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了尹易云的電話后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

    “這么晚了你要去哪？”

    林錫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不想說謊，更不想說出實話。

    那個“照片事件”后，他們好不容易才重歸于好......

    “我回來之后和你解釋?！?/br>
    “是家里的事嗎？”

    夏千亦微微抿著嘴，面露難色，“就算我攔著你，你也會去的吧?！?/br>
    心思完完全全被看透了。

    “對不起，我會給你解釋的?！?/br>
    他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還是被一陣沖動驅(qū)使著離開了家，往那個地址趕去。

    “易云在你那里嗎？”

    接到哥哥電話時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問題。聽完電話那頭解釋前因后果，他依舊有點木然。

    “你能問問她在哪里嗎？她可能會接你的電話......”

    哥哥近乎卑微的語氣讓他把想罵人的沖動咽回了肚里。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哥哥放低姿態(tài)向自己求助。他這才意識到，雖然哥哥做了那么荒唐的事情，尹易云對他來說還是不可或缺的。

    一直以來都被哥哥無形的力量壓制著，這一次，他想掙脫開。

    他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重歸于好，也不知道自己去可以做什么。

    想去她身邊，確認(rèn)她沒事，就可以了。

    還好這個點的高架并不擁擠，但是順暢開過去也需要四十多分鐘。

    等林錫年在酒吧里一眼找到她的身影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晚了一步。

    視線落在了昏暗燈光下靠近坐著的兩人，他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

    又來晚了嗎......

    這個場合，實在是找不到?jīng)_上前去的理由。

    無論哥哥犯了多么不可饒恕的錯誤，這件事只有他們能夠解決。

    他深深吸進(jìn)一口氣，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不。

    這樣的躊躇不前，這樣溫吞的關(guān)系，有點受夠了。

    心里有一團(tuán)火在熊熊燃燒著，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么而生氣。

    他快步走到了兩人的桌前。

    “阿年，你怎么……”她抬起頭，睜大雙眼。

    林錫年有些吃驚。一襲長裙在光源下格外亮眼。

    還沒等林元白反應(yīng)過來，他拽起她就走。

    “跟我來?！?/br>
    來不及思考了。

    “你在干什么……”

    他無視了身后的聲音，也不在乎背后火辣辣的眼神。

    他怕哥哥追上自己，于是頭也不回地帶著她一路跑到了停車位。

    “等……等一下?！?/br>
    尹易云甩開了手，由于喘不過氣來，蹲下了身體，薄薄的黑色開衫落到了地上。

    她心里肯定溢滿了無可言表的混亂。

    但他實在不擅長說安慰的話，只能沉默地陪她一同蹲了下來。

    她臉上的妝滿是淚痕，眼眸反射著水光。

    好像有根長針從心臟刺了下去。

    該怎么做才能不讓她這么傷心呢......

    “讓你看笑話了呢。”可能是因為酒精的緣故，她并沒有顯出悲傷的表情，雙頰泛紅。

    林錫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趕緊埋下了臉。

    “這個樣子都沒法見人了……”

    林錫年伸手扶起了她的臉頰，無比自然地覆上手掌，大拇指來回拂過她眼下紅紅的地方。

    她的臉冰冰涼涼的。

    她好似無辜的眼神望著自己，像一只被解救出來的小鹿。

    他這才意識到她只穿著單薄的衣服，環(huán)抱著手臂直打哆嗦。

    “你沒穿外套嗎？”

    “在剛剛的座位上啦?！彼珠_了嘴角，和哭花的臉真不相稱。

    他猜不透她是不想在自己面前顯露出脆弱的一面，還是真的開心了起來。

    “快來車?yán)锇??！?/br>
    他扶她站起來。

    指顧之際，尹易云突然纏上了他的脖頸，輕輕吻上了他的嘴。

    根本由不得他思考的機(jī)會，她已經(jīng)撬開了自己的唇齒，舔舐著他的舌尖。

    恍如夢寐，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一個人。

    他在某個夏日一見鐘情的人。

    他曾經(jīng)在另一個城市夜思日想的人。

    他不確定她是喝醉了，是想報復(fù)哥哥，還是終于回心轉(zhuǎn)意......

    他只能任由著這個吻在身體滋長開來，毫無招架之力。

    回吻時，他也閉上了眼。

    他嘗著酒精和她舌頭的甜味交織起來的味道，只覺得天轉(zhuǎn)地動。

    她輕柔的鼻息打在臉上，在寒氣中分外溫暖。

    他只將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衣服上，不敢有更親密的舉動。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偏偏在他早已經(jīng)放棄的時候，她卻靠向了自己。

    如果這是在幾年前，他一定毫不猶豫地以千百倍的熱情去回應(yīng)她。

    但此時此刻他心里只有滿腹的罪惡感，既不能進(jìn)，也無法退。

    到底是哪里做錯了呢？

    如果給自己一次機(jī)會去重寫歷史，他都不知道要去到哪一天把她占為己有。

    嗡嗡——

    口袋里手機(jī)的震動聲把兩人拉回了現(xiàn)實。

    她松開他，手指滑過他的發(fā)間，移開了身體。

    他楞了幾秒，拿出了手機(jī)。

    是哥哥的電話。

    尹易云為難地移開了目光。他也不假思索地按掉了來電。

    當(dāng)坐進(jìn)了車?yán)?，兩人的關(guān)系又變回了常態(tài)。

    既緊張又別扭的這種常態(tài)。

    “你有住處嗎？我送你過去吧?！彼乳_口。

    尹易云卻在一臉認(rèn)真地盯著面前的電子時鐘，仿佛沒有聽到。

    悄無聲息地過去了幾秒。

    “十二點了！”

    “嗯？是啊，很晚了。”他瞥了一眼時鐘。

    “我生日......到了?！?/br>
    他轉(zhuǎn)過頭，看到尹易云垂下了雙眼。

    怎么正好是今天呢......

    “生日快樂。”不知如何是好，但他還是先說了這句祝福。

    “謝謝。”她朝自己看過來，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

    如果沒有這些事，她應(yīng)該會和哥哥一起慶祝生日吧。

    林元白是那種會做好充分準(zhǔn)備的人，禮物應(yīng)該早已買好，餐廳也預(yù)訂好了。

    過去的每一年應(yīng)該都是這樣的吧。

    而現(xiàn)在他什么準(zhǔn)備都沒做，什么也給不了......

    “我們?nèi)c祝一下吧?！彼f。

    她的臉上閃過一剎那興奮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了?！暗@個時間了......”

    “別擔(dān)心?！彪m說他并沒什么把握，還是先啟動了汽車。

    雖然心目中的地點駛過去有點距離，但是他覺得應(yīng)該會讓她心情好一點。

    她沒有再多問什么。

    他害怕她再次陷入悲傷的思緒，時不時別過頭看她，她一直望著窗外而出神。

    幾個小時后就要回去上班，但他還是決定陪她度過這個特別的時刻。

    其實已經(jīng)踏入了禁區(qū)吧，他心想，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

    心里亂糟糟的，一時間根本無法好好整理。

    胡亂想著，他聽到旁邊傳來了均勻而厚重的呼吸聲。原來已經(jīng)睡著了啊，他不禁笑了笑。

    就連他下車買完東西再上車，她還好好地睡著。看來是真的很累。

    不過這樣也好，就當(dāng)是驚喜了。

    到達(dá)目的地后，他在公路旁的長椅上擺好便利店買的杯裝蛋糕，插上了幾只蠟燭。

    還好便利店什么都能買到。

    他并不是擅長準(zhǔn)備驚喜的人，也不知道這樣對方會不會覺得太寒磣了。

    懷抱著緊張的心情，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輕輕搖醒了她。

    “嗯？”尹易云緩緩睜開眼后一臉懵懂。

    “到哪了？”

    他從車后座拿出一件備用外套，給她披上后示意她走下車。

    她滿臉沒睡醒又疑惑的表情，在車前站定后一下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并肩站在這個小山坡上，從兩個樹中間向前望去。暗夜被萬家燈火揉碎，流光溢彩的江面把城市隔開，更遠(yuǎn)處像是被星星點綴過的連綿山丘也一覽無遺。

    而不遠(yuǎn)處的長椅上，微弱的幾朵燭光隨著寒風(fēng)擺動著。

    尹易云捂上了嘴巴，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

    “好......好漂亮啊。”

    他原來并沒想到，這會是無比浪漫的景象。

    “快坐下吧。”

    深夜的半山上寒意更明顯了些。

    尹易云小心翼翼地捧著那盒小小的杯裝蛋糕。

    “不知道買的口味你喜不喜歡?！?/br>
    她貌似還沒從驚訝中緩過神來，有些呆呆地看著他。

    “快許愿吧?！?/br>
    她愣了一下，閉上了雙眼。

    不知道她許了什么愿呢。

    “呼——”

    飄動的火焰熄滅了。

    “生日快樂?！?/br>
    她雙眼泛著水光，卻笑得很開心。他也有點被觸動了。

    在這么重要的日子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最終還奇奇怪怪地過了一個生日，想必她心情也很復(fù)雜吧。

    他把幾根蠟燭取下來，把塑料紙包裝起來的小勺遞過去。

    “你只買了一個嗎？”

    “嗯，我不喜歡吃甜食，你吃吧。”

    說罷她才放心地挖了一勺放入口中。

    他們保持著禮貌的距離，可能是各懷心事，誰都沒怎么開口。

    這么多年來，每當(dāng)他們靠近時，總是那么曖昧不明。但從來都沒有那么一個時間點，可以讓他毫無顧慮地坦白心意。

    再回到車?yán)铮呀?jīng)兩點了。

    “謝謝你?！?/br>
    “我只希望你心情能變好一點?！?/br>
    話說出口時才覺得哪里不對，好像并沒有好好把心意傳遞正確。

    尹易云把地址輸入導(dǎo)航后，他再次啟動了汽車。

    “你再睡一會兒吧，過去要蠻久的?！?/br>
    她蓋著那件外套，臉上浮著倦意，長長的睫毛合了下來。

    “對不起，今天耽誤了你這么久。”

    “快睡吧?！彼α诵?。

    手機(jī)一直震動著，他不敢去理睬。短短一個小時里，女友已經(jīng)打來了好幾通電話。

    即使傳了短信說是馬上回家，來電也不間斷。

    再沒多久就該天亮了吧，今后該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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