她與數(shù)據(jù)之間,徹底有天壤之別。 末了,以云嘗到累的滋味。 她心里想,云洲玉哪是小野獸,明明就是大老虎,失策了。 云洲玉精神卻很好,他墨黑長發(fā)往后攏,露出臉上全部的線條,又優(yōu)雅又清貴,異瞳卻賦予他異常的艷麗感,他瞇著眼睛,手上把玩她的頭發(fā),說:“再來一次。” 第一百三八章 再來一次是來不了的,因為云洲玉又發(fā)燒了,還是在以云碰到他臉頰時,才發(fā)現(xiàn)的。 他的體溫很高,呼出氣息灼熱,眼尾低垂著。 以云的記憶里,七歲的云洲玉,即使骨瘦如柴,但身子十分堅韌,穿著薄薄的破舊衣服,都能挨過一整個寒冬臘月,很少生病。 要知道,青州城的寒冬臘月,總是格外的長。 相比之下,如今,只是吹會兒凍風(fēng),他身體便撐不住。 以云把他按在被窩,上上下下忙碌著,讓他用治療術(shù)符,卻因為太常用,沒什么效果,還是得靠藥草才有作用。 她煎了一碗濃稠的藥,云洲玉喝得面不改色,已然習(xí)慣。 他或許被燒得有點傻,窩在被窩里卻不睡,一直睜著眼睛,雙眸格外明亮,盯著以云。 以云給他額上換條布巾,她怕自己手指冰到他,正要收手,云洲玉卻主動蹭上來,臉頰湊在她指頭上動了動。 好像在尋求藉慰。 他什么話也不說,目光與動作,卻又有無盡依戀。 以云幫他把頭發(fā)別到腦后,有些嘆息,問:“你身體怎么變成這樣?” 云洲玉呼了口熱氣:“這樣是哪樣?” 以云遲疑,想說他挺弱不禁風(fēng)的,差點脫口而出,好在她摸透云洲玉這狗脾氣,“弱”字被她壓在舌頭下,話到嘴邊硬生生繞彎:“……不太禁風(fēng)?!?/br> 結(jié)果還是被云洲玉猜到,他憤憤地想爬起來:“我不弱?!?/br> 以云一巴掌把他壓回去:“你不弱?!?/br> 起得急,云洲玉頭有點暈,陷在枕頭里,一手抓著她的手,閉上眼睛。 一副不愿談的模樣。 以云說:“那我下次問陸青?!?/br> “問他干什么?”云洲玉喃喃,不快地說,“我不說,你不會再問兩句嗎?” 生病的他,更加別扭。 以云告訴自己三遍打生病的人不道德,揚起笑臉,哄道:“那你說是為什么?” 云洲玉想了想,難為他腦袋暈乎著,還能挑挑揀揀,說的都不是重點,以云借此還是拼湊出原因。 他當(dāng)年爆發(fā)過一次天賦,身體難以承受,一邊被瓦解,另一邊又被天賦瘋狂修復(fù),如果就此修養(yǎng)倒好,但是他沒有,因為他必須借用天賦的力量。 強行使用的結(jié)果,肯定是要付出什么的。 這只是經(jīng)歷那十二年里,其中一個縮影。 她一直知道他付出很多,當(dāng)直面這種后果時,長久一直沒有表現(xiàn)的愧疚感,壓得她心口有點沉。 她看向他裹在被子里的腳,想到他現(xiàn)在不利于行,問:“你的腳呢,也是這個原因嗎?” 云洲玉大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半拉進(jìn)自己懷里,慢慢地說:“不說這個,睡覺吧?!?/br> 以云扯了扯手,沒扯動,只好和衣躺下。 他的呼吸很沉重,熱氣略有些guntang,過了會兒,發(fā)覺以云仍睜眼盯著他,他才罅開沉重的眼皮,眸里浮游碎光,說:“過去的事就當(dāng)過去了?!?/br> “我在乎的,是未來的四十八年,四十八年中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時辰?!?/br> “還有,你的全部私心?!?/br> 可能因為發(fā)燒,他每一個字停頓的時間稍微長些,讓他說的話,充滿重量。 說完最后一句話,云洲玉悶聲笑起來,笑聲意味不明,十分純粹,好像因為想笑,所以他笑了。 他就像一棵外表郁郁青青的松柏,內(nèi)里早就腐朽不堪,卻在今天,絕處縫生。 他很快樂,傳給以云,讓以云無奈地?fù)u頭笑了笑。 她閉上眼睛,享受著片刻的寧靜,心里的線,也逐漸軟化,團(tuán)成一團(tuán),這種情緒如潺潺流水,灌徹心坎。 或許,這就是感動吧,感他之無悔,為他所心動。 云洲玉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到第二日下午,基本好全。 病一好就要折騰人,他突然決定要站起來。 這個過程很艱難,因云洲玉的雙腿,被迫承受天賦的侵害,筋脈盡斷,感知盡失,何況觸覺痛覺。 以云覺得自己可以幫忙。 她已經(jīng)重新取得人軀程序,不會像小雪人那樣能力限制,大部分與母系統(tǒng)本身一致的權(quán)力功能,都能用。 只是,因為她沒有任務(wù)要求,沒法如初次直接住到云洲玉腦海。 將額頭靠在云洲玉額上,系統(tǒng)很自動地和能量體融合,而且云洲玉全身心的信任,給她極大的權(quán)限,獲取到自己所需要的訊息。 幸好云洲玉底子在,腿確實能再好起來,但康復(fù)的過程很難,也極度辛苦,如果是個普通人,以云都想勸人家就坐在輪椅上過日子算了。 但是,她相信云洲玉做得到。 最開始,要好好利用云洲玉本身的特點——他能隨便食用妖獸血rou,讓妖獸血rou幫他重塑筋骨,就像他當(dāng)初斷裂的手掌愈合。 擇日下山,兩人逮妖獸,回來嘗試各種各樣的做法。 以云也會試妖獸的rou,她不是普通人,不怕被妖獸反噬,沒過幾天,就試出哪些rou好吃哪些一般哪些rou絕對難吃,為了不讓這份寶貴的試吃經(jīng)驗流失,還匯編成冊。 后世,當(dāng)大多數(shù)人體質(zhì)變化,能夠食用妖獸時,這本《白錦食譜》起到極大的作用。 當(dāng)然,吃妖獸的rou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在重塑筋骨的過程中,要按摩xue位,刺激雙腿反應(yīng)。 這點包在以云身上,她別的優(yōu)點不明顯,大力出奇跡,這點還是懂的,以至于云洲玉每次都懷疑,以云借機公報私仇。 云洲玉:“你一定想打我很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