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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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左中書便是“中書令”,也就是丞相,乃一國總理文職百政之官?!坝邑碧緞t是一國最高的軍事長官,一直由大夏開國功勛世家莊家承襲。 大夏立朝三百多年,莊家就世襲軍政了三百多年。 三百年間,出過好幾個不像話的狗皇帝,更出過褚酣劉墜等等荒唐jian臣。可翻開莊家列傳,卻是世世代代戰(zhàn)功可圈可點(diǎn)的將領(lǐng),無論政局如何飄搖,莊氏巋然不倒。 如此世家重臣,根基之穩(wěn)、門第之高、勢力之大可想而知。 也難怪嵐王年紀(jì)輕輕便能這般文武雙全、氣質(zhì)超然。 以及,年紀(jì)輕輕就有根基能幽禁天子、挾君攝政…… 宴語涼泡溫泉泡得身子乏,想著想著,沒一會兒直接不小心倒頭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場景依舊是這湯泉宮。淺紅茜草紗的幔帳飄蕩,他正與嵐王正在為什么事情激烈爭吵著。 他這邊尚能保持一絲冷靜,嵐王那邊已經(jīng)瘋了的模樣。 眼眶血紅揪著他的衣襟,樣子比他初次見他喊打喊殺時還要兇戾,幾乎要哭了。 片刻后,場景切換。 依舊是湯泉宮,這次卻是嵐王虛弱地在床上蜷縮著。 宴語涼掀開茜紗窗帷,推了推他,喊他:“小莊?!?/br> 莊青瞿痛哼了一聲,艱難地回過頭。 他的眼睛發(fā)紅,聲音是從未聽過低啞澀然,帶了一絲脆弱的委屈:“阿昭,阿昭……我好疼,疼得受不了?!?/br> 宴語涼驟然心疼到無以復(fù)加。 幾乎是頃刻就將那人清瘦的背脊圈進(jìn)懷里。 莊青瞿在發(fā)燒,guntang的手臂緊緊抱住他。 “阿昭。” “阿昭別走,陪陪我?!彼?。 “阿昭,求你了,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不會走的。” “小莊,我不走。” 嵐王的脖子軟軟地貼著他的肩窩,蹭了蹭,什么guntang的水滴一滴一滴落進(jìn)脖子。 宴語涼指尖微顫,又酸又疼。 這個人是個什么驕傲的性子,得疼成什么樣才會放下身段這樣跟他撒嬌。他心疼得不行,正想要抱住他好好安撫他一番,下一瞬,卻從夢中醒了過來。 一陣強(qiáng)烈的悵然若失。 那種真實(shí)感,真的……只是夢? 伸手一摸,身邊的枕頭空蕩蕩。大半夜的,嵐王不知去了哪。 …… 湯泉宮溫泉地暖,就連寢宮的磚石都是暖的。 宴語涼裸足踏在上面,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 就這樣走過回廊,循著光走了外廳燭火明亮處。 老太醫(yī)白胡子顫巍巍,正凝神給嵐王診脈。 嵐王向來直挺的脊梁略微佝僂著,眉心緊鎖臉色蒼白。在椅子里坐得有點(diǎn)歪斜,一手抱著暖手爐抵著小腹,一手拿了一本折子。 拂陵勸他:“主子。既是身體不適,就不要多看這些勞神了。” 嵐王卻搖頭。 看看折子至少還能分散一些注意力,不至那么難熬。 突然“啪”的一聲,掛在門口的一盞琉璃風(fēng)燈不知怎么地掉了下來,摔在地上稀里嘩啦。 拂陵:“怎么回事?是誰燈掛的這樣危險!” 湯泉宮宮女嚇得立刻跪下來,含淚一臉無辜:“這,奴婢死罪??蛇@燈向來這么掛著,以前從不曾……” 拂陵:“出了疏漏還找借口?” “拂陵,算了,”嵐王道,“摔了就摔了吧,大概這湯泉宮雖是個好地方,卻從來與我八字不合?!?/br> “每次過來,準(zhǔn)沒好事。” “我就不該……” 【不該再來。這鬼宮殿雖精巧漂亮,卻不曾留下過一點(diǎn)好的記憶?!?/br> 宴語涼僵在門邊,適才夢里嵐王的話響徹耳邊。 夢里的嵐王雖輪廓與如今熟悉的犀利俊美并無二致,但其實(shí)年紀(jì)應(yīng)該小一些,臉上依殘留些許稚嫩的少年氣息。 拂陵收了碎片。太醫(yī)也開好了藥。 嵐王:“夜已深,都會去歇著吧?!?/br> 拂陵:“奴才再陪主子一會兒?!?/br> 嵐王:“不必。沒事的,老毛病了一會兒自己就好?!?/br> 拂陵于是點(diǎn)頭,恭敬退下,到門口卻又轉(zhuǎn)回來:“對了主子,前些天不是說是要給陛下做花朝節(jié)要穿的禮服么?” “司衣坊回話說,陛下之前留的身量尺寸已是兩年前的,只怕不合身了,想重新量……” …… 宴語涼赤著足,一個人回到了床上。 心里很酸,心緒難以平復(fù)。 花朝節(jié)的事,他從沒有真的指望成真??伤趺茨苤?,在他試探之前嵐王就已在悄悄給他準(zhǔn)備禮服。 病了也是一個人偷偷躲出去,不讓他發(fā)現(xiàn)。 半個時辰后嵐王終于回來。 他動靜很小,輕手輕腳上了床。宴語涼拽了拽他衣帶。 “阿昭?”他一滯,“阿昭,什么時候醒的?!?/br> “剛剛?!?/br> “是我吵醒你了么?” “沒有。” “嗯,那好好睡?!?/br> “青卿,你手很涼。” “……” “青卿你是不是又病了,病了為什么不跟朕說?” 月色朦朧柔媚,茜紗朦朧。 莊青瞿實(shí)在做不到跟他說謊。 他不說話,只閉上眼睛感覺那雙溫暖的手熨帖著隱隱作痛的地方。起先還緊繃著僵著,后來漸漸放松下來。 寢宮寂靜,月色皎皎。等不再疼了,他換了個姿勢把宴語涼緊緊地圈進(jìn)懷中。 “青卿?!?/br> 懷里溫暖的人喊了他一聲。 “嗯?” “也許朕,失憶前……是真的對你不太好,”他說,“朕如今不記得了,可是青卿。” “朕二十八歲,沒有娶妻生子?!?/br> “朕的父皇在朕這年歲時膝下已經(jīng)有了四位皇子??呻奘藲q即位為政十年不曾立后,沒有妃子,后宮里沒有一人,沒生孩子?!?/br> “朕想來想去,朕會如此,無非就是心有所屬,再也容不下他人。” “朕的那個心上人,一定特別好?!?/br> “而朕,無論是否曾與他吵過架、生過嫌隙,說過狠心的話,做過決絕的事,也一定是真心想與他過一輩子的,否則何至于此?!?/br> “……” 良久,沒有任何聲音。 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宴語涼:“青卿,是否朕又說錯了什么話,讓青卿不好受了。” 回應(yīng)他的是一陣幽香。 嵐王的頸子暖暖抵著他的肩窩,跟夢中少年時的動作如出一轍。 “不是?!?/br> 他聲音澀啞砥礪,抱人的動作卻無比溫柔。 “阿昭你以前,也沒有對我很壞?!?/br> “阿昭不要聽人亂說。阿昭是世上最好的,一直一直都是最好的?!?/br> …… 宴語涼徹底回不過來神了。 第二天白天一整天,都回不過神。 他本以為嵐王是在驢他,跟他玩我不相信你是真心但我裝作相信你是真心以此來換你相信我絕對真心的互驢游戲。 連拂陵都覺得嵐王是在驢他。 可經(jīng)過昨夜,宴語涼又不太確定了。 嵐王溫柔地抱著他說他不壞,說他“最好”的那一刻,那種真切的溫柔不可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