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落子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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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青云閣。 熟悉的雅閣,紅泥火爐被挪去了一邊。紅木細牙桌上鋪著四方流蘇的綢錦,繡著舒卷的蓮紋。酒壺傾倒,里面是空的。 “唔……怎么沒了,這酒,不行。”梁鳶喝得五迷叁道,臉色酡紅,軟綿綿地扶著憑幾,全不顧形象地癱軟下去。她是玲瓏有致的人兒,衣衫沿著曲線起伏,勾勒出的曲線香艷,“還有嗎?” 對面的男子端著一碗醒酒湯放到她面前,淡淡的說:“這酒并不醉人,是王姬有心事。愁酒傷人,還是少飲些罷?!?/br> 她艱難撐起身子,一氣兒把湯都喝了,似乎清醒了些:“說說吧。你和你的小嫵。” 趙清和便說了起來:“初遇是偶然。那年我隨兄長前來燕都進獻,一次獨自在禁庭中行走,便遇見了她。她想偷偷出去玩,逼著與身旁的小寺人換了衣裳,想偷偷溜出去。半大不大的小姑娘,梳成男子的發(fā)式,那袖子長長的,把她的兩只手都罩起來了。她見了我,生怕我告狀,便蹦蹦跳跳過來討?zhàn)?,袖子一蕩一蕩……嗯,很可愛。?/br> 大抵是想起了那時的回憶,他的唇邊漾起兩分笑意,“我告訴她那天會有許多使臣進出宮門,她很難溜的出去。不如過幾天,我?guī)鋈ァ.斎?,如果她不是長樂長帝姬,我不會這樣大費周章。不過小嫵的確與別的貴女不同,她……” 措辭一番,才鄭重得用了一個詞,“很美好?!?/br> 無聊。 梁鳶沒有說出來,只是笑嘻嘻地起身,像貓似的爬到趙清和身旁,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有多美好?” 趙清和仍是淡淡的,只是仍在笑著,卻不答話。 她一寸一寸逼近,逐漸靠攏,最后與他的唇只有咫尺。 彼此的呼吸交織,卻都平緩而鎮(zhèn)靜。忽然,他微微揚了下臉,她被嚇了一跳,慌亂地躲開。 他卻一把攬住了她的腰,正瞇著眼打量著她,眉心的那顆朱砂痣灼灼,“王姬怕了?” “有什么好怕?!绷壶S打開他的手,好在對方也不過是虛張聲勢,所以神色如常地回到原處,“只是……我不想公私不分?!庇衷掍h一轉,冷笑道,“方才還口口聲聲的說著小嫵好,轉眼就來者不拒了?公子真是深情?!?/br> 趙清和慢條斯理將細牙桌搬走,重新擺回茶具,慢條斯理地煮起茶來:“王姬不是循規(guī)蹈矩的人,比起看我扮深情,自然更想看我表忠心。為了尚長帝姬,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明明自己一直以來也在做相同的事情,可調轉過來聽別人說,莫名又覺得惡心。 梁鳶不置可否,把方才接觸的手指放席上來回蹭了下:“有朝一日,她的兄長和他的夫君成了敵人,她人生中最愛的兩個男人勢不兩立。她要怎么辦呢?” 趙清和沒有絲毫動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睆陀中?,“王姬不像是多愁善感的。讓某來猜一猜……” 他停了煮茶的動作,從袖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瓷瓶,“是因為……它嗎。”放在了她面前。 她十分戒備,并不去接:“什么東西?” 他將第一道茶水濾出,繼續(xù)添水,“你一定認識。” 梁鳶將信將疑打開,先躲了一下,發(fā)現(xiàn)并無異樣,才借著窗邊的光打量起來。里面是流動的暗紫色液體,有一種熟悉的苦味。她猶豫再叁,倒了一點點在桌案上,再拿指尖去碰。 皮膚剛接觸到那汁水,立刻疼癢起來,接著就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一道疤。 “紫宿草性熱,喜濕,毒性微弱卻癥狀霸道,多長在丘陵濕地處。燕國沒有,但在楚國的山野中常見。”那廂又扔過來一個小圓缽,“這比尋常方子多配了兩味藥,解得更快。即可擦干凈,再敷上,一刻鐘便消了?!?/br> 梁鳶心中狠狠地顛簸起來,面色卻不慌亂:“早就聽說趙氏一脈天生善醫(yī),還當是史書夸大,如今看來,所言非虛?!?/br> “他是什么人,與你是什么關系,我一概不關心。不過……他昨夜殺了我安插在你身邊的兩個眼線?!壁w清和做沉思狀,眼風冷冷掃過來,唇邊卻還笑著,“我相信這和王姬沒關系。不過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既然我已經起過誓,請王姬務必盡全力。若是有一絲退卻γцzんаǐщχ.coм(Yuzhaiwx.)我一定讓你們都有來無回?!?/br> 噗嗤。 梁鳶掩著臉笑了起來,那雙帶勾的眼睛像一把刀,向他飛了過去,“蠢貨?!辈恢窃诹R他,還是在罵別人。 又緩緩起身,道:“罷了。你這便送我入宮吧,免得他再妨礙我。你那小夫人之前被我害得罰了禁閉,我正好可以去向她告罪?!?/br> *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憂心悄悄,慍于群小。 灑金箋上的字清逸翩翩,一筆一劃都寫得一絲不茍,不難想象出執(zhí)筆人寫時的心情。 南窗下放著一張羅漢床,中間放著一張矮幾,窗被支開,冬陽落到紙上,把每個字都照得熠熠發(fā)光。燕慈看著信,歡喜極了,一遍遍撫摸著紙張,似乎這樣就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天真也有天真的好處,譬如:不記仇。 燕慈一開始被抓回去,又被教習嬤嬤好一頓教訓,燕慈的確氣得咬牙切齒,對著身邊的凳子腿兒說下次見到那個壞女人,一定要還以顏色!結果被關了幾天,忽然看見她來,心想著她還算有些良心,氣消了一半,結果說了兩句話,又拿出了一封意中人的人,什么前仇舊怨,全都一筆勾銷了。 “我還以為他不回來了!”她聲音里有哭腔,“及笄了之后阿兄就在為我籌備婚事,他再遲些來,我便不知道要嫁去哪兒了?!?/br> 梁鳶扶在另一頭的憑欄上,望著院子里的一株紅梅,神情呆呆的。 “鳶jiejie!”她撲過去抱她,“你覺得九哥哥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