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花街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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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的少女很美。 春光中的她穿著風信紫色的春衫,肩頭繡著纏綿勾連的紫金花,花蕊中的幾筆金線泛著微芒。因為是成衣鋪買來的,所以比她的身量要寬松不少,裙擺又短了一截。她不穿鞋的時候就不愛穿襪子,光裸著的腳還是那樣瘦,青紫色的脈絡若隱若現,圓潤的腳趾上的每片指甲都染了花汁,現在是淡淡的水紅色。 這種麻煩卻精細的小心思,當然不是梁鳶這種若無必要,臉都懶得洗的人做得出來的。 撇開愛恨輸贏不論,從前的她固然也有可以揮霍的底子,但遠比不上現在,她被細心打磨,從衣裳到發(fā)髻,再到口脂螺黛,甚至身上的每一顆尖刺都被精心打磨,由內而外煥發(fā)出張揚卻有序的美麗。固然還是會傷人,卻能被不怕流血的人握在手心。 霍星流回來的時候,小姑娘正把腳架在細牙桌上,一只一只的細看。 有了早上那回,現在這個只算是小場面了。他只輕咳一聲,證明了存在感,隨后坐在她身旁,和她一起細細觀摩,“等你有心情,再染兩次,這顏色要更好看?!?/br> 說來也很奇怪。染指甲是件繁瑣的事情不假,可梁鳶是個極懶的人,除了有巨大的動力趨勢,絕大部分時間都一動不動。偏偏一染指甲,不論是手還是腳,一纏上就讓她渾身難受,只耐著性子供他染了叁回,就再不肯了。 “好看嗎?”她忽然歪過頭看他,他的臉近在咫尺?;粜橇鞯谋橇和χ?,唇薄而翹,英俊卻不夠正直,只要略略有些動容的表情,就會令人忍不住心生遐想。見他誠懇地點頭,夸好看。她就忍不住作死,撅著小腳丫往他的臉上懟,“親一口。” 霍星流本能地往后一避,皺起的眉頭表明他此時的心情復雜。 不過沒等她放下,他便主動捏起她的腳掌,在趾節(jié)處輕吻了一下,然后順勢抓住了她的腳踝,“喔。我忘了說。周司隸送了我兩支鞭子,用水牛皮做的,沾了水再抽,幾下就能皮開rou綻?!彪S后抬起眼,眼神曖昧而危險。 …… 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這嘴呢! 因為被握著的是腳,所以只要施力往上一壓,不僅裙子會滑到腿根,整個人也會呈現出一種異常羞恥的姿勢。梁鳶無濟于事的把裙子推了推,又拿另一條腿迭在被控制住的那條腿上,對他諂媚的笑。 “想試試嗎?”他不為所動,繼續(xù)說。 她哆嗦了下,但又隱隱的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出這并不是發(fā)難,而是……真的在問。 “……你怎么會這么想?!”意識到危機解除后,她立刻硬氣地把身子支起來,并且掙開了他的桎梏,“你怎么會這么想!” 連著說了兩遍,足以證明她的震驚。 梁鳶是個尤其注重得失的人,一旦感到被輕視,立刻就會翻臉,“你將我當什么?犯人?玩物?我就知道你總只是說說,永遠都不會改!” “唉……不是……”霍星流發(fā)現自己又不小心捅了馬蜂窩,“我以為你會喜歡的呀?!彼谒l(fā)作前把她圈住,“之前不是你親口說的,喜歡我那樣對你么?!?/br> 好一會兒,梁鳶才意識到他在說什么。 那是個對驕傲又要強的她來說十分羞恥的癖好,她可以同他面不改色的白日宣yin,但不論什么時候都十分抗拒這方面的話題。她的臉燒紅了,但依舊不能理解二者間的關系,所以語氣僅僅軟和了半分,“那又不是一回事!那、那……對犯人、仇人的手段,和我有什么關系?難道我和那些個人也一樣?你怎么會這樣想呢!” 她實在是想不通。 “你……是不是不懂?” 霍星流說了才覺得好笑。她當然不懂了!她怎么會懂呢!如果不是他把她的本性挖出來,或者她遇到的是一個迂腐的蠢貨,她可能一輩子都把本能當做恥辱。 “溶溶?!彼珠_始語重心長,“你不要擔心。床上的事情不分什么高低貴賤,就像你之前看冊子里有畫女人磨鏡,或是男子龍陽一樣,只是不同的癖好而已。像你這樣喜歡……嗯……”知道她不愛聽,所以含糊略過,“也很多。我多少知道些里頭的門道,想著你或許會喜歡,才問問的?!?/br> “又胡說。哪有拿鞭子抽的!打牲口也不見得用牛皮鞭?。 ?/br> 他覺得解釋不清了,猶豫半天,想起蘊珠偷偷跟自己說的事情,決定帶她眼見為實。雖然他不愛去那種地方,也打心眼里不愿意見她見齷齪場景,不過他知道她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即便自己不帶她去,她也偷偷去。所以還不如早些為她了了心愿。 嗯,以絕后患。 * 果然,很多事情還是將它留在遐想中才美好。 每每路過,從外往里看,總覺得這花街柳巷中鶯聲燕語一片,好似出來的風都帶著撩人的粉色。難怪古往今來那么多風流情種、文人墨客都愛去??傻日嬲齼鹤哌M去,看著門前攬客的風塵女子們衣衫半露,裸露出來的肌膚干瘦枯槁,雖然個個都精心裝扮,卻鮮有周正俏麗的。只掐著嗓子扮柔婉妖嬈,不斷地揮絹子留人。 ……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這里的女人們機械又麻木,即便獻上的是身體,心卻不會跟著起半分漣漪。透過大開的門窗,可以看見有裸著上身,按著裙子和狎客討價還價的,有剛剛了結就撅著屁股起來,摸錢就走的。圖冊里那些花里胡哨的樣式,在這里都看得到,可現實遠沒有畫卷美好。難怪都說這一行是皮rou營生,果然……只是生意。 還是到了巷子盡頭,才看見幾家氣派又清凈的樓閣。不過一路看下來,梁鳶已經木了,這會子恨不得把自己塞進霍星流的氅衣里。 她恨,為什么來時不戴個面紗。 “喲。這位郎君,您二位來是……是……”迎上來的鴇母打扮得體,十指上帶了七八個赤金戒指,頭上簪著兩朵碩大的花,一張風塵又美麗的臉堆著笑,看了看來人,很快注意到那牙牌,“小侯爺?!您可是稀客??!我算算……上回來,都是六七年了吧……怎么,今個兒來是想聽曲兒還是吃酒?喲……” 一串客套話脫口而出,才終于看到從他懷里伸出臉的小姑娘,還有她頸間的疤,于是殷切的夸,“這姑娘好生漂亮,便是您府上的那小夫人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