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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回想著他與東珊相識相知的經(jīng)過,他那顆冰涼的心才稍稍回暖,很是擔憂東珊的傷勢,卻不知她的手是否起泡,一旦起泡,她肯定很難捱。 與此同時,遠在京城的東珊亦不能安眠,一夜亂夢,夢見傅恒被皇帝訓斥,甚至還趴在板凳上挨板子。那觸目驚心的場面看得她心疼不已,她想跑過去推開那些人,然而根本觸碰不到他們,她就像是魂魄一般,觸不到實物。 心疼的她焦急的呼喚著,最后竟是喊出聲來!驚醒的她一身冷汗,回想夢里的場景,惶惶不安。 后半夜她幾乎每半個時辰便會醒來一次,怔怔的望著燈罩內(nèi)跳動的燭火,輾轉(zhuǎn)難眠。 手背的疼痛與心中的焦慮交織在一起,擾得她心躁神憂。好不容易煎熬到天明,東珊即刻起身,去往四嫂那兒,向四哥傅文打探關(guān)于傅恒的消息。 實則傅文昨晚已收到消息,連夜匯報給母親。 得知兒子承受這樣的苦楚,章佳氏憂心如焚,恨不能趕去行宮幫他解圍,但經(jīng)老四一提醒,她才曉得皇上這懲罰并不算太重,聽聞女兒并未向皇帝求情,章佳氏心知女兒有分寸,也就打消了去避暑山莊的念頭。 顧念著東珊尚在養(yǎng)傷,章佳氏特地囑咐老四,暫時不要將傅恒受罰一事告訴她,以免她憂心。是以當東珊來打探時,傅文扯了謊,說是尚未收到消息,讓她再等等。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東珊總覺得四哥的眸光有些閃爍,似乎并沒有說實話。 若然不嚴重,四哥不至于刻意隱瞞吧?難不成傅恒真的受了重罰?心神不寧的東珊又去往寧輝院,跟婆婆商議去承德別苑一事。 章佳氏卻說她這手背上起了兩個水泡,大夫才為她挑破,還得繼續(xù)觀察傷口是否潰膿,看情況及時為她換藥,她得待在家中,不便長途跋涉。 就這般待在家里,也不曉得傅恒的情況如何,連個消息也沒有,東珊她如何得安?分離的每一刻于她而言都是漫長的煎熬,她只想盡快改變這局面,實不愿再苦等。 富察府的人皆在琢磨圣意,乾隆卻是一夜安枕,次日不必上朝,在皇后那兒用罷早膳,他才回往煙波致爽殿。 彼時雨已停,碧空如洗,花草林木被雨水浸潤之后越顯生機盎然,碧綠如翠,粉似晶玉,枝葉上殘留的水珠被旭光照耀,山莊的繽紛皆投映其上,折出五彩輝光,每一顆水珠皆是一方天地。 苦熬一夜的傅恒仍舊跪在那兒,面色慘白,雙唇泛青,衣袖上還在滴著水,晨風吹來,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晨輝帶來的一絲暖意令他漸漸恢復意識,饒是一身狼狽之態(tài),他的眸光依舊堅韌,并無屈從卑微之意。 恍然聽到侍衛(wèi)們的行禮聲,傅恒下意識跟著叩拜。 乾隆只瞄了他一眼,并未停步,徑直入殿。 看這情狀,皇上似乎仍未消氣,傅恒微瞇眼,緩緩側(cè)首,望向東邊的旭日,想著最難熬的一夜他都挺過來了,再跪一日又何妨? 已然做好最壞的打算,他的心態(tài)也就漸漸趨于平和。 入殿后,乾隆開始批閱奏折,外頭傳來幾道打噴嚏聲,李書來最擅長揣摩圣意,故意提醒道: “傅侍衛(wèi)這噴嚏打得也忒響亮了些,要不奴才讓他跪遠些?以免擾了皇上您的清凈。” 蘸了朱砂的御筆微頓,乾隆順口吩咐著,“且去問問他,跪了一夜,可知錯在何處。” 李書來躬身應道:“嗻!奴才這就去請人進來回話?!?/br> 將將轉(zhuǎn)身,忽聞皇帝又道:“先帶他去沐浴更衣,免得一身雨水,臟了朕的殿宇?!?/br> 瞧瞧,皇帝還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對傅侍衛(wèi)關(guān)照著呢!心領(lǐng)神會的李書來欣然笑應,轉(zhuǎn)身去辦差。 得知皇上傳喚,傅恒總算松了口氣,然而這腿麻得厲害,如凍僵的冰塊,難以挪動。得虧李書來扶了一把,他才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只覺頭重腳輕,一陣眩暈,雙腿暫失知覺,有種腫脹的錯覺,明明立在平地上,卻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虛無,沒個著落。 剛一抬腿,他便覺腳底板有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細針在扎,又癢又麻,難受得讓人抓耳撓腮,緩了好一會兒,感知漸漸恢復,他才隨著李書來一道去往偏殿沐浴。 心知皇帝在意這位小舅子,李書來自不敢怠慢,特地命人煮了姜茶,也好讓他暖暖身子。 換了身侍衛(wèi)服之后,身上再無黏膩之感,傅恒才稍稍好受些,入殿拜見皇帝。 乾隆正在看奏折,沒作理會,傅恒便靜立在一旁候著。 看罷一道奏折后,乾隆大筆一揮,留下朱批,將奏擱置一旁,這才抬眸覷他一眼,懶聲問道: “朕讓你跪了一夜,你心中可有怨怪?” 君臣之禮已然深入他心,是以傅恒不可能對皇上心生怨懟,“不論皇上對奴才是賞是罰,奴才都會心甘情愿的接受。” “懲戒不是目的,關(guān)鍵看你是否反省,是否知錯?!?/br> 他很認真的反思了一夜,只可惜想法并未有所改變,但皇上詢問,他又不能不答,為難的傅恒沉思片刻,耿直答復, “奴才不愿與皇上撒謊,相信皇上也不愿聽假話。” 嘿!這小子,居然敢在他面前繞彎兒?身子后仰的乾隆斜靠在龍椅上,閑敲著扶手,瞇眼打量著傅恒,勾唇輕哼, “朕今日還真就想聽一句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