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梔被她夸張的表情逗笑，眼彎著道：“我答應(yīng)過哥哥，高中不早戀的?！?/br>
    當(dāng)時，她可是在陳也面前，手指頭舉著，對著天地和一盒洗干凈的草莓發(fā)誓——

    要是她敢在高中早戀，以后吃到的每一顆草莓都酸掉牙！

    “咦？”姚青青納悶：“我記得你只有個meimei啊，什么時候還多出了個哥哥?！?/br>
    寧梔笑著和她解釋：“不是親的，是小時候一塊兒長大的鄰居哥哥?！?/br>
    姚青青又哇了一聲，還挺費解的：“你這鄰居哥哥管你管得還真寬啊，居然都不許你早戀?！?/br>
    她親哥都不管她談不談戀愛呢。

    寧梔卻不覺得奇怪：“他特別關(guān)心我嘛?！?/br>
    “那，”姚青青托著下巴想了會兒，又問，“之前和你表白過的男生也不少啊，梔梔你就沒動過一次心嗎？”

    寧梔還沒來得及回答，體育老師一聲口哨打斷了她們的交談。

    “同學(xué)們到這邊來集合，我們清點一次人數(shù)再解散下課。”

    每排的第一個同學(xué)開始報數(shù)，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輪到寧梔時，她有點出神，慢了半拍喊出自己的數(shù)字。

    高一那會兒，確實有不少人給她塞過情書，有當(dāng)著面給的，也有悄悄塞到抽屜里的。

    可是動心，好像真的一次也沒有。

    剛拒絕完校草那陣子，班上幾個關(guān)系好的女生總拿她打趣。

    說她一點不顏控，校草那么帥一張臉都狠得下心拒絕，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

    當(dāng)時寧梔聽得就很困惑，那個校草帥嗎？她覺得還好吧。

    若論長相，還是陳也哥哥比較帥啊。

    *

    寧梔上體育課的時候，陳也在上英語課。

    不過課沒上到十分鐘，英語老師就被班上幾個調(diào)皮搗蛋的男生氣走了。

    投影儀還沒關(guān)，上面顯示著本來準(zhǔn)備要講的單詞。底下的同學(xué)各干各的，睡覺，打牌，玩游戲，反正就是沒有一個搞學(xué)習(xí)。

    甚至還有女生拿著手機搞起了直播。

    學(xué)委站起來，維持了幾次紀(jì)律，最終也放棄了。

    教室最后面，薛斌，成一鳴，付凱三個黑壓壓腦袋挨一塊，埋頭在課桌里看小視頻。

    陳也從上課開始就趴桌上睡覺，下課鈴響了，他也醒了。

    付凱看到陳也坐起來，往他那兒一湊，笑嘻嘻和他安利：“也哥，給你看部片子，好不容易搞到的，特帶勁?！?/br>
    陳也心知肚明那片子是什么，沒什么興趣，淡聲拒絕：“不用。”

    “真的，你看看嘛，絕對有意思?！备秳P強行安利，還自作主張地把自己耳機塞陳也耳朵里。

    陳也皺了皺眉，看也懶得看一眼，手伸到耳機那兒，才要拿下來，就聽到里面的聲音。

    他手一頓。

    視頻里的聲音，和小姑娘的聲音竟有七八分相似。

    叫的，也是哥哥。

    中午還是大太陽的天，到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陳也沒和薛斌他們幾個一塊出去玩，自己回了家。

    兩室一廳的房子，沒怎么裝修，家具也少，看著沒一點生活氣息。

    陳也把打濕的t恤脫下來，往沙發(fā)上一扔，徑直走到衛(wèi)生間。

    沖了個澡出來，他用吹風(fēng)機吹了會兒頭發(fā)，目光到底是落在了手機上。

    房間里沒有開燈，窗戶外冷白的月光投進來，空氣很安靜。

    他坐在床頭，頭發(fā)上水珠順著脖子。滴答滴，一路流下，淌到灰色的床單上，淺淺的暈開了一圈。

    猶豫不過，他還是戳開了手機，點開了付凱發(fā)給他的那個視頻。

    漆黑的房間里，他眼閉上，他聽著里面的聲音，想象著她精致的眉眼，雪白的脖頸。

    和挽起的褲腿下，露出的一截白皙細(xì)瘦的腳踝。

    克制不住的，呼吸漸漸重了起來。

    明知虛幻又荒唐，可到底，還是放任自己沉淪其中。

    第六章 初見

    陳也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她，也才七歲，在灰撲撲的小巷子里。

    盛夏的黃昏，滿天鋪著橘紅色的晚霞。

    油煙和飯菜的香氣混雜著，從樓棟里，各家各戶呼啦啦轉(zhuǎn)著的抽油煙機里飄散出來。

    他和同樣年紀(jì)的小男孩趴地上玩彈珠。

    遠遠的，就看見寧家的那對夫妻領(lǐng)著一個小女孩，從對面的街道走過來。

    刺啦一聲，街燈整齊劃一地亮了。

    小女孩穿著一條綠色的小裙子，細(xì)胳膊細(xì)腿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皮膚很白。

    和小區(qū)里，曬得皮膚黑黑，衣服也經(jīng)常弄得臟兮兮的女孩子都不同。

    她整個人都透出一股乖巧精致，像是擺放在商場櫥窗里，昂貴好看的洋娃娃。

    玩彈珠的男孩都看她了，他也是。

    小女孩注意到他，對他露出一個笑，帶著幾分羞澀，卻也好看的緊。

    當(dāng)天晚上，他在小區(qū)樓底下玩，大人們搖著扇子閑談。

    “寧旭升不是一直想要兒子的嗎？怎么領(lǐng)養(yǎng)了個小女孩回來??？”

    “聽說孤兒院里合適年紀(jì)的只有她了，而且這小女孩之前被車撞過，記不得從前的事。那兩口子覺得這樣比較好養(yǎng)熟，就領(lǐng)回來了唄?！?/br>
    那些話從陳也耳邊過了一遍，他也沒放在心上，第二天仍是跑出門，和別的小男孩一起玩彈弓。

    畢竟洋娃娃雖然好看可愛，但在七八歲的男生心中，還是彈弓更有吸引力一些。

    兩人真正的交集產(chǎn)生在一個月后。

    這一片住的都是廠里的職高，大人每天要上班，孩子自己結(jié)伴四處玩，處于放養(yǎng)的狀態(tài)。

    可是沒女生愿意和寧梔玩。

    大人們很多時候講話肆無忌憚，卻不知道那些話傳到孩子的耳朵里，又是另一個意思了。

    有天下午，他和幾個小伙伴玩捉迷藏，玩得累了，飛奔回家喝水。

    路上，他看見她，抱著膝蹲在路邊，整個人看起來小小的一團。長睫毛垂著，神情安靜又落寞。

    離她不遠處，幾個女孩子在跳橡皮筋，嘰嘰喳喳的，玩得很開心。

    陳也喝完水，又飛奔地跑下樓。

    跳橡皮筋的女孩子少了一個，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他看到她站起來，邁著小步子走過去，聲音細(xì)軟，有幾分怯，一雙手緊張地抓著裙子：“我也會跳橡皮筋，我能和你們一起玩嗎？”

    皮膚曬得最黑的那個女生揚著下巴，趾高氣昂道：“才不要和你一起玩呢，我mama說了，你是從孤兒院里領(lǐng)回來的?！?/br>
    另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生也說：“我也不和你玩，只有不乖，很壞的孩子才會被爸爸mama丟到孤兒院去。”

    她眼里涌起淚花，卻沒落下，纖細(xì)的睫毛打濕，格外惹人憐。

    軟乎乎的嗓音里充滿了委屈：“我不壞，我很乖的?！?/br>
    那時的陳也看了好多熱血的動畫片，最看不慣以多欺少的事。

    英雄情結(jié)上頭，他幾步跑過去，拽起寧梔的手：“走！她們不和你玩，我?guī)闳ネ??！?/br>
    那是陳也第一次牽女生的手，好小，軟的不可思議，跟沒骨頭似的。

    他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捏壞了。

    一整個下午，他帶著她，和另外幾個男生一起玩捉迷藏。

    小姑娘特別乖，也特別聽話，他讓藏哪兒就藏哪兒。他對她比一個噓的手勢，她就立刻把嘴巴閉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

    只用一雙亮晶晶，帶著笑意的眼睛看著他。

    玩到天黑了，他把她送回家。在門口分別時，他說：“我叫陳也，也是的也。”

    她眼睛彎出笑，嗓音軟軟的：“我叫寧梔，梔子花的梔?！?/br>
    怕他不知道，她拉起他的手，軟軟白白的小指頭在他掌心一筆一劃，認(rèn)真地寫下那個字。

    第二天一大早，剛開門，陳也沒想到就又看見蹲在地上的寧梔。

    見他出來，她一下子站起來，笑容明媚，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糯糯的嗓音透出期待：“陳也哥哥，我們今天玩什么呀？”

    “……”

    一群男生到處玩，爬樹啊踢球啊，帶著個女孩子總歸是不方便的。

    有時還會被別的男生取笑，說陳也你身后怎么總跟著個小尾巴啊。

    他幾次想對她張口，說今天不方便帶著你玩。

    但看到小姑娘那雙黑白分明，亮著光的杏眼時，那些話又說不出口了。

    總想著下次吧，下次再說，一晃好多年過去，最后也沒說出口。

    廠里的那些女職工刻薄的很，看不得她比自家閨女模樣俊，總愛說些酸話。

    什么女大十八變，小時候好看沒用的，等長大就長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