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家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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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林晚卿垂頭,覺著心里的忐忑好了一點(diǎn)。 兩人跟著小黃門,進(jìn)了麟德殿。 殿內(nèi)燈火通明,宛如白日。宮燈之下,對清風(fēng)、臨碧波,珍饈佳肴、玉液瓊漿,滿座賓客面色酡紅,醉意已然。 林晚卿不敢到處張望,進(jìn)去之后只悄悄往上首的座位上看了一眼。 皇室宗親里,她只見過太后和衛(wèi)姝。兩人好像都還沒有來,倒是一旁那個(gè)一身華服的婦人跟一幫宮妃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這時(shí),一個(gè)黃門內(nèi)侍躬著身,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么。 她隨即往林晚卿和蘇陌憶的方向看了過來。 “給皇后娘娘請安?!?/br> 蘇陌憶走近了,對著皇后行禮,林晚卿跟著伏了伏身。 “誒,快起來,”皇后笑著,伸手示意他們免禮,又兀自道:“你皇祖母馬上就到,你們先坐?!?/br> 言畢招來奶娘,讓她把自己面前的一碟奶酥糕送過去。 “世子、姑娘,”奶娘將奶酥糕放在桌案上道:“娘娘知道世子喜歡奶酥糕,這是她親自讓承歡殿的小廚房做的,世子看看喜……” 沒說完的話斷在了喉嚨里,奶娘的手一軟,那碟奶酥糕便骨碌碌地滾了一地。 兩人都愣了愣,抬頭卻見奶娘看著林晚卿,一臉驚訝的神情。 “呀!瞧老奴這笨手笨腳的?!蹦棠锘剡^神來,手忙腳亂地解釋,“老奴這就再去取一碟來?!?/br> 這時(shí)殿外響起大黃門的唱報(bào),太后來了。 眾人齊齊下跪行禮。 她行進(jìn)來隨意寒暄了兩句,便讓眾人平了身,轉(zhuǎn)而目光便開始在人群中搜尋。 “皇祖母,”蘇陌憶領(lǐng)著林晚卿行過去,乖巧地喚了她一聲。 太后一聽,破天荒地沒有去關(guān)注蘇陌憶,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落到林晚卿身上,似乎要將她看出朵花兒來。 第一次見面,她只顧得發(fā)火,對林晚卿也只是匆匆一眼。 如今這再一見才發(fā)現(xiàn),眼前女子果真是難得一見的姝色,站在蘇陌憶身邊,誰都得贊一句郎才女貌。 她看了片刻才移開目光,瞟著蘇陌憶,沒好氣地嘆了句,“算你眼睛毒。” 蘇陌憶假裝沒聽到,紅著耳朵要去扶她回座。 太后卻沒讓他扶,“你難得進(jìn)宮一趟,這些宗親你都有好些時(shí)候沒見過了吧?” 蘇陌憶怔了怔,不動,卻被太后反手一推,“你去跟你的叔叔伯伯嬸嬸表親們問個(gè)好,哀家有林姑娘扶?!?/br> “又不是多熟,有什么好問的。”蘇陌憶不走,眼睛止不住地瞟林晚卿。 太后斜眼睨他,威脅到,“去不去?” 一副“你要是敢拒絕,就別想娶媳婦”的語氣。 蘇陌憶一臉不情愿地躊躇。 “大人,”林晚卿出來解圍,給了他一個(gè)輕松的笑,“太后說的對,正是因?yàn)椴皇觳判枰酂峤j(luò)。”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快去。 蘇陌憶看了林晚卿半晌,確定她自己真的可以之后才冷著張臉,極不情愿地走了。 太后將林晚卿的手拉起,放到自己的臂彎處道:“扶著我,先去面前的觀景臺走走?!?/br> 麟德殿建于太液池一側(cè)的小坡上,叁面皆未設(shè)墻,前面一個(gè)空曠的高臺正對碧波,風(fēng)和日麗的時(shí)候,是賞景的好去處。 兩人沉默著行了一段,太后沒有說話,林晚卿也不敢開口,故而走得一路忐忑。 直到人群都遠(yuǎn)了,太后才輕聲問到,“我聽景澈說,你不愿意婚期太快?” 林晚卿心頭一凜,扶著太后的手微微顫了顫。 “嗯,是、是因?yàn)槊衽?/br> “這是你跟景澈的事,”太后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用與我解釋?!?/br> 她倏地停下腳步,回望身后那片燈火通明,目光里染上一點(diǎn)幽深,像是落入了什么回憶。 “景澈雖然時(shí)常冷著個(gè)臉,對人也不怎么講情面,但他卻是個(gè)極重感情的孩子?!?/br> 林晚卿怔了怔,沒有接話。 太后嘆氣,繼續(xù)道:“他還未滿叁周歲的時(shí)候,父親便在邊關(guān)戰(zhàn)死了。小時(shí)候,他常常在夢里哭醒,鬧著要爹爹??墒呛髞?,安陽死的時(shí)候,他八歲。哀家將他接到身邊,他卻一次都沒有哭過。” “哀家問他,想娘親為什么不哭?他說因?yàn)樗羰强?,哀家會?dān)心。娘親已經(jīng)回不來了,他不想讓哀家觸景傷情,更不愿讓哀家擔(dān)心?!?/br> 太后聲音哽咽,隨即便握住了林晚卿的手,“哀家這個(gè)外孫,真的很像他娘親。懂事、重情,一旦他想要對誰好,那必定是一生一世。他會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下,將在意的人都護(hù)在心上?!?/br> “所以當(dāng)他說要娶你的時(shí)候,哀家什么都沒有問,因?yàn)榘Ъ抑溃瑔柺裁炊紱]有用??墒恰?/br> 太后轉(zhuǎn)過來,看著林晚卿,夜色之中,那雙久觀世事、洞察秋毫的眼似乎化作兩把鑿子,要將她刨開來看個(gè)清楚。 “哀家知道你并沒有交付全部的真心,你還有事瞞著他。” “太后……”林晚卿瞳孔巨震,從背脊到發(fā)心竄起一股涼意,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 太后并沒有要逼她說出實(shí)情的意思,只對她擺擺手,安撫道:“哀家沒有什么別的意思,說這些話也只是想讓你明白兩件事。景澈如今是真的對你沒有任何防衛(wèi),把心交了出來,你此刻要風(fēng)有風(fēng),要雨有雨?!?/br> “但是,哀家也想讓你知道,他是哀家看著長大,傾注了心血的孩子。你若是敢對他有任何不利……”太后頓了頓,語氣中染上了幾分久觀朝堂的冷冽與霸氣,“哀家也有得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饒是初冬的天氣,太后的一席話也足以讓林晚卿背心處一片汗淋淋。 她平復(fù)了一下紛亂的心緒,試著打探到,“安陽公主薨逝,對他打擊很大么?” 太后沒有否認(rèn),只道:“八歲的孩子,一夕之間便成了大人樣。之前的驕縱和貪玩都不見了,每日從早到晚只做一件事,把南朝所有刑獄斷律的書籍統(tǒng)統(tǒng)背了好幾遍?!?/br> “哦……”林晚卿覺得心中涼了一點(diǎn),又問道:“那……他應(yīng)該很恨害死他娘親的人吧?” 太后頓了頓,似乎覺得她問了個(gè)奇怪的問題,但也只是應(yīng)聲道:“殺母之仇,說不恨是假的。這么多年了,哀家都沒有全然放下,更何況是他?” 更何況是他。 一句反問,幾乎斷了林晚卿一切的僥幸。 冬日的夜風(fēng)襲來,高臺上的宮燈倏地滅了幾盞,周遭暗下去。 黑夜形成牢籠,將她困住。 太后要她別對蘇陌憶不利,可是如今來看,她實(shí)在是不知,究竟瞞著他這一切算是不利;亦或是對他坦白,卻眼看他在愛情和仇恨之間糾結(jié)才算是。 麟德殿里,那個(gè)一身月白錦袍的身影立于燈下,也在朝她們這邊眺望。 風(fēng)吹起他的袍角,衣擺浮動、恍若流動的月光。 他似乎看到了她,頓了頓,朝她微微點(diǎn)頭,露出一個(gè)清淡的笑。 又一次,林晚卿覺得蘇陌憶離她好遠(yuǎn)。 他一直都是行于云端的仙人,而她卻只是一個(gè)落于世俗的凡夫。 “走吧,”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別讓景澈等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