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過來,小乖乖!貝朗日爾重說了一遍,擺出一副滑稽可笑的莊嚴架勢,其實她還沒有吉卜賽姑娘的半腰高呢! 埃及姑娘向貴夫人走過來. 好孩子,弗比斯夸張地說,同時也朝她走近幾步.我不知是否三生有幸您能認出我來...... 沒等他說完,她就打斷他的話,滿懷無限的柔情蜜意,抬起眼睛對他微笑,說道: 啊!是的. 她記性可真好.百合花說道. 喂,那天晚上,您急速溜跑了.是不是我嚇著您了?弗比斯接著說. 噢!不.吉卜賽女郎答道. 先是一句啊!是的,接著又是一聲噢!不,聲調中蘊藏著難以言表的某種情韻,百合花聽了頓覺不快. 我的美人兒,隊長每當同街頭賣笑女郎搭訕,總是搖唇鼓舌,說得天花亂墜,隨即繼續(xù)往下說:您走了,留給我一個兇神惡煞般的家伙,獨眼.駝背,我相信是主教的敲鐘人.聽說他是某個副主教的私生子,天生的魔鬼,名字很可笑,叫什么四季齋啦,圣枝主日啦,狂歡節(jié)啦,我記也記不清!反正是群鐘齊鳴的節(jié)日名稱唄!他狗膽包天,竟敢搶您,好像您生來就該配給教堂聽差似的!真是豈有此理!那只貓頭鷹想對您搞什么鬼?嗯,說呀! 我不知道.她答道. 想不到他竟敢如此膽大妄為!一個敲鐘的,竟像一個子爵一樣,公然綁架一個姑娘!一個賤民,竟敢偷獵貴族老爺們的野味!真是天下少有!不過,他吃了大苦頭啦.皮埃拉.托特呂老爺是世上最粗暴最無情的,哪個壞蛋一旦落在他手里,非被揍得死去活來不可.如果您喜歡,我可以告訴您,那個敲鐘人的皮都被他巧妙地剝下來了. 可憐的人!吉卜賽女郎聽了這番話,又回想起恥辱柱的那幕情景,不由說道. 隊長縱聲哈哈大笑起來:牛角尖的見識!瞧這種憐憫的樣子,就像一根羽毛插在豬屁股上!我情愿像教皇那樣挺著大肚子,假如...... 他猛然住口.對不起,小姐們!我想,我差點就要說蠢話了. 呸,先生!卡伊豐丹納小姐說道. 他是用他的下流語言跟那個下流女人說話哩!百合花心中越來越惱怒,輕聲添了一句.隊長被吉卜賽女郎.尤其被他自己迷住了,腳跟轉來轉去,顯出一副粗俗而天真的兵痞式媚態(tài),一再反復說:一個絕色美人,我以靈魂起誓!百合花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惱怒更增一倍. 穿得不倫不類!狄安娜.德.克里斯特伊說,依然露出美麗的牙齒. 對其他幾個小姐來說,這一看法簡直是一線光明,她們立刻看清了埃及女郎的薄弱環(huán)節(jié).既然啃不動她的美貌,便向她的服裝猛撲過去. 不過這話倒是說得很對,小妞.蒙米榭爾小姐說.你從哪里學來了不披頭巾.不戴胸罩就這樣滿街亂跑呢? 裙子還短得嚇人.卡伊豐丹納小姐插上一句. 親愛的,百合花酸溜溜的接著說.您身上那鍍金的腰帶,叫那班巡捕看見了會把您抓起來的. 小妞,小妞,克里斯特伊小姐皮笑rou不笑地說.你要是給你的胳膊套上袖子,就不會給太陽曬得那么黑了. 這一情景,確實值得比弗比斯更靈光的一個人來看,看這些淑女如何用惡毒和惱怒的語言,像一條條毒蛇圍著這個街頭舞女纏來纏去,滑來滑去,繞來繞去.她們既冷酷而文雅,把街頭舞女那身綴滿金屬碎片的寒傖而輕狂的裝束,惡意地盡情挑剔,一絲一毫也不放過.她們又是譏笑,又是挖苦,又是侮辱,簡直沒完沒了.冷言冷語,傲慢的關懷,兇狠的目光,一古腦兒向埃及姑娘傾瀉,就像古羅馬那幫年青的命婦拿金別針去刺一個漂亮女奴的rufang玩耍取樂,又好似一群美麗的母獵犬,眼睛冒火,鼻翼張開,圍著樹林里一只牝鹿團團轉,而主人的目光卻禁止它們把牝鹿吞吃掉. 在這些名門閨秀面前,一個在公共場所跳舞的可憐少女算得上什么!她們似乎對她的在場毫不在意,竟當著她的面,對著她本人,就如此地高聲品頭論足,好像在議論一件不潔.下流.卻又好看的什么玩意兒. 對這些如針扎一般的傷害,吉卜賽女郎并非毫無感覺,她的眼睛和臉頰,都不時燃燒著憤怒的,浮現(xiàn)出羞愧;嘴唇顫動,似乎支支吾吾說著什么輕蔑的話兒;噘著小嘴,鄙視地做著讀者所熟悉的那種嬌態(tài).不過,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一動也不動,目光無可奈何,憂傷而又溫柔,一直望著弗比斯.這目光中也包含著幸福和深情.好像她由于害怕被趕走,才竭力克制住自己. 至于弗比斯,他笑著,神態(tài)魯莽而又憐憫,站到了吉卜賽女郎一邊. 讓她們說去吧,小妞!他把金馬刺碰得直響,一再說道.您這身打扮確實有點離奇和粗野,不過,話又說回來像您這樣俊俏的姑娘,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呢! 我的天啊!滿頭金發(fā)的卡伊豐丹納小姐挺直她那天鵝似的長脖子,臉帶苦笑,叫嚷起來.依我看呀,王家弓箭手老爺們碰上埃及女人的漂亮眼睛,也太容易著火啦. 為什么不?弗比斯說. 隊長的這句回答本來是絲毫無心的,就像隨便扔出一個石子而不管它會落到哪里去,可是小姐們一聽,科倫布笑了起來,狄安娜也笑了,阿梅洛特也笑了,百合花也笑了同時眼睛里閃動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吉卜賽女郎聽到科倫布.德.卡伊豐丹納的話兒,眼睛一下子耷拉下來,緊盯著地面,這時又抬起頭來,目光閃爍,充滿著喜悅自豪,緊盯著弗比斯.這時,她真是艷麗絕倫. 老夫人見此情景,深感受到了觸犯,卻又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圣母啊!她忽然嚷了起來.是什么東西在動我的腿?哎呀!可惡的畜生! 原來是山羊過來找女主人,向她沖過去時,被坐在那里的貴夫人拖到腳上的一大堆蓬蓬松松的衣裙給纏住了兩只角.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分散開了.吉卜賽女郎一言不發(fā),走過去把山羊解脫出來. 哦!瞧這小山羊,蹄子還是金的呢!貝朗日爾嚷著,高興得直跳起來. 吉卜賽女郎跪了下來,腮幫緊偎著山羊溫順的頭,仿佛是在請求山羊原諒她剛才把它丟在一旁. 這當兒,狄安娜探身貼在科倫布的耳邊說: 哎呀!天啊!我怎么沒有早想到呢?這不就是那個帶著山羊的吉卜賽姑娘嗎!人家都說她是女巫,還說她的山羊會耍種種魔法. 那太好不過了,科倫布說道.那就叫山羊也給我們耍一個魔法吧,讓我們也開開心. 狄安娜和科倫布趕忙對吉卜賽女郎說:小姑娘,叫你的山羊變一個魔法吧.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跳舞的姑娘應聲道. 一個奇跡,一個戲法,總之一個妖術吧. 不明白.她又輕輕撫摸著漂亮的山羊,連聲喊著,佳麗!佳麗! 這時候,百合花注意到山羊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皮做的繡花小荷包,便問吉卜賽女郎道:那是什么東西? 吉卜賽女郎抬起一雙大眼睛望著她,嚴肅地應道:那是我個人的秘密. 我倒很想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百合花心里想著. 這時候那個夫人臉帶慍色站了起來:喂喂,吉卜賽姑娘,既然你和你的山羊連給我們跳個舞都不行,那你們還待在這里干嘛? 吉卜賽女郎沒有應聲,慢慢地朝門口走去.然而,越靠近門口,腳步越慢,似乎有難以抗拒的磁石在吸引著她.突然間,她把噙著淚花的濕潤眼睛移向弗比斯,隨即就站住了. 真是天曉得!隊長喊道,不能就這樣走了.您回來,隨便給我們跳個什么舞.噢!對了,我心上的美人,您叫什么來著? 愛斯梅拉達.跳舞的姑娘應道,眼睛依然動不動地看著他. 聽到這古怪的名字,小姐們都笑瘋了. 真是的,一個小姐叫如此一個可怕的名字!狄安娜說. 您還不明白,這是一個巫女唄.阿梅洛特接著說. 親愛的,阿洛伊絲夫人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肯定不是你父母給你取的這個名字的吧. 她們說話的時候,貝朗日爾趁人不注意,用一塊小杏仁餅逗引小山羊,拉它到角落去了.她倆頓時就成了好朋友.好奇的小女孩把掛在小山羊脖子上的荷包解下,打開來一抖,里面的東西掉在了席子上.原來是一組字母,每個字母都被分開單獨寫在一小片黃楊木上.這些玩具似的字母剛攤在席子上,貝朗日就吃驚地看見了一個奇跡出現(xiàn):小山羊用金蹄從中選出幾個字母,輕輕地推著,排列這些字母成一種特殊的順序.不一會兒工夫,就排成一個詞,山羊好象很熟悉拼寫,不假思索就拼寫成了.貝朗日爾贊嘆不已,一下子合掌驚叫起來: 百合花教母,你快來看呀,瞧山羊在干什么! 百合花跑過去一看,不由得全身戰(zhàn)栗.地板上那些排列有序的字母組成一個詞:弗比斯.這真是山羊寫的?百合花變了聲音,急忙問道. 是的,教母.貝朗日爾說. 毫無疑問,小女孩還不會寫字. 這就是她所謂的秘密呀!百合花心里揣摩著. 聽到小女孩的叫喊聲,所有的人跑了過去,母親,幾位小姐,吉卜賽女郎,還有那位軍官. 吉卜賽女郎看見山羊干的荒唐事兒,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像個罪犯站在隊長面前,渾身哆嗦著,可是隊長卻露出得意而又驚訝的笑容,定定地瞅著她. 弗比斯!小姐們簡直驚呆了,喃喃說道.這是隊長的名字呀! 您的記性可真好呀!百合花向呆若木雞的吉卜賽女郎說道,隨即放聲哭了起來,雙手捂住臉,痛苦地吶吶道:這是一個巫女!她聽見心靈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說:這是一個情敵! 她一下子暈倒了. 我的女兒呀!我的女兒呀!母親喊道,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滾開,該死的吉卜賽丫頭! 斯梅拉達轉眼間把那些晦氣的字母撿了起來,向佳麗作了個手勢,從一道門里走了出去,而人們把百合花從另一道門抬了出去. 弗比斯隊長獨自站在那里,不知該走哪道門,猶豫了片刻,跟著吉卜賽女郎走了. 第 七 卷 二 一個教士和一個哲學家 本章字數(shù):6554 小姐們剛才看到的那個站在北邊鐘樓頂上,聚精會神探身望著吉卜賽女郎跳舞的教士,是克洛德.弗羅洛副主教. 副主教在這鐘樓頂上為自己設置的那間神秘小室,讀者們想必沒有忘記吧.(順便提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今天從兩座鐘樓拔地而起的平臺上面,透過朝東的方形小窗洞,可以望見內部的那一間.房間很簡陋,如今光禿禿的,空空蕩蕩,破爛不堪,隨隨便便粉刷過的墻壁上,疏疏落落地裝飾著幾幅大教堂里面的發(fā)黃的蹩腳版畫.我猜想,這個洞里現(xiàn)在的主人是蝙蝠和蜘蛛,因此蒼蠅遭到雙重的殲滅戰(zhàn).) 每天,太陽下山前一個小時,副主教就登上鐘樓的樓梯,躲進這間小屋,有時整夜都在那里.這一天,他來到陋室的低矮小門前,從腰間荷包里掏出小鑰匙,正要把鑰匙插進鎖孔里,忽然耳邊傳來了一陣手鼓和響板的聲音.響聲來自教堂前面的廣場上.前面已經(jīng)說過,這間小屋只有一扇朝向主教堂背部的窗洞.克洛德.弗羅洛連忙抽出鑰匙,就來到鐘樓頂上,這就是小姐們所看到的,神態(tài)陰郁的沉思.他呆在那里,神色莊嚴,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沉思著.整個巴黎就在他腳下,連同全城無數(shù)樓房的無數(shù)尖頂,遠處環(huán)繞著的柔弱的山丘,從一座座橋下蜿蜒流過的塞納河,街上波濤洶涌般的民眾,如云朵繚繞的煙霧,似鏈條起伏的屋頂,以及擠壓著圣母院的重重疊疊的鏈環(huán).但是,在這一整座城市中,副主教只盯著地面的一點:圣母院前面的廣場;在這一整片人群中,只盯著一個身影:吉卜賽女郎. 要說清楚那是什么樣的目光,目光中噴射出來的火焰又是從哪兒來的,實在是一件難事.這是一種呆板的目光,卻又充滿著紛亂和sao動.他全身木然不動,只有不時身不由己地顫抖一下,好像一棵樹被風搖動;撐在大理石欄桿上的雙肘,比大理石還要僵硬;直愣愣的笑容,連整張臉都繃緊了.仿佛克洛德.弗羅洛全身都僵死了,唯有兩只眼睛還活著. 吉卜賽女郎翩翩起舞著,手鼓在指尖上旋轉,而且一邊跳著普羅旺斯的薩拉幫德舞,一邊把手鼓拋向空中.歡快,矯捷,輕盈,絲毫沒有感覺到那垂直投射在她頭上的那可怕目光的壓力. 群眾聚集在她周圍.不時有個怪里怪氣穿著紅黃兩色外衣的男子出來幫她跑個圓場,然后又回到離舞女幾步遠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抱住山羊的頭放在他的膝蓋上.看上去那個男人像是吉卜賽女郎的伴侶.克洛德.弗羅洛從所站的高處向下望去,無法看清他的長相. 自從看見這個陌生人,副主教心猿意馬,既要注意跳舞姑娘,還要注意那個男人,臉色越來越陰沉了.猛然他挺直身子,全身一陣哆嗦,嘟嚷道:這個男人是誰?我從來都是看見她一個人的! 一說完,就一頭又鉆到螺旋形樓梯曲曲折折的拱頂之下,沖了下樓去.在經(jīng)過鐘樓那道半開半閉的門前時,冷不防發(fā)現(xiàn)的一件事,不由的他一怔,只見卡齊莫多俯身在好似巨大百葉窗的石板屋檐的一個缺口處,也正在向廣場眺望.他看得那樣的入神,連他的養(yǎng)父走過那里都沒有覺察.那只粗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這是一種入了迷的溫柔目光.克洛德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奇怪!難道他也在看那個埃及姑娘嗎?他接著往下走,剛過一會兒,心事重重的副主教就從鐘樓底層的一道門走到了廣場. 吉卜賽姑娘到底怎么啦?他混在那群被手鼓聲吸引來的觀眾當中,問道. 不知道.他旁邊的一個人應道.她突然不見了,大概可能是到對面那幢房子里跳凡丹戈舞去了,是他們叫她去的. 吉卜賽女郎剛才婀娜多姿,舞步翩翩,遮掩了地毯上的花葉圖案,此時就在她跳舞的地方,在同一張地毯上,副主教看到的只有穿著紅黃兩色上衣的那個男子.此人為了掙上幾個小錢,正在繞著***走圓場,只見他雙肘擱在屁股上,腦袋后仰,臉孔通紅,脖子伸長,牙齒咬住一把椅子,椅子上拴著向旁邊一個女子借來的一只貓,貓被嚇得喵喵直叫. 這個江湖藝人汗流浹背,頂著由椅子和貓構成的高高金字塔,從副主教面前走過.副主教立刻喊道:圣母啊!皮埃爾.格蘭古瓦,你在做什么? 副主教聲色俱厲,把那個可憐蟲嚇了一大跳,一下子連同他的金字塔都失去了平衡,椅子和貓一古腦兒的砸在觀眾的頭上,激起一陣經(jīng)久不息的嘲罵聲. 要不是克洛德.弗羅洛示意他跟著走,趁混亂之機,趕緊躲進教堂里去,皮埃爾.格蘭古瓦(確實是他)可就麻煩大了.貓的女主人,以及周圍所有臉上被劃破擦傷的觀眾,很可能會一齊找他算帳的. 大教堂已一片昏暗,一個人沒有.正殿四周的回廊黑沒洞洞的,幾處小禮拜堂的燈光開始像星星一樣閃爍起來了,因為拱頂越來越漆黑了.唯有大教堂正面的大圓花窗仍在夕陽的余照下,色彩斑爛,猶如一堆璀璨的寶石,在陰暗中熠熠發(fā)亮,并反射耀眼的光輝到正殿的另一端. 他倆走了幾步,堂.克洛德靠在一根柱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格蘭古瓦.這目光,格蘭古瓦并不害怕,因為他覺得自己穿著這種小丑的服裝,無意中被一個嚴肅的博學的人冷撞見了,真是丟人現(xiàn)眼.教士的這一瞥沒有絲毫嘲笑和諷刺的意思,而是一本正經(jīng),心平氣和,卻又洞察入微.副主教先打破僵局,說: 過來皮埃爾,許多事情得向我說說清楚.首先,將近兩個月了,您連個影子也沒有,現(xiàn)在可在街頭找到您了,瞧您這一身裝束真是太漂亮!半紅半黃,與科德貝克的蘋果無二,您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大人,格蘭古瓦可憐巴巴地答道.這身穿著確實怪里怪氣,您看我這副模樣,比頭戴葫蘆瓢的貓還要狼狽哩.我自己也覺得這樣做糟透了,等于自找苦吃,存心叫巡防捕役們把這個穿著奇裝怪服的畢達哥拉斯派哲學家,抓去好好敲打肩胛骨.可是您要我如何做,我尊敬的大人?全怪我那件舊外褂,一入冬就毫不憐憫地把我拋棄了,借口說它成了破布條兒,到撿破爛的背簍里去享享清福啦.怎么辦?文明總還沒有發(fā)展到那種地步,像古代狄奧日內斯所主張的那樣,可以赤身**到處走,再說,寒風冷凜,即使試圖使人類邁出這新的一步,而取得成功,也不能在一月里呀!湊巧見到了這件上衣,我就拿了,這才把原來那件破舊黑外褂扔了.對我這樣的一個神秘哲學家來說,破舊就不神秘了.這樣一來,我就像圣惹內斯特那樣穿小丑的衣裳.有什么法子呢?這是一時的落難罷了.阿波羅曾在阿德墨托斯家養(yǎng)過豬呢. 您干的好行當呀!副主教說道. 我的大人,坐著論道,寫寫詩歌,對著爐子吹火,或者從天上接受餡餅,我同意,這比帶著貓頂大盾要愜意得多.所以您剛才訓斥我,我確實比待在烤rou鐵叉前的驢子還要笨.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大人?總得過活呀!最美的亞歷山大體詩行,咀嚼起來總不如會布里奶酪來得可口哇.我曾給弗朗德勒的瑪格麗特公主寫了您所知道的那首精彩的贊婚詩,可是市府不給我報酬,借口說那首詩寫得不好,就仿佛四個埃居就可以打發(fā)索福克列斯的一部悲劇似的.這樣一來我都快餓死了,幸好我覺得自己的牙床倒挺實的,就向牙床說:'去玩玩力氣,耍耍平衡戲法,自己養(yǎng)活自己吧.’有一群叫化子現(xiàn)在都成了我的好友傳授給我二十來種耍力氣的方法,所以如今我晚上可以靠白天滿頭大汗耍把式掙來的面包,喂我的牙齒了.我承認,這樣使用我的才智,畢竟是可悲的,人活在世上,并不是專為敲手鼓和咬椅子來過活的.可話說回來,令人尊敬的大人,光度日子是不夠的,還得掙口飯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